第六章
熬過了充斥著低氣壓的下午後，金珍英根本沒心情下廚。心情糟的時候，用垃圾食物轟炸自己的胃，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她自作主張打電話訂了一盒披薩和一桶炸雞。
藍呈凱走出書房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失意的女人盤腿坐在沙發上，一手炸雞，一手披薩，桌上還有一大杯曲線瓶的可樂。
相識超過十年，他豈會不懂她？
喜歡下廚做料理的人，一旦放棄健康，投入垃圾食物的懷抱，絕對是因為心情非常惡劣。
為什麼心情惡劣？是因為他的緣故？
「你想胖死自己嗎？」藍呈凱往沙發一坐，接過她手中的披薩就往嘴里送。
好掙扎啊！
面對這個害她一整個下午坐立難安，心情跌到谷底的凶手，她不知道該笑臉迎人，還是臭臉相對？
「你不能再這樣。」她決定坦誠自己的感受，「假借奇怪的名義吻了我，然後掉頭就走人，完全不顧慮我的感受。」
「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他給了一個充滿歉意的表情。
「思考什麼？你應該沒忘記，我們正在試婚吧？如果我們是夫妻關系，你怎麼可以對我隱瞞自己的心思？」
思考了一整個下午，其實困擾著藍呈凱的問題很簡單，只是對他而言很復雜。
原來真的就像倪智翰所說的，他只是被好朋友的框框限制住，蒙蔽了感覺，才會以為自己不把她當女人看。
「珍英，我錯了，原諒我好嗎？」藍呈凱決定求饒。反正在她面前，根本不必顧及男人的自尊與顏面。
兩人相識這麼久，對方的糗事都已經熟到爛透，不管是好的壞的，一定會跟彼此分享。
「原諒你可以，你得告訴我，你一整個下午在思考什麼？」看他狼吞虎咽的吃完披薩，她知道他一定是餓壞了，又遞了第二塊過去。
這就是她的細心之處，不用言語就能讀出他的狀態，永遠為他設想周到。藍呈凱這一刻深深覺得，他的人生可以什麼都沒有，但是絕對不能沒有她。
金珍英這個女人，在他的生命中佔有很重要的位置。
「我在想，原來我是喜歡你的，只是一直沒發現。」想開之後，他決定坦白。反正兩人都已經走到這一步，還有什麼好隱瞞？
原本還在猜，他的答案也許很傷人，正在努力做好心理建設的金珍英，完全被嚇呆了。
藍呈凱將手邊剩余的披薩吃完，然後說︰「坦白告訴你吧，你不是一直以為，我不把你當女人看？其實你錯了，我並沒有那樣想，你對我還是有著一定的吸引力。」
一直以來說不出口的話，他都已經說出口，接下來要再坦承什麼，也變得容易多了。
金珍英的表情還是處在驚愕當中，她顫著聲音問︰「你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沒有理由騙你，而且你都說了，夫妻之間要互相坦白，沒有任何隱瞞，不是嗎？老婆。」他眨了一下眼，喊得很肉麻，眼中的戲謔讓他看起來像個頑皮的大男孩。
不過這個大男孩在下一秒鐘就嚇傻了。
「珍英？」藍呈凱伸高了油膩的雙手，低眸看著忽然撲到懷里的小女人。
「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胸膛里的那顆黑色頭顱在顫動，他猜她可能哭了。想到她哭泣的模樣，他的胸口一熱，心疼的感覺就這樣冒出來。
「你老毛病還是沒改，難過也哭，高興也哭，根本讓人搞不懂你哭是因為高興還是難過？」他模模她的後頸。
她暗戀他這麼多年，真的吃了不少苦頭。
「我這是高興。」果然，她一抬臉，眼楮與鼻頭都是紅的。
他覺得胸口那團熱氣更明顯了，而且還擴散到大腦，一股沖動催促之下，他湊近了臉，有點試探意味，非常小心的吻她。
她傻住了，大腦完全空白，就這樣被他吻住。第二次，這是他第二次主動吻她。
已經分不清胸口的震撼，是驚嚇還是喜悅，她的吐息充滿了他的氣味，他的吻很溫柔，使人慢慢卸下心防。
他伸出雙手擁抱她，兩人的胸口貼近，倘若仔細聆听，應可听見分別屬于兩人的心跳聲。
如果除去兩人的嘴里，充滿了炸雞與披薩油膩膩的氣味，當下的氣氛應該是很浪漫的。
大概是嘗到了油膩的滋味，藍呈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下次我們接吻前，記得別吃油膩的食物，我現在滿嘴都是培根和炸雞的味道。」
金珍英也被逗笑了，手心往油滋滋的嘴巴一掩，「Sorry，我自作主張叫了披薩和炸雞。」
好窘，這麼美好的時刻，她真不應該吃這些重口味的食物。
「也好，今天是我們試婚滿兩個月的紀念日，本來就該慶祝一下。」
她怔了怔，遮在嘴上的手滑了下來，臉上散開兩團熱氣，「你記得？」
「當然記得。」他笑了笑，眼神閃過一絲心虛。其實是手機里的行事歷提醒了他，今天是兩人試婚滿兩個月的重要日子。
「那你有準備禮物嗎？」她遞了紙巾給他，另一只手伸得長長，向他索討紀念禮物。
「禮物？我遲來的告白，不就是最好的禮物？」他半開玩笑的說。
「真沒誠意。」她白他一眼，笑容卻是藏不住的歡喜。
「嫌我沒誠意？好，那我就讓你看清楚，我的誠意有多大。」他作勢要熊抱她狂親。
她的臉頰微熱，害羞笑笑躲開。
她逃離了沙發，從包包里翻出那對結婚女圭女圭。
從事手工藝創作這一行也已經好多年，她對自己在這方面的手藝與天分，一向有幾分自豪，但是此時要將手中的女圭女圭獻給喜歡多年的男人，竟然心生退卻感。
「這是你親手縫的？」藍呈凱接過那對女圭女圭，仔細觀察女圭女圭的神韻。
穿著白紗禮服的女女圭女圭，發型與她相近，五官也神似，男女圭女圭的發型與五官自然是像他。一對新婚女圭女圭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兩小無猜的模樣令人不禁跟著一起笑。
「我想擺在電視上，但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她赧然地瞅凝著他。
據她對他這麼多年來的了解，所有與婚姻或者家庭相關的裝飾物，他都很排斥。
雖然他的雙親離異已經十多年，可是母親的改嫁，造成他心靈上很大的創傷，也讓他對婚姻與家庭失望，最後成了一個在感情中漂泊不定的愛情浪子。
對比家庭幸福和樂的自己，她很心疼他，但是這種事，旁人又能幫上什麼忙？
只是自從他的雙親離婚之後，她就沒再听他提起過母親的事，即便月兌離青春期，成了事業有成的男子漢，他對母親拋家棄子改嫁富商這件事，仍舊耿耿于懷。
「嗯，我看看要擺在哪里比較好。」藍呈凱擺弄著一對女圭女圭，一下子擺在電視上，雙手盤著胸退後幾步瞄了瞄，一下又將女圭女圭放在客廳與廚房隔間的玻璃櫃上，但怎麼擺都不盡滿意。
眼看他皺起了眉，她焦慮起來，就怕那對女圭女圭會勾起他不好的回憶，惹他心情不好。今天是重要的紀念日，如果毀在她親手縫制的女圭女圭上，她會恨死自己。
「算了，這對女圭女圭跟你家的裝潢風格不太搭，我看還是放客房吧。」反正他平常也不會踏進客房，還是放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比較保險。
藍呈凱黑潤的眸睞她一眼，忽然微笑，「決定了，就放在我房間。」
「啥？」她的直接反應是傻住。
「以後女圭女圭跟人，全都放在我房間。」他說。
女圭女圭她懂，但是……人？金珍英還是呆住。
「阿呆。」他不客氣的哈哈大笑，提高手里的女圭女圭蹭著她的臉，「分居兩個月也夠了，我們該嘗試一起同房睡。」
「我們？」喔，天，這下她總算听懂了。
「當然是我們。」
他喜歡看她發傻的樣子，就像他手中這對女圭女圭一樣單純。話說，之所以能跟她維持這麼久的深厚情誼，也是因為他很依賴她的單純。
無論是職場上，或是生活上，只要踫上不如意的事，往往很多想不透的事，糾結放不下的難題，因為她簡單一句話，就能解眉釋懷。
前一陣子不是很流行一句話？什麼小確幸的，如果真要比喻的話，她應該就是他人生中的小確幸。
決定跟她試婚，認清自己對她的感情，應該是他人生中的「大」確幸。
藍呈凱一笑，單手擁上她的肩，「讓我們開始學習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吧，親愛的老婆。」
「好。」她點點頭，回他一抹甜美的笑，整顆心甜到快長螞蟻。
他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一吻，讓她靠在他的懷里。
從現在起，他開始期待日後的「夫妻」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