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回到端明園，張口便喊，「翡翠，找兩套男子服飾出來，跟你家主子出門逛街去。」
屋內人齊刷刷轉過頭來，不止翡翠，成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白芷居然也在，此刻眼神慌亂，也不知做了什麼虧心事。
翡翠一听說可以出門，興奮的差點沒跳起來，「我現在就去。」一溜煙往內屋跑。
一笑見白芷欲言又止，道︰「有什麼話就說。」
白芷猶豫了一下，小聲問︰「小姐能否也帶上……奴婢？」她總算還記得一笑說過的話。
「你去干嘛？」一笑直接拒絕，「有翡翠一個人就夠了。」白芷用心不純，她出門辦事還帶上，不就是往自己身邊插只賊眼嗎？她才沒這心情。
白芷一下就愣了，她還沒被小姐這麼干脆的拒絕過。
果然……自從小姐「死而復生」之後，性子就變得很奇怪。她以前從來不用這種語氣說話，也從來不會抬起頭走路，甚至都不敢與人對視。哪像現在，大小姐多看她一眼，她都覺得心里發毛。
而且她剛剛還听說，大小姐把夫人給氣煞了，這在以前簡直是不敢想象的事，大小姐哪來的勇氣？
白芷怎麼也想不通，越想不通她就越覺得詭異，越覺得詭異她就越發不安，好似一笑平淡淡看她一眼，就能把她心里的種種算計全看穿了似的。
這種感覺太不妙了，白芷額頭都開始冒汗。
翡翠恰好在這個時候跑了出來，沒心沒肺的問道︰「小姐為什麼只要兩套衣服？白芷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一笑剛要說話，白芷就搶著訴苦了，「小姐偏愛你，不肯帶我去。」那委屈的語氣好似一笑把她怎麼樣了似的。
姓單名蠢的翡翠一臉驚訝，看看白芷又看看一笑，果然開始求情，「小姐，要不你帶上白芷吧，三個人一起也比較熱鬧啊。」
一笑翻白眼，這死丫頭怎麼一點眼色都不懂？「我又不是去趕集。」要那麼熱鬧干嘛？
白芷嘆了口氣，神情比打了藥的白菜還蔫巴，翡翠不由心生愧疚，抓耳撓腮的想了很久，終于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要不，我不去了，小姐帶白芷去吧。」
「你舍得？」
燕國大家族對奴僕奴婢的管制很嚴苛，一般簽的都是賣身契，平日里除了專門采買的人員，普通的丫鬟一年到頭也難得出門一次。這種機會對翡翠來說是很難得的。
翡翠咬咬唇瓣，露出很糾結的表情。
白芷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一笑翻了個白眼，「算了算了，一起去就一起去吧。」
「好耶！」單細胞生物立馬開心了，將懷里的衣服往白芷手上一塞，屁顛兒的往里屋跑。「我再去找身衣服。」
一番收拾，偽裝版男子三人行從側門出了將軍府。
因為一笑左臉紅斑實在惹眼，她便找了個面具戴上，一身簡練的青衣，走在人群里倒也不顯扎眼。
今日正好是集日，主街道上人流交織，各種各樣的小攤沿街擺放大聲叫賣，胭脂水粉、綾羅朱釵、面具面人、雜耍賣藝，要什麼有什麼，翡翠看的不亦樂乎，好幾次差點被人群給沖散了。
逛了約莫半刻鐘，白芷就慫恿翡翠，想去布莊買匹布做新衣。
一笑隨意走進了布莊對面的茶樓。「快去快回。」
白芷看了看那茶樓，應得非常歡快，翡翠卻猶豫了一下，不敢離開一笑身邊，便跟著她一起進了茶樓。
茶樓分兩層，樓上是雅間，樓下大廳中有個小台子，一個中年男人拿著把扇子，站在上面說書，昂揚頓挫的語調分外熱鬧。一笑見翡翠兩眼發光，索性便在大廳里坐下。
誰知剛剛一坐，便听到台上那中年男人道︰「如今這燕京城中啊，提起一個女子，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對了！就是付大將軍府的那位大小姐付端明，今兒個，我們就來說說她的事！」
一笑倒茶的動作一頓，翡翠的臉卻變了，下意識看向身邊人。
女子失貞和無德本就是最最敗壞名譽的事，而堂堂將軍府的大小姐，閨名被放在這種場合任人亂說，更是一種難堪的羞辱。翡翠怕會勾起一笑的傷心，低聲道︰「小姐，我們回去吧。」
一笑倒是很淡定，「不逛街了？」
「不逛了不逛了。」翡翠連連搖頭，心里已經開始懊惱，小姐發生了那樣的事，若是在街上被人認出來，肯定會受到言辭羞辱，那豈不是讓小姐更傷心？今天不出門就好了。
一笑看了她一眼，這丫頭倒還有點良心，不像某個白眼狼。
她往布莊瞟了一眼，又重新落在那說書人身上，「可我現在還不想回去。」見翡翠臉色一變，又安撫道，「放心，沒事的。」
話說到這，四周早已嘈聲四起。
「就那個大婚失貞的蕩婦？」
「那骯髒貨死了嗎？有什麼好說的？壞了人喝茶的心情。」
「我听說前兩天眼看著都斷氣了，可不知怎麼的又活過來了，還把好心去看她的付夫人嚇得大病了一場，真是禍害留千年！」
「幸虧她不是我家的閨女，否則早就被拖去浸豬籠了。」
「說什麼花轎被劫才失貞，要我說，保不定就是那付端明自己在外面勾搭的野男人！如果不是有天大的感情，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劫皇家的花轎？還誰都不劫，偏找上她了？明擺著就是有鬼！」
「就她那種賤貨還孝義無雙？我呸！簡直就是玷污佛門！」
翡翠渾身發抖，直覺得那痰一直吐到她心里。
她想站起來大吼，說不是那樣的，她家小姐沒有勾搭野男人，哪個女人會希望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不能怪她！真的不能！
可是，她不敢。
她看著那些人的眼神，個個赤紅婬邪，像吃人的猛獸，仿佛她一站起來就要被扒皮拆骨似的。
翡翠腿腳發軟，渾身都是泠泠的冷汗，委屈的兩眼通紅，不停的暗罵自己沒用。
一笑倒是很冷靜，仿佛什麼都沒听見，只一雙不善的眼神，盯著台上那說書人。
議論還在繼續，說書人敲了好幾下桌面才勉強壓制住，他輕咳一聲，道︰「今日我要說的這事，雖是關于那蕩婦的，但保證諸位客官絕對沒有听說過！」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惹得四周紛言頓起後，才猛然拔高了嗓音︰「在下剛剛得到的消息，就在今天上午，瑜王府的吳大管家親上將軍府退婚，結果您猜怎麼著？那位神乎其神的付大小姐居然親自出面了！而且，她還無恥的要求，要瑜王府花一百萬兩銀子，才肯答應退婚！」
全場嘩然！「無恥」、「下賤」、「骯髒貨」、「不要臉」之類的粗鄙辱罵四起，整個茶樓一瞬間沸騰起來！人人義憤填膺，好像被坑了那一百萬兩是他們家似的。
一笑坐在這樣的沸騰中，眸光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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