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一章被出家
午後蟬鳴，山寺遠鐘。請使用訪問本站。溪水潺潺，曲盡通幽。整座山林一派祥和寧靜。
陽光灑在溪流中如同碎金一般耀眼。
這曲折溪水中忽而出現一片白色布料，緊接著便是一縷烏絲，一個白衣女子雙眼緊合仰面漂浮在水上，隨著水流高低忽左忽右。糾結的青絲搭在面頰上看不清真容，在日光下，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
山中靜穆無聲，她沉沉地睡著，在似夢非夢中游弋。
忽然，一聲尖利的女圭女圭聲刺破了這一片寧靜。那娃的聲音又尖又細，像被踩了脖子的鴨子似的，語氣充滿了驚嘆號，林子里的鳥雀「哧啦」一聲全部飛走，留下一長串驚訝的「嘎嘎」聲。
這叫聲听了叫人精神為之一震。白衣女子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濺起幾滴水花。
她全身力量逐漸恢復，眉頭一皺，緩緩睜開雙眼。
明媚的陽光首先刺痛她的眼楮，稍微習慣這強光後，接著映入眼簾的便是滿山翠微，藍天白雲，竟是個世外仙境！
這是哪里？
她怎麼會在水里？
腦袋一陣劇痛。不遠處的那只斷脖子鴨還在不斷地驚吼，加劇了她的煩躁。
她倏地從水里站起來。突然的劇烈動作叫她一時頭暈目眩，微風吹過感到一陣寒意，不禁打了個哆嗦。
她是誰？她從哪里來？她在水里，難道她是一條魚？不對不對，她有手，有腳，會思考，分明是個人。而且……模模自己的胸，顯然是個發育成熟的女人！
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她靈台一片模糊，什麼都記不起來。再往下想，只覺得腦袋發漲。那個女圭女圭的吵鬧聲匯成一萬只蒼蠅在她耳邊繞來繞去，她的腦袋越發生疼。
她忍無可忍，捂著腦袋想大叫一聲，但嗓子太干，只發出一個又短促又奇怪的嘶啞的聲音，同時抬頭朝那個亂吼亂叫的小女圭女圭飛去一個眼刀。
那女圭女圭和她的眼神不期而遇。
兩個人都呆了一下。
她看到那女圭女圭約莫五六歲的樣子，愣愣地站在溪邊，腦袋光禿禿的，在陽光下還泛著光。身上穿著偏大的僧袍，袍子也不知幾百年沒洗過，灰撲撲的。此刻正瞪著烏溜溜的大眼楮看著她。原來是個小禿驢？
小和尚則被水中的她嚇到了。她面色慘白疲憊不堪，五官被凌亂的發絲，橫七豎八地擋住，眼楮透過頭發直直地盯著他看，下巴因為寒冷而不停地顫動。一頭烏黑的長發此刻濕漉漉的，水順著發絲大滴大滴地落在白色的衣裙上。那白色的衣裙破破爛爛，勉強搭在她身上。
「師……師父……」小和尚聲音顫顫地拉了拉身邊的人。
她視線稍偏，原來小禿驢身邊還盤坐著一個入定的老和尚，同樣，一身灰撲撲的僧袍袈裟。
她抱著瑟瑟發抖的身子在水里走了幾步，想要靠近他們。
剛走了沒幾步，只听小和尚突然大叫。
「啊！師父！師父！有鬼啊！」那叫聲哭天喊地驚天霹靂，她幾乎以為大地都為之一震。
她無力地開口，扯著嗓子用很怪的語調啞啞地說，「我是人……我……好餓……」
說完，不待小和尚作何反應，她全身力氣抽盡，腳下一虛，又一頭扎進水里，「噗」地一聲激起許多水花。
這時老和尚這方才緩緩睜開眼楮，卻見一個形容枯槁狼狽不堪的女施主直挺挺地臥倒在溪水間，而身後的小徒弟顯然已被嚇傻。
這又是哪兒做的孽跑來山里避禍？
老和尚心里嘆了口氣，禪定就此被破。
再睜開眼楮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破敗的屋子里。床上棉被一股子霉味，窗戶紙破了個大洞也無人糊。而她的肚子好像嫌這個場景還不夠淒涼似的，很適時地叫了一聲。
「咕」
她轉著眼珠，瞧見屋內無人，桌子上擺了兩個白饅頭和一壺茶，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沖過去啃了起來。
填飽肚子後，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被套上了一襲寬大的僧袍，下擺拖得老長老長，袖子也大的不像話，顯然是個五大三粗的和尚穿過的。
正當她皺眉沉思著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老和尚慢悠悠地踱進來，雙手合十，面目和藹道，「阿彌陀佛，施主，你醒了。」
「你……你是誰？這里是哪里？」她退後一步，警覺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驚恐道，「你想干什麼？」
老和尚嘴角隱約抽搐。
說完，她覺得這問題未免有些弱智，于是清清嗓子道，「我是說，誰……誰給我換的衣服……」
「是我是我！」老和尚身後冒出個腦袋，舉著爪子，一臉調皮的笑容，不就是那個聲線特別的小禿驢嘛。
「老衲法號慧能，這里是寶林寺，不知施主貴姓？」老和尚一手舉在胸前，一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小和尚的腦袋。
「貴……貴性？」她撓撓頭，憨憨地笑道，「我是個姑娘……」
「咳咳，」老和尚尷尬地咳了兩聲，繼續耐性地問，「老衲的意思是，姑娘姓什麼，家住何處，緣何上山？」
她呆了呆，半張著嘴看著老和尚，好半響才答道，「我好似……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什麼？！哪有人不知道自己叫什麼的？！」小和尚捂住腦袋大叫。
「釋林。」慧能和尚瞥了他一眼，小和尚便噤聲不敢再插嘴。
「莫非……失憶了？」慧能皺眉沉吟。
「連名字都記不得了……當然是失憶了……」釋林在一邊咕噥著。
「啪」地一聲，老和尚又一掌拍上他的光腦袋。
「阿彌陀佛，」慧能再次合掌行禮，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抬頭又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她以為自己臉上長了什麼奇怪的東西。看了一會兒，他微微點頭沉吟道，「莫非……」
她伸長脖子等他下一句。不料慧能卻道，「施主既然忘卻前緣苦果，也算是我佛慈悲。不若就此皈依我佛，遁入空門，早日頓悟，榮登極樂……」
「什麼？！」她睜大眼楮，指著自己的鼻子，「要我做尼姑？」
還要榮登極樂？
慧能愣了愣，只見她接著搖頭，雙手按住自己的頭發，大喊，「我不要剔頭！我不要做女禿驢！」
「你可以學師兄，帶發修行！」釋林又忍不住插嘴。
這次老和尚沒打他，反而贊同地點點頭，「甚是甚是。你既失憶，無家可歸，不若暫且帶發修行。你看如何？」
她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老天何其眼尖，硬是在芸芸眾生中準確地劈中了她。
不過老和尚說的有理，她不留在這破廟，又能去哪兒呢？
想了半天，她只好忍辱負重地咬著嘴唇點頭答應了。
慧能見她應了，頓時大喜過望。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灰不拉幾的袈裟和小徒弟那雙破了個大口子的布鞋，又想到柴房里一堆沒劈的柴還有伙房里那盤發霉的饅頭，心里樂開了花，面上卻不表現出來，仍就平靜道，「既然如此，老衲賜你法號釋心，望你早去心結，了卻煩惱。你喜歡這個新名字嗎？」
釋林捂住嘴在一邊偷笑，老和尚又是一個蓋帽讓他安靜。
「釋心？」她點點頭喃喃重復，想說點什麼夸夸他但自己肚子里顯然沒什麼貨色，想了半天，皺著眉真誠地看著他說，「大師果然是文曲星轉世，才華橫溢，自命不凡。」
老和尚聞言眉毛一跳，老臉顯然有些掛不住。
話說出口，釋心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哪兒不對。只好恭敬地目送老和尚黑著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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