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寺後一家人 大家難當(上)之二女獵人(1)

作者 ︰ 四胖子

10點半,景怡的車已駛到醫院大門口,星期天來看病的人也不少,他放慢車速緩緩前行,仍有個冒失鬼歪著腦袋下台階,差點撞上車頭,幸虧他及時踩剎車。******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那馬虎路人是個體型矮胖,提一只碩大彩色尼龍挎包的蘑菇頭女孩,見自己的離汽車不足二十公分,立馬尖叫著跳回路沿,景怡向她點頭致歉,可惜對方沒看見。

「嚇死我了,幸好沒出車禍。」

女孩望著遠去的汽車拍胸口,她的同伴走上來,也目送著那輛車。

「你是該慶幸,慶幸你那一百塊的地攤貨包包沒刮傷人家的豪華轎車。」

說話的女孩二十出頭,模樣十分嬌美,心型臉,皮膚白淨得很,一雙秋水似的丹鳳眼,黠光外露,身量不高,但苗條勻稱,是標準的江南碧玉。

看到汽車消失,她收回目光接著說︰「如果你剛才刮花那輛車,哪怕是絲線那麼小一條痕跡,袁明美,我擔保未來十年你都會在饑寒交迫中度過,不,就算你把未來十年的工資如數交給修車廠也不見得夠付那輛車的上漆費。」

叫袁明美的胖女孩大驚,嘴巴張得能看見扁桃體,趕忙小跑幾步遙望那已失蹤的汽車。

「晏菲,你別嚇我,那車真那麼值錢?」

「那款車是阿斯頓馬丁one-77,國內售價3800萬,在上海我只見過兩輛,都是白色的。這是第三輛,居然是黑色。」

「3、3800萬!」

袁明美的下巴快月兌臼,她只能想象3800塊是多少錢,加個萬字大腦便卡殼。試想這麼一輛車,噴一次漆少說幾十萬,真如朋友所言,非得不吃不喝干十年苦力才賠得起。

她踮腳張望,好奇道︰「晏菲,你說什麼人開得起這麼貴的車呀?」

「非富即貴唄,反正利民醫院那幫人干一輩子都開不起。」

美女晏菲伸手攏了攏新吹剪的長發,這個發型花去她半月工資,目的是在新單位的同事面前樹立好形象。她在上海工作三年,對本地以貌取人的習慣體會極深,縱然自己麗質天成月貌花龐,但衣著廉價妝扮老土,仍會被當做yp嘲詈排斥。乃至剛進利民醫院實習時,由于注射技術不熟練,被一名中年婦女用上海話大罵︰「儂只鄉窩寧,還敢來搶本地寧餓飯碗頭,快點滾回去種地去伐。」

受過幾次窩囊氣後,她奮發圖強,早將「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奉為金科玉律,寧吃粗茶淡飯也不能虧妝扮,當她穿著連續半年只吃豆腐白菜換來的寶姿套裝,腳踩高跟鞋走在大街上後,便再沒受過冷眼。

從利民醫院辭職時,護士長誠意挽留︰「你是我們科室最優秀的護士,再堅持幾年就能考特護了,主任也想將你確立為重點培養對象,這時辭職不是半途而廢嗎。」

她當真低估了她的志向,她可不想當什麼白衣天使,當初選擇護士這一職業,一是家境所迫,二是相較其他行業,護士的名聲還算好听,更要緊的是醫院里病人形形j□j,富人不會和窮人進同一家餐廳,卻不見得不會和窮人進同一家醫院。若是干別的,很難直接接觸他們,護士不同,每天與病人近距離打交道,總能尋到附翼攀鱗的踏板。

要掙月兌社會底層的身份就必須抓住上方垂下的繩索,管它上面鏈接的是白馬王子還是白胡子公公,飛上高枝即為鳳凰。

因此她不顧家人勸阻,毅然離開僻靜的小縣城只身闖蕩上海灘,這座號稱滿地黃金的東方夜巴黎是冒險家的樂園,充滿機遇更遍布陷阱,曾令無數英雄折腰,紅顏薄命,能得到上天垂青書寫傳奇的畢竟是少數。但她不信邪,她天生一副桃羞杏讓的美麗皮囊,更兼一顆七竅玲瓏心,當得起才貌兼備的女中英杰。自古以來,這樣的女人即使出身卑賤也終能月兌穎而出成就事業,縱有中道夭折的,也多為情所困。她不像那些軟弱的失敗者,她堅強堅定,堅毅堅韌,風花雪月從不在其考慮範圍內,她只要成功。在這個男人坐鎮的社會,身份寒微的女人要在短時間內虎變龍蒸,必須借助這些雄性動物,踩對肩膀即可一步登天。為此三年來,她咬牙干著又髒又累的工作,拼命學習提高業務技能,臥薪嘗膽,韜光養晦,終于在三年後躍出利民醫院那個淺淺的小水塘,投入廣袤的海洋。

亞洲醫院,這個東部最大的綜合醫院,擁有全國第一流的醫療團隊,最先進的醫療設備。每天前來就診的病人踵跡相接,vip病房里住滿來自各地的達官顯貴,這些身份尊貴的病人面對為自己診治的醫護人員時大多友好和善,只要面帶微笑殷勤照料,自能收獲一分人脈,她看重的正是這寶貴的資本,而不是那區區多出來的幾百塊工資。

這時袁明美心情平復,注意力重回前方巍峨的門診大樓,剛才她就是為了仰頭估算樓層高度才險些撞車。

「這里比利民醫院氣派多了,晏菲,你今後在哪兒上班?」

「消化外科住院部,在後面那棟更高的大樓。」

「哇,那是醫院嗎?我還以為是高檔寫字樓呢。不過,你真打算在那兒找對象?萬一你相中的人是個絕癥患者怎麼辦?」

「傻瓜,誰說我非找病人啦?恩,經你提醒我倒覺得找絕癥病人沒什麼不好,人一死我就能繼承大筆遺產,何樂不為?」

晏菲不理會袁明美額頭密密麻麻的冷汗,轉身招呼與她們同來的另一位女孩。

「姚佳,你走快點行不行?預約時間一過,看你去哪兒做手術。」

語氣極其粗暴,像惱怒的母親呵斥討人嫌的不孝女。四五米開外,一個黑瘦的女孩縮手縮腳靠著圍牆欄桿,兩眼哭得通紅,那就是姚佳。

晏菲受她眼淚刺激,更生氣。

「到這份兒上還哭,你應該拿出江姐的氣概,昂首挺胸上法場才對。自己傻啦吧唧搞什麼愛情革命,既要當烈士就別怕見棺材!」

姚佳低頭嗚咽,袁明美心軟,過去摟住她,勸晏菲和氣點。

晏菲頭一揚,甩開遮住眼楮的長劉海,露出尖刻的目光。

「你別護著她,她就是欠操,上趕著把自己搞成賤人。我何曾不想好好說話,但我好話早說盡了,她賤成這樣,不挨罵天理不容。」

姚佳捂著臉倒向袁明美,哭得力不能支,幸虧後者敦實,還能起到穩定的支撐作用。晏菲見那情景著實可憐,把更惡毒的話收起,上前掰住姚佳肩膀,面對面說︰「現在還沒進手術室,要改主意來得及。我再問一次,你究竟想怎樣?」

「…………」

「還是那兩個選擇,要麼做手術,我替你簽字,要麼找王列熙負責,不管是去他家還是學校,我都替你打頭陣,誰教咱們是朋友,你又是我引到上海來的,我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西,水再深火再猛,眼一閉也陪你趟了去。」

姚佳含著淚,肩膀抽搐,上下兩排牙齒直打架,半晌方支吾道︰「他、他不能離婚……他有孩子……」

晏菲抬手一巴掌,破口大罵︰「你早知人家有孩子干嘛還跟人上床!當j□j也得求回報啊,半分錢沒搞到搞出個孽種來,你真是賤到馬里亞納海溝里去了!」

她捰袖揎拳還要動手,被袁明美攔住,見來往路人駐足觀望,晏菲克制住情緒,一把拉住姚佳左手腕往門診大樓走去。她們的目的地是五樓婦產科,來到第三門診室,晏菲的臉瞬間從數九寒天跳到端午艷陽,敲門進去後向坐診大夫禮貌問好。

「邱大夫,我是白曉梅的同學,前天來過的。我替我朋友預約了今天上午11點的人流手術,您看……」

邱大夫記起來,看表說︰「手術時間可能有變動,你也知道今天是周日,科室的醫生都出去開會了,因為你是熟人介紹的才安排到人員動手術,一般人我們都會調到正常工作日。」

「好,那麼今天大約什麼時候能做呢?」

「……下午吧,兩點應該有人,我先找個護士替病人做術前檢查,你們先去吃飯,休息好了兩點再來。」

晏菲只得遵從指示,在護士來之前三人並排坐在長椅上,袁明美坐中間,試圖扮演隔離帶,然而不起作用,晏菲刻薄的咒罵蟬聯往復的掠過她的頭頂直指已經哭干眼淚,一直耷拉腦袋,長發遮面的姚佳。

「不是我說,你就是受那些言情純愛劇集毒害,錯把生活當戲劇。什麼‘真正的愛情像美麗的花朵,開放的地面越貧瘠,看起來就越悅目’,狗屁!愛情是天底下最奢侈的玩意,只有那些經常坐在希爾頓酒店宴會廳吃大餐,提著普拉達挎包優哉游哉逛恆隆廣場的千金小姐才配談愛情,而不是我們這種連食易居的炸豬排都舍不得吃,連a貨大牌都買不起的草雞女。」

她清一清嗓子繼續︰「我不怕再說難听點,你呀,丫鬟身子小姐心,我以前讓你依條件找人你嫌我庸俗,說自己愛才華不愛財富,要學卓文君崔鶯鶯,找個超凡月兌俗的男人做老公。拜托,幫幫忙,喜歡歷史沒錯,但你要看就看正經史書,拿電視劇里的情節當史實,那些都是胡編亂造的好伐。的確,文君曾跟相如私奔,鶯鶯也曾和張生相好,但請你先分析一下,卓文君的老爸是巴蜀第一富商,家里開印鈔廠的,金銀成堆。崔鶯鶯的老爸是唐朝宰相,正一品大員,相當于現在的國務院總理,要多牛有多牛。一個富二代一個官二代,你跟她們比,好,我來問,你父母是干什麼的?一個在東莞打工一個在老家務農,要錢沒錢,要勢沒勢,標標準準的窮n代,你連人家家里一個粗使奴婢都趕不上!」

袁明美覺得她太損,小聲嘰咕︰「出生並不能代表一切啊,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晏菲誚恨︰「我話還沒完呢,你著什麼急,不管窮人富人,盲目掉進愛情的**陣都沒好下場。知道卓文君後來怎樣?她年老色衰後,司馬相如就把她丟在老家守活寡,那男人在長安左擁右抱,早忘了文君昔日當爐賣酒供他吃穿的恩情。至于崔鶯鶯,下場更慘,那張生的原型本是唐朝詩人元稹,姓元的花言巧語把鶯鶯搞到手,沒多久始亂終棄,後者失掉貞潔名聲,落得紅顏薄命。這混蛋居然還振振有詞說什麼‘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換我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廢了他。但話說回來,這倆騙子雖然都只憑一張嘴一把琴拐到好姑娘,好賴也是正經的風流才子,王列熙算什麼?他是考取過狀元,還是會見過國家主席?是發表過名動文壇的作品,還是受到過大文豪青睞?他什麼都不是,只是個出生潭子灣破弄堂小市民家庭,五流師範畢業,在民工小學教書的窮酸語文老師。不就是給你寫過幾封肉麻情書,說過幾套唬人情話嗎,就把你迷得魂飛魄心蕩神搖,手一勾你就爬他床上去了,嘴一張你就把工資獻出去了,稍微使點勁你連你家的征地補償金都敢交給他。虧你還是浙大中文系畢業,怎麼這麼膚淺,這麼沒眼力見?他那些情書我上網東抄抄西抄抄能拼出幾大篇,保證每一篇都比他有文采,郭敬明看了也會掉眼淚。他那些騙人的鬼話就更別提了,老娘不過腦子能說上三天三夜不帶一句重復。我氣就氣在憑他那點三腳貓功夫也能把咱們村里文憑最高的姑娘糟蹋了,你說你讀大學有什麼用?對得起省吃儉用供你學費的爹媽嗎?對得起十多年寒窗苦讀的自己嗎?對得起沒錢付學費忍痛把重點高中保送名額讓給你的老娘我嗎!」

姚佳猛然起身埋頭沖向走廊另一側,袁明美眼疾手快拖住,摟著她一個勁拍哄︰「佳佳別難過,晏菲是為你好,我們這群人里數她最關心你,踫到這樣的事她比誰都著急。」

姚佳窩在朋友肩頭重重抽泣,臉上流淌的已不是淚水,是心頭滴下的血。她何曾不後悔,何曾不怨懟,無奈時間不重來,大錯鑄成悔之已晚。青春路上,很多人會被愛情的石頭絆倒,身強力壯者爬起來抖抖灰照樣健步如飛,像她這種本就背負沉重負擔,生活孱弱到只能吃補藥不能吃瀉藥的苦命人,跌這一跤勢必頭破血流一蹶不振。

晏菲臉上不見一絲同情,惡狠狠說︰「你先別忙,哭的日子還在後頭呢!人家護士馬上要來給你做檢查,老實呆著,哪兒都不準去!」

正說著護士走來,問︰「哪位要做手術?」

晏菲回頭,喜笑盈腮指著姚佳說︰「是她,麻煩您了。」

護士招手讓姚佳跟她走,說道︰「要做手術應該工作日來嘛,禮拜天多不方便。」

晏菲的聲音柔若暖風︰「她在日企上班,您也知道日本老板苛刻,很難請假。」

護士點頭︰「是,日資企業是比較難混,走吧,診斷室在那邊。」

姚佳慢吞吞跟上,從晏菲跟前走過時又挨她一記白眼。

「我寧願你給你們那個腦滿腸肥的老鬼子當四女乃,好歹還能換幾個錢,跟王列熙混,真是白瞎了一張j□j。」

姚佳羞慚無言,快步追趕護士去了,晏菲吩咐袁明美︰「你在這兒守著,醫生說兩點鐘手術,她出來先帶她去吃飯。我得去找新領導報到,中午跟同學一塊兒吃,下午在手術室踫頭吧,手機別關隨時聯系。」

說完掏出錢包,里面還剩兩百四十多塊現金,她把兩張毛爺爺遞給袁明美︰「中午找個像樣的館子,給她點個砂鍋炖雞湯,再來個菠菜炒豬肝,下午手術指不定會大出血,她那個蘆柴棒身子得多墊點底。」

袁明美推辭︰「我這兒有,你中午和人吃飯,不多帶點錢怎麼行?」

「算了吧,你家一個月只給你800生活費,還得買那些死貴的美術教材,除去日常開銷能剩幾文,我可不忍心在雞爪子上剔油。」

她硬把錢塞給袁明美,悶了幾秒鐘,傾心袒月復告誡︰「好不容易考上研究生,得把握機會,美術專業學好後還是很吃香的,隨便找家商場當個美工師也比我護士掙得多。咱們都是窮人家的孩子,不現實不行,千萬別學里面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到頭來害人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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