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慢慢從天幕上落下來,掛在了屋檐。
白房子里,承歡用干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著碗,徐少辰在院子里給黑風梳著鬃毛,兩個人騎馬回來後,都靜的出奇。
突然,一只鴿子「咕咕」的叫聲打破了這一片寧靜。
承歡走到窗前,發現一只鴿子正停在窗台上,腿上還綁著一個東西。
「是信鴿!」這時,徐少辰也聞聲敲著木棒走了過來,「你把它腿上的信筒取下來。」
徐少辰對這只鴿子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他和鄭申之間用來緊急通信的工具。徐少辰算著日子,鄭申找過一圈,最終找到這里,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有了鄭申的保護,他才放心帶承歡一起回去。
「用指甲把紙筒里的信頂出來。」徐少辰接著指點道。
承歡一一照做,打開了紙條,念道︰「收到回信,s。」
「‘s’是誰?」承歡不解地問道。
「是鄭申。」
「太好了!這下我們可以回去了!」承歡說著,開心地在書桌前拿起筆就開始寫,然後將紙條卷成卷,正準備裝進紙筒,徐少辰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你寫的什麼?」
「我在馬場,速來!」本來她還想寫︰你什麼時候能來?盡量快一點!來的時候再找輛車。可承歡寫的時候發現,紙條太小,寫不下這麼多……
「這樣他是不會理你的。」徐少辰模到床邊,坐了下來。
「為什麼?」
「因為沒有署名。」
「哦,明白了!」承歡說著,又換了一張紙條,邊寫邊念道︰「我在馬場,速來!徐少辰。」這次多加了三個字,承歡不由地又把字寫得擠了一點。
「這樣也不行。」徐少辰一笑,說道。
「又怎麼了?這樣還不夠清晰嗎?」
「就是因為太清晰了,才不行。」徐少辰正色道,不再逗承歡了,「我說,你寫——速來,c。」
「就這樣?」
「就這樣。」
「‘c’是你們的暗語嗎?」承歡好奇地問。
「‘c’是‘辰’的音節首寫。」徐少辰解釋道。
「……原來如此!」承歡恍然大悟道,「那‘s’就是鄭申的‘申’的音節首寫!」
「聰明!」
「那為什麼不用‘徐’的首寫‘x’和‘鄭’的首寫‘z’呢,怕姓名會有重復嗎?」
「這是其一;其二,你能想到的別人也能想到,如果信在途中被人劫走了,他們不難根據字母猜出是誰。」
「所以,你們就想到用尾字!真是聰明!」承歡稱贊道。
「聰明的不是我,這個方法是顧組長想出來的。」徐少辰笑著說道。
「顧湘?那算了……當我沒說。」
承歡將信小心塞進紙筒,重新綁在鴿子腿上綁好,然後模模它的小腦袋說︰「靠你了!」便放飛了它。
小巷里,一個位置偏僻,生意冷清的咖啡店二樓的包房里,面對面坐著兩個人。
「什麼事?」惠子對對面的男子說道。
「徐少辰就要回來了。」
「他不是失蹤了嗎?」
「已經找到了,今晚就會回來。」
「他是怎麼失蹤的?」
「現在還不清楚,一切都得等他回來才能知道。」
「他回來了也好,終于有個能牽制住藤井的人了,也省得將軍整日那麼辛苦。」
「對了,將軍最近怎麼樣?」
「自從藤井德川死了之後,將軍的心病算是好了大半!但現在又跑出個藤井昊,上次居然當眾讓將軍和少將軍難堪!」惠子越說越生氣,恨不得立刻將樊天千刀萬剮來為她主人出氣!
「什麼時候的事!」男子也生氣了!看來,川口伍仁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藤井昊繼位那天!說也奇怪,藤井昊居然選在火化那天繼位,也太著急了點!」
「這是為什麼?」
「後來少將軍也問過我,可我真的不知道!藤井昊幾乎從不出書房,我又進不去。」
「……恩,是有點奇怪,你在樊府要多加留心。」
「明白!」
「好!那你先走,把消息帶到,十分鐘後我再離開。」
「好!徐少辰回來了,你也要多加小心,黑影!」說著,惠子起身理了理衣服。
對面,鄭申點點頭,端起咖啡,慢慢地品了一口。
果真不出陳站所料,下午剛過4點,樊功成的喪報便發過來了。三站站長們在一起一商量,一致決定回電表意,概不出面。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日本兵營的書房里,樊天坐在書桌前,看著軍統發過來的電報,一句話也沒有。
「將軍!他們分明就是欺你剛接手將位,威信不足!」山口紀楓看不下去了,對樊天說道。
「……不,」樊天將回電收起來,又拿出另外一份,道︰「你看,這是下午我發給他們的。」說著,樊天將電報遞過去。
「沒有什麼不妥啊。」山口紀楓看了看說道。
「你注意一下,最後的署名。」樊天指點道。
「是將軍您的本名,沒錯啊。」
「對,只是本名,沒有軍餃。在中國分紅白事,白事一般都是不好的事,有時候他們會禮到人不到,而紅事多是結婚、生子或者升遷等喜事,他們則願意來沾沾喜氣。」
「您的意思是說,他們還不知道您已經繼位了?」
「不!他們早就知道了」,樊天看著山口似懂非懂的神色,繼續說道,「還記得中午我們抓到的那個間諜嗎?他應該已經將消息傳出去了。」
「所以,他們是故意不來的?」
「沒錯,他們為了避嫌,為了證明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寧可冒著得罪我的風險,也要將戲唱下去!等到過幾日來喝我的繼位酒時,一定會陪著禮說自己消息閉塞,不知道我已經繼位了。」
「將軍,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中國人不是最喜歡用計,那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三天後,你再發一封電報,就說請他們來喝繼位酒。他們為了彌補這次的虧欠,繼續維持我們的關系,一定都會毫無托詞地按時過來。等他們都到府上喝酒的時候,你就按計劃去偷布防圖!」
「將軍高明!」
映著夜色,徐少辰他們終于回到了上海的家。
令鄭申大大的出乎意料的是,徐少辰居然失明了!
安置好徐少辰之後,承歡和鄭申一起下樓,走到離臥室遠一點的地方時,承歡低聲對鄭申說︰「鄭申,麻煩你去請最好的醫生,一定要治好他的眼楮。」
「……恩,我現在就去。」
「現在這麼晚了,醫院可能都關門了,再說少……徐少辰已經睡下了。」
「那好……我明天早上再來,一定把醫生帶過來。」鄭申堅定地說道。
「真的謝謝你了!」承歡看著鄭申,覺得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一路上對他們照顧有加,剛上到山頂,就找來了一輛汽車,現在又忙里往外地幫她找醫生,「……你幫了我們這麼多,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這是我早前自己制的茉莉花精油,還剩這一小瓶,送給你……晚上放在床頭,可以促進睡眠!」說著,承歡將旁邊架子上的一小瓶精油遞給他。
「陸小姐您太客氣了,我是徐少的下屬,這些都是我的本職工作。」鄭申尷尬地說道,這還是第一次,有女孩送她禮物。
「可我不是你的上司,你卻依然願意照顧我!鄭申,你就收下吧,否則我良心會不安的。」說著,承歡將精油強塞在鄭申手中。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謝過陸小姐了。」
「明天早上,我們在這里等你。」承歡不忘囑咐道。
「好,鄭申告辭。」
「慢走。」
送走鄭申,承歡開始簡單打掃一下房子,這麼長時間沒住人了,桌子已經起了一層浮灰。
到處都擦干淨之後,承歡又將沙發上徐少辰的衣服拿進一樓洗手間洗。這是出事那天承歡在家里最後一次見到徐少辰時他身上穿的衣服,沒想到再見到,已經是一星期之後的事了……
承歡邊洗邊想著以前有個醫大的朋友告訴她的什麼食物對眼楮好,現在他們回來了,什麼藥材、食材都能買到了。
想著想著,突然水盆里深色的衣服上,一塊扎眼的紅色闖進了她的視線,承歡回過神來定楮一看,居然是大師送的那個護身符!
承歡將護身符從盆里拿出來,嘆了口氣,看著它道︰「我還曾罵你沒用,原來是少辰把你落在衣服里了,怪不得這次會遭此一劫……」
承歡洗過衣服之後,馬上上樓,悄悄進了徐少辰的房間,他還在睡覺。
承歡慢慢在他床頭蹲了下來,想把護身符戴在他脖子上,又怕這樣會把他吵醒,想放在枕邊,又想起他看不到……于是就輕手將他的手從被子底下拿出來,想將護身符纏在他的手腕上,這樣他一睡醒,就能感覺到了!
承歡覺得這個主意甚好,便輕輕地在他手腕上纏起來,最後又將護身符放在他的掌心。
可突然,她放好東西,正要離開的手被人緊緊抓住!
「都弄好了?」徐少辰依舊閉著眼楮問道。
「你、你沒有睡啊!」承歡本來起身準備離開,剛才被徐少辰猛地一拽,又坐在床上。
「被你吵醒了。」徐少辰平靜地說道,一點被吵醒的生氣都沒有。
「……我就是來給你送護身符。」
這時,徐少辰才松開承歡的手,模著手里的東西,原來是護身符。
「我要你戴在身上,不是讓你裝進口袋里,一換衣服就忘了。」承歡有些動氣的說。
而徐少辰听到的卻是滿滿地關懷!于是將手上的繩子取下,然後當著承歡的面戴在了脖子上,說道︰「這樣行了吧。」
「馬馬虎虎……不能再摘掉了!」
「知道了,快去睡吧。」
「恩,你也早點休息。」
從徐少辰房間出來後,承歡並沒有睡覺,而是又躡手躡腳地進了書房,開始在漫漫書海里,找著醫書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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