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夷國派使臣進京找到忠王府,想要回孔瑩的棺槨,這要求理所當然被拒絕,孔瑩是忠王妃,理應葬在皇陵,使臣也不強求,只輕飄飄地說了西夷國皇帝的要求,然後便回驛館休息了。愨鵡曉
西夷國的要求過分的很,不僅要求大量金銀、綢緞、瓷器,甚至還要求將西盛五州全部劃歸西夷國所有。
听完雲賢復述的話,雲禛差點氣得拍桌,「這西夷完全不將朕放在眼里,擺明了是趁著孔瑩的死來敲詐。」
朝堂上一片寂靜,眾臣皆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個不高興惹惱了皇帝,雲禛見眾人皆沉默不語,心里更來氣,冷冷道︰「各位臣工說說吧,該如何應對西夷國的要求。」
群臣面面相覷,模不準雲禛的心思,都不敢貿然開口,原本確定皇帝會和談的主和派心虛了不少,見主戰派都沒開口,也不敢貿然說話。
原本便有些火藥味的朝堂上,突然安靜下來,沉默像瘟疫一般飛快傳播,原本針鋒相對一步都不肯讓的兩派人,卻一個人都不主動開口,這讓雲禛勃然大怒,終于氣的一拍桌子,冷哼一聲直接退朝走人。
雲賢和風羽對視一眼,領著群臣退朝,出了崇明殿便往崇禮殿去,雲禛果然在崇禮殿的書房中,連朝服都沒換,像是在生悶氣似的,見雲賢和風羽出現,才稍微緩和了些。
「你們倆也沒話要說嗎?」
「啟稟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風羽跪在雲禛面前,將一封薄薄的信函高舉過頭,蘭左上前將信函接過遞給雲禛,雲禛疑惑地看一眼風羽,將那份信打開閱讀,那是一封銘劍山莊的信,左下角還有山莊隱藏著的標識,信中詳細列出了西夷國在邊境上排兵布陣的方式和方法,以及軍中具備的糧草和物資數量。
「這是我派去西夷國打探消息的密探寫來的密信,」風羽指了指密信解釋︰「西夷國不僅野心頗大,對我們也肆無忌憚,軍中可隨意討論濯安國皇室,連宮中有位白發貴妃的事,西夷軍中也有不少人知道。」
雲禛眉頭深蹙,看雲賢將密信讀完,伸出一指輕叩桌面,發出單調的聲音。
雲賢將信放在桌案上,突然向雲禛跪下,「皇兄若是想派軍,臣弟也願領兵而去。」
雲賢突然轉變的態度讓雲禛有些無措,他捏著那張信紙,思緒百轉千回,連雲賢都同意派兵抵抗,看來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見雲禛臉上表情陰晴不定,風羽突然說道︰「山莊的密探還打听到了另一件事。」
雲禛抬頭示意他繼續,風羽微眯了眼,緩慢道︰「西夷軍中有傳言,說西夷的皇帝與濯安國的高官達成了協議,只要能助西夷攻打濯安,西夷皇帝事成後便封那官員為王,由他暫管濯安國。」
「哼,想的倒是美!」雲禛起身,在書房來回踱著步,「當務之急便是要找出那個叛國,賊,他混在朝堂上,將我們的所有信息都販賣給西夷,實在可惡至極。」
「關于那個叛國,賊,其實我已經有了猜測。」
風羽和雲賢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點點頭,見他們又恢復默契,雲禛稍稍放下心,「只是猜測沒有實質證據無法服眾。」
雲賢和風羽又陷入了沉思,一時書房中三人都無法想出一個妥善的辦法。
听說雲禛散朝,宛離親自帶著小世子往崇禮殿去,世子已經適應了宮中的生活,特別喜歡落英抱他,一見到落英就咯咯的笑個不停,兩個月來也養胖了不少。
落英抱著世子直逗得孩子興奮地又叫又笑,熱熱鬧鬧地走了一路,到了崇禮殿,孩子的笑聲一掃方才書房中的郁悶之氣,雲賢看到世子眼楮一亮,禮節都不夠了,上前就將世子抱了過來。
宛離向著雲禛走去,兩人微笑互望著,默契地握住手。
「過幾日便是萬壽節,可想過如何慶祝?」
雲禛眨了眨眼楮,過了會才反應過來,就快到他生辰了,他擁著宛離,一手覆上她小月復輕聲道︰「這些宮里自有人會操辦,你就別操心了,安心養胎才是正經。」
宛離好笑地看他一本正經地模著她微微凸起的小月復,順勢按住他的手背,「你的生辰,我怎麼能不操心?」
雲禛抑郁的心情一掃而光,開心得眼中都滿含了笑意,「你在我身邊陪著我就夠了。」
宛離戳戳他的臉頰取笑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肉麻?皇上的壽辰,當然是和皇後一起過的,我一個貴妃怎能獨佔皇恩。」
「開心的時候不要提她,」雲禛撅了撅嘴,有些不滿宛離的煞風景,抬頭看向雲賢,「你將世子照顧的很好。」
雲賢抱著孩子親個不停,嘴里還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想要逗世子笑,風羽今日仍然穿著一身紅色朝服,小世子最愛紅色,所以眼神始終牢牢盯著風羽,不管雲賢怎麼逗他,小世子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讓雲賢深感挫敗,引的眾人忍俊不禁。
「五弟,看來你以後要問雅安侯借兩身衣服才行,」雲禛看著雲賢的窘態,笑得開懷。
雲賢瞪了風羽一眼道︰「下次同我進宮,千萬別穿紅色。」
風羽有些哭笑不得,「王爺,微臣穿的是朝服。」
「要不我們倆換朝服穿吧?」
這下連宛離都憋不住撲哧一笑,她扶著雲禛的手,將重量都靠在雲禛身上,舒服地望著屋中盡享天倫的那對父子。
「那麼熱鬧,你們怎麼也不叫我?」
雲葭脆生生的聲音傳來,人已經歡快地蹦進了書房,她第一眼便看見世子,上前狠狠親了口,「昨天來看你時,你在睡午覺,今天正好被我逮到了吧。」
小世子亦認識雲葭,看到她便咦咦亂叫,興奮地手舞足蹈,雲賢一臉無奈,「這孩子怎麼惟獨對我這個親爹那麼冷淡。」
「因為你長得沒他好看,」雲葭沖雲賢做了個鬼臉,繼而看到雲賢身邊的風羽,立刻害羞起來,做了一半的鬼臉也猛然收住。
宛離眼光在雲葭和風羽間逡巡,掩唇偷笑道︰「雲葭惦念著德盛坊好久,我也想換個口味,不如我們今日出宮去德盛坊吃飯吧。」
雲禛焉能不明白宛離的用意,想著德盛坊離內城也不遠,也便同意了,于是一行人都換了常服,從皇宮角門出去。
雲葭和宛離乘馬車,一上車,雲葭便挽住宛離的手,不住地偷笑,宛離捏捏她的臉頰道︰「我能幫的只有這些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
「謝謝皇嫂,」雲葭笑得眼楮都彎了起來,拉著宛離的手不住搖晃,「皇嫂還是你最疼我。」
到了德盛坊,雲葭第一個跳下馬車,殷勤地伸手去扶宛離,卻被趕來的雲禛格開,只見雲禛長臂一伸,直接將宛離抱下馬車,宛離的一聲驚呼還未出聲就已經穩穩站定,雲葭朝著雲禛的背影吐吐舌頭,率先和雲賢步入德盛坊。
出宮前,宛離已將一頭白發小心的掩飾好,此時她只挽了一個簡單的臥雲髻,一副素雅清爽的打扮,看上去就像普通官宦家的女眷。
雲禛小心扶著她上到德盛坊二樓,早有人先來打點過,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別致的包間,雲葭是第一次來德盛坊,好奇地東瞧西看,直到伙計將一疊疊干果點心冷菜端上來,她才收回探究的目光。
德盛坊的點心冷菜做得一如既往的精致,滿滿當當鋪了一桌花團錦簇。
雲葭握了筷子看著滿桌菜,有些無所適從,不知該如何下筷,宛離坐她身邊,為她夾了幾樣小點心,雲葭開心地品嘗起來,其余人也都慢悠悠吃著,間或閑聊兩聲,氣氛融洽又溫馨。
風羽坐在雲葭對面,他吃的並不多,只一口口抿著杯中的新茶,雲葭偶爾瞟他一眼,他都視而不見,一雙眼只定定看著與雲禛說話的宛離。
伙計再次開門進來,端來幾個熱氣騰騰的小抽籠,包間門開合間,雲葭听到外面似乎有吵雜的人聲,便問伙計緣由,伙計笑道︰「這位姑娘看來不常來我們德盛坊,前幾日掌櫃的從俀靖國請來一個據說是最紅的雜耍班,其中有個姑娘表演軟體功夫特別出彩,所以來捧場的客人特別多,一會這姑娘就要出來表演了,幾位有興趣可以出去看看。」
「軟體功夫?」雲葭雙眸一亮,扔下筷子就走出包間,門外是一圈走廊,可以清楚看到樓下大堂里的一舉一動,只見大堂中央的一面方台上,擺了許多花花綠綠的道具,一張八仙桌上站著一名穿著女敕黃衣褲,身材嬌小的姑娘,正做著一些準備的動作。
雲葭興奮地抓著走廊的欄桿,盯著台上的一舉一動,雜耍不是沒見過,可是這軟體功夫,她倒是第一次听說。
看來和雲葭一樣充滿好奇的人還不少,走廊上已經站了一些人,都是從包間里出來看雜耍的,樓下的大堂喧鬧非常,人們似乎都非常期待那名黃衣姑娘的表演。
不一會一陣鑼聲響過,堂上安靜下來,在台子的一角又站著一名青衣的年輕男子,手中握著一柄翠綠竹笛,他與黃衣姑娘交換了個眼神後,手一揚,一曲歡快的曲子便吹走而出。
黃衣姑娘和著竹笛曲的拍子開始在台上表演,下腰、折腿、後翻,動作漸漸夸張,看得眾人驚嘆不已,雲葭忍不住緊張地握住雲賢的衣袖,不住驚嘆,「五哥你看,她的腰是不是斷了?天啊,她居然能把身體折成這個樣子!」
直到那姑娘縮起身體躲進一只酒桶里,所有人皆爆發出驚嘆與喝彩,兩首曲子結束,那黃衣姑娘已經滿頭是汗了,樓上樓下響起陣陣掌聲,姑娘行了禮準備退場休息,眾人也正要回到自己桌前繼續享用美食。
這時,一個突兀的聲音傳來,「一錢銀子就表演這麼一會?這錢也太好賺了吧。」
說話的是一名穿青碧色錦袍的年輕人,錦衣華服面容俊朗,看著便器宇不凡,他站在二樓欄桿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台上的黃衣姑娘,一臉倨傲和不屑。
「傳說中驚奇絕倫的俀靖國雜耍也不過如此。」
他說得如此大言不慚,令眾人不由猜測他到底是何來頭,敢如此大咧咧地批評俀靖國的雜耍,不由皆好奇地望向二樓。
雲葭原本看得開心,對那名黃衣女子充滿了崇拜,卻不料突然有人出來大煞風景,抨擊黃衣女子,不由皺了眉,好心情立刻黯了兩分,再一看說話的人是名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心里更加不痛快,忍不住反駁道︰「這位公子既然覺得那姑娘的表演不過如此,何不親自上台露一手讓咱們瞧瞧功夫如何?」
「何人放肆!」那華服公子身邊立刻跳出幾名家丁對雲葭出言訓斥,被那名公子喝止。
這次出宮皇帝沒帶侍衛,雲葭身邊只有雲賢和風羽,可她卻一點都不害怕,一雙黑亮美眸直直瞪著那公子,容貌嬌艷、氣質高貴,炫目得猶如一顆熠熠明珠。
眾人見出言反駁的是名美艷姑娘,一時都來了興致,好整以暇地看這一對俊男美女會爭論些什麼。
只見那名公子似是滿意又似是欣賞地點點頭,對雲葭說︰「姑娘所言非矣,在下評論那表演不過如此,並不意味著在下也必須是此中高人,就如這德盛坊的點心一樣,若姑娘覺得不好吃,難道能做出比這更美味的點心來?」
「有何不可?」雲葭俏眼圓瞪,嘟起的紅唇微微張開,「若是有心,覺得這點心不好吃,何不自己動手制作出更好吃的來?只是世人百態千姿,每個人的口味皆不相同,公子覺得不好吃的點心,也許在別人嘗來便是美味,這俀靖國的雜耍也是如此,公子如此不屑一顧,豈不知在我等看來已經出神入化,至臻完美,完全對得起那一錢銀子。」
眾人听雲葭說完皆喝彩,本來麼出來吃飯看看表演就是圖個樂,何必要一本正經地要求那麼多,所以大家皆支持雲葭的說話。
雲葭說完退後一步,躲回雲賢和風羽身邊想退回包間,華服公子卻喚住了她,「姑娘這是將在下的意思偷梁換柱了,在下覺得表演得不好,埋怨兩句都不成嗎?」
「哦?是嗎?」雲葭俏皮地微笑,突然又狠狠瞪他一眼,「本姑娘如何偷梁換柱了?堂堂男子漢與一名小女子較真,還如此大言不慚,真是讓聞者都羞愧。」
雲葭說完也不再看那名公子,直接返身回了包間,風羽站在她身後,阻隔了一眾好奇的視線,他將那名華服公子仔細打量一番,這才將門重重闔上。
眾人見沒有好戲可看,也將各自的視線收回,繼續吃飯聊天。
唯有那名華服公子,朝雲葭包間的方向站著,一臉若有所思。
「公子,要不要屬下去打听下那名姑娘的身份?」
華服公子搖搖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用打听,我已經知道了。」
回到包間的雲葭莫名的心情大好,興高采烈地品嘗著桌上的美味,雲禛在包間內將雲葭和那名公子的對話听了個一清二楚,他看一眼雲賢和風羽問道︰「可知那人來頭?」
風羽搖頭,「那人普通公子哥打扮,衣飾華麗卻普通,毫無特別之處,看來是經過特別裝扮的,微臣明日便吩咐屬下去打听。」
雲禛點點頭,看宛離和雲葭皆已吃飽,便帶著她們回宮,風羽一路護送眾人進了廣和門這才打道回府,離開德盛坊之前,他已吩咐了暗衛盯著那名華服公子,等他回府,跟蹤而回的暗衛已經在堂上候著他了。
暗衛的消息讓他心驚,那名華服公子居然是西夷人,跟西夷使臣一起住在驛館,從使臣對他畢恭畢敬的態度來看,他應該是西夷的皇親貴冑,在這樣的時刻西夷的皇族出現在永安城,這實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