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凌在地面上幾道新留下的清晰車轍印旁,發現了幾枚帶血的腳印,順手拍下照片。
醫院門口越野車整個翻了一圈,再撞上大切諾基,造成其中一人重傷而死,這麼強烈的沖擊下,車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會受傷。本來收集因外傷而去醫院治療的人的信息,會是個線索,但會展中心受傷的狙擊手並未去任何一家正規注冊的醫院治療過,如果他不是去了地下診所,就是穿越者中有醫生。所以這一次恐怕與上一次一樣,無法從醫院方面得到線索。
看守所方面,這兩人突然「發病」,不排除有自己服毒的可能,等待重傷死亡者的尸檢報告出來之前,可以讓老紀先去調看守所的監控錄像,看近幾天有哪些人接觸過這兩人,這些都是需要排查的對象。至于他們丟棄在這里的越野車,一開始就是準備換掉的,估計從中找不到什麼太有價值的線索。
齊凌一路沉吟著,抵達與老紀事先約好的地點時,這里已經準備好了另一輛全新的大切,車上還有備用外套,讓他換下帶血的上衣。他坐上這輛新車時不自覺地扯了下嘴角,有錢真是很方便的一件事,特別是當你有錢到了根本不在乎錢的地步時。
他拒絕了寧正博提供的現金,可眼下這些物資與人脈的作用,不但遠遠超過現金的作用,其背後也仍然是雄厚的財力在做支撐。
寧正博雖然非常不喜歡自己,但為了女兒仍然全力提供各種物質與人脈關系給自己追查這幾個穿越者,即使在自己撕毀之前的承諾,住到臨水豪邸後,他也沒有收回這些支持。要沒有寧正博在背後這樣鼎力支持,追查起來就會束手束腳許多。
齊凌回到臨水豪邸,進入內部電梯時,鬼使神差地按下了24樓的按鈕。但當他抱著某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期待走進客廳時,看到的就是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和齊遠緯說笑的寧凝。
大師的現場表演已經結束了,但齊遠緯並沒有結束這次視頻通話,他用手機「帶」寧凝參觀展會上各個設計作品,讀過作品旁的簡單介紹後就開始說他自己的觀點。
齊凌走到她對面,在離開她五六米遠的地方坐下,在這個過程中,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進來的他,他也就可以一直細細地看她。
她微笑著。細長而濃密的雙眉愉快地舒展,澄澈而明朗的烏黑瞳仁緊緊地盯著筆記本屏幕,不加任何涂飾的唇瓣粉潤飽滿,還在不停囁動著,因為她要指揮齊遠緯把手機移近她想要看到細節的部位,或贊同或駁斥他的觀點,時不時還會發出短促而清脆的笑聲。就連伸手去拿一旁的水杯,她也是靠模索,視線沒有離開過屏幕。
齊凌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直到她的水杯內只剩下杯底薄薄的一層清水。
他該離開了,起身乘電梯下樓回到休息的房間,在月兌下上衣時,黏住傷口的t恤帶來一陣疼痛,他才想起左肩受的傷,本來已經凝結的傷口被撕出新的傷,一縷鮮紅的血順著他左臂流下。
程弘飛訝然問道︰「你受傷了?」
「碎片削的,小傷口。」齊凌淡然說道,把染血的t恤團起扔進垃圾桶,進入浴室沖澡,熱水淋在傷口上,有種火辣辣地燒灼感。洗完澡他對著鏡子照了照肩膀,血已經止住。
他換上干淨外衣走出浴室,疲憊地躺在床上,合起雙眼。凌晨兩點就起床的人,再也撐不住了。
寧凝與齊遠緯的這次「直播參觀」,一直維持到齊遠緯的手機電池與移動電源全都耗盡電能為止,他只來得及遺憾地對她說了句︰「我真該多準備一個電源的。」屏幕就黑了下來,出現了關機畫面。他聳聳肩,拔出手機上的電源線,把移動電源放回背包里,讓它和其它四個兄弟躺在了一起。
他還是準備得太少了。
這頭,寧凝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往沙發上一躺,剛享受了一番視覺大餐的她心滿意足地合起了酸澀的雙眼。
可是,那榆木腦袋上樓來,在她對面坐了半天到底是要干嘛?她等了老半天他也沒開口說話,最後又下去了——
寧凝看完齊遠緯借給她的畫冊後打電話給他,說要還他畫冊。其實真要還畫冊,讓馮源他們隨便誰跑一次送過去就行了,她之所以打電話給齊遠緯,還是存了點私心——因為當時齊凌也在場。
第二天齊遠緯準時在約定的時間來了。寧凝回房間去拿畫冊,一回身見他正站在門口。他揚了揚手中的數碼相機︰「我在雙年展上拍的照片,要不要看?」
「要!」寧凝說著朝他走近。
他打開了數碼相機,在相機液晶屏上播放照片,畫面太小。寧凝為了看清楚,幾乎把頭湊到了他肩旁。
齊遠緯一邊翻著照片,一邊看向她。他是故意用相機上那小小的液晶屏顯示照片給她看的,這個距離非常曖昧,就連她紅潤嘴唇上細密的紋理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身體稍許傾斜,略微低下頭,就能親到她白皙中透著淡粉紅暈的臉頰。
寧凝看了幾張照片後,忽然意識到自己離齊遠緯太近了,她不好意思地往旁邊讓了讓︰「這麼看太累眼楮了,我去拿數據線,把照片導出來看吧。正好我拷貝一份。」
齊遠緯垂下握相機的手,單手撐在門框上,正好擋住了她的去路。寧凝詫異地往後退讓,後背靠到了門框,她不解地抬頭看向他。
他的唇角揚起一個好看的角度︰「利用別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寧凝不由發愣,他什麼意思?是說她利用他嗎?所謂的代價又是……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低頭吻住了她。很溫柔的吻,沒有侵略性,只是輕輕地貼著她的唇瓣,連含吮都沒有。
她想要向後讓,但他扶住門框的左手和門框共同組成了半個圓弧,把她的頭圈在了里面。她只能轉開頭,臉帶紅暈地低聲說︰「對不起。」
你妹的為啥明明被強吻的是她,道歉的也還是她呢?人真是不能做錯事啊!
「口頭上說對不起我不接受。」他微笑著說。
寧凝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听他又說︰「你既然想要演戲給他看,光是這麼玩曖昧可不夠。」
原來他都知道了。寧凝頓時滿臉通紅,抬眼看他,窘迫地說道︰「對不起……」
他搖搖頭,頗含深意地看著她說道︰「說了我不會接受口頭上的道歉。」
「那你想要怎樣?」寧凝眉頭微皺起來,心說已經被你佔了次便宜了還要怎樣,本來還覺得他頗有紳士風度,現在看來他的為人也不怎麼樣。
「給我一次機會。」
「嗯?」這個要求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要什麼機會?
「和他競爭的機會。」齊遠緯悠悠地解釋著,「你和我交往一段時間,既可以試出他對你的感情深度,也是給我一次機會。這是雙贏。」
她呆住了,許久才喃喃道︰「這樣也行?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吧。」
「感情本就沒什麼公平可言。我只需要一次機會,這你都不願意給?」他貌似輕松地淺笑著,凝視著她的湛黑雙眸中,卻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想要得到肯定回復的迫切來。
「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我只是覺得你明知我喜歡的人是他,怎能……」這樣子她會很有心理負擔的啊。
「只要你願意就行了。我們只是表面上交往,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對你做出任何太親密的舉動。如果到最後試出他真心喜歡你,你選擇他,我毫無怨言。」
「可是……」寧凝開始認真地考慮著他的建議,「如果他真的以為我喜歡你,就退出了怎麼辦?」
「如果他真的選擇退出,只能說明他喜歡得還不夠。」
說得好像有點道理……她想起那個關于大火的夢,他看著她說︰「再見,我回未來了……」如果齊凌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到未來去,只能說明他不是那麼喜歡她,那麼她遲早也會和他分開。這些天她已經給他過許多次的暗示,連馮源他們都看出幾分來了,他如果還是不知道,只能是裝傻——
她答應齊遠緯假裝交往的要求後,他就常常來她這里,有一天他打電話給寧凝︰「我在你家樓下車庫了,找兩個身強力壯的下來,有好東西給你。」
寧凝滿懷好奇地追問︰「什麼好東西?干嘛要身強力壯的人下去,很重嗎?」
「看到不就知道了?」他的聲音里帶著笑意,賣了個關子不肯說。
她走到客廳等著他們,一時間各種天馬行空的想象出現在她腦海里。
隔了不久,電梯門打開,馮源和劉毅兩個人費力地把一個半人多高的巨大行李箱推了出來,一直推到客廳中央,再把它放倒在地板上。馮源齜牙咧嘴地甩著酸痛的雙臂,大聲問道︰「齊大少爺,你帶來的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死沉死沉像裝了個尸體在里面。剛才從你車上抬下來時,我一個沒準備差點把腰閃了。」
齊遠緯故作驚訝地問︰「你扛過裝尸體的箱子?不然怎麼知道是一樣重的?」
劉毅噗地樂了︰「馮源,你小子趕緊坦白從寬,是不是做過殺人越貨的行當?」
馮源「切」了一聲︰「你和我一個單位出來的,我要是做過殺人越貨的行當,你能清白得了?」
「那可未必……」
寧凝本來迫不及待地要去開箱子,听了他們的對話倒有點猶豫了,她蹲在巨大的行李箱前,雙手扶著箱頂,抬眼看看齊遠緯,見到他一臉神秘的笑容,不由暗自嘀咕,箱子里當然不可能是尸體,可別是什麼捉弄人的東西吧?她才不要第一個去開這箱子呢。
于是她站起來問他︰「里面是什麼?」
齊遠緯搖頭嘆息︰「你還是不夠信任我啊,寧寧,作為一個優質的男朋友,我怎麼會用這種低劣的手段捉弄你呢?」
馮源和劉毅都偷笑起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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