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溫馨把溫雲拉到身旁，鄭重的看著他，心想就算他只有四歲，也有權利知道此事。
「娘，您怎麼了？別傷心…」溫雲小手拂過她臉頰，一臉關切的望著她。
嘆了口氣，她把事情說了出來，「雲雲，不僅是你大舅死了，你爹也死了…」她看的分明，李福田的名字和溫重年隔得不遠，名單上除了有名字外，還有當事人的住址，因此絕不會是另一個李福田，那就是溫雲的爹。
「啊？爹爹死了？」溫雲仰著頭，怪異的望著溫馨。
溫馨點頭，摟過溫雲，關切道，「兒子，還記得你爹嗎？」
溫雲搖晃著腦袋，「忘了…」確實，從搬到縣城來以後，他就見過張氏一次，李福田的面都沒見過，忘了好，李福田留給他那麼不好的印象，還是忘掉省事。
更何況這大半年來他吃的好穿的好，更是玩的好，從來沒提過爹爹。
但他還似不太明白般問著，「那我以後就沒有爹爹了嗎？」
溫馨點點頭，小家伙又問道，「大舅死了，大哥和三姐也沒爹爹了嗎？」說完他垂下頭想了一會兒，道，「娘，那我以後不和三姐爭東西玩了，大哥說話我也會听，這樣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哭了啊…」
溫馨抱住小家伙，一夜無言。
一連幾日，溫家人都籠罩在一股愁雲中，就連最小的孩子溫雲和溫初轅也是喪著臉，都沒笑過。
這些天，除了三急。方氏都一直躺在床上，每日也只喝點小粥，人瞬間就瘦了下來。
溫初復也沒去學堂，一直守在床榻。任何人說都不停，只要方氏不起床，他就不離開。
余氏溫馨勸了方氏好幾次，可方氏怎麼也听不進去，只窩在床上，兩眼空洞的望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到了第三日，余氏又到了方氏床前，嘆息道，「重年死了，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人既然死了，我們活著的人就要想著如何讓他在陰間過得好，衙役說尸體也沉入了大海，我們就給他做個衣冠冢吧，想他了就去那兒看看。給他墳頭鋤點草，和他說說話
方氏直愣愣地等著余氏。
余氏接著道，「他是你丈夫，這喪事本應該你辦，若你真起不來，我就讓馨娘去弄。到時候你來看一眼就行
言罷，方氏就噌的一下坐了起來，驚聲道，「不，大爺的喪事我來，我來，你們誰也別插手…」說完，麻利的把鞋子給穿好，就要往屋外走去。
「娘，你去哪兒？」溫初復拉住她的手喊道。
方氏低頭看著唯一的兒子。溫柔道，「娘去給你爹辦喪禮，娘一定會給你爹辦一個很大的喪禮這是她得知溫重年死後第一次說話這麼溫柔。
溫初復和余氏都不太習慣，都奇怪地望著方氏。
方氏卻是不理會他們，直接就走出了門外。忽而又沖回了房間開始翻箱倒櫃，余氏溫重年都看得分明，方氏直到找出了一堆銀子後，才滿意的走了出去。
「娘，你等等我…」溫初復怕方氏拿著一大筆銀子出什麼意外，急忙跟了出去。
半年前，蓋飯店和家里的事都全部由方氏負責，公中的銀子也是放在了她手中，只消每月和家人報個數即可。
余氏瞟了眼她手中的銀子，每月一百兩也有個七八十兩，揣這麼多銀子出去干嘛，難道是拿去辦溫重年喪禮用的？余氏暗叫不好，追出去時發現方氏和溫初復已經走遠。
無奈，只得去找溫萬里商量。
溫萬里此時正待在書房里看書，手中拿的那本正是溫重年十歲時依照他吩咐臨摹的。想起兒子小時候的乖巧，以及長大後結婚生子都一帆風順，他不由得心痛。大兒子還不到三十，就這樣沒了，葬送在大海中。
「老爺…」推開門，就看見溫萬里老淚眾橫，余氏也不由得哽咽。
沒了兒子，她又何嘗不傷心，這些天來掉的淚只怕比這一輩子的加起來都多。
「夫人，什麼事？」溫萬里放下手中的書，擦拭了下眼角。
余氏緩聲把方氏的行為說了出來。
溫萬里嘆了口氣，「就隨她去吧，眼下家里也不是拿不出那些銀子…」
余氏愕然，她沒想到溫萬里會贊同此事，七八十兩啊那可是，不是七八兩。
一般家庭辦個喪禮只消兩三兩就能搞定，多一點也就四五兩，只有那種富貴人家才會花個好幾十兩，上百兩去辦一場喪禮。
不是她舍不得錢，可是活著的人還要過日子。溫馨她倒不擔心會反對，但老二媳婦必定是不會贊同此事的，而且老二媳婦還懷著身孕，若是動了怒，只怕是
說出心中顧慮後，溫萬里猛的一拍桌子，「若是沒有老大，如今死的就是老二，怎麼？這點錢她也不肯出？哼，那就由我這個老頭子出好了…」
余氏沒想到溫萬里居然發這麼大脾氣，不過他說的也對，依照禮數來說老大是應該在家奉養雙親，由老二去的，可是當初一是因為何氏懷孕，二是老大比老二要強壯許多，因此溫萬里才會決定讓老大去的。這樣想來，余氏也就釋然了。
到了晚飯時間，方氏和溫初復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
溫初蓮跑過去拉住方氏，「娘，您和哥哥去哪兒了？」
方氏模著她的頭，笑道，「娘和你哥哥買東西去了，來，吃飯吧…」
一路上，溫初復不斷地勸著方氏，一會兒讓她看在自己和妹妹的份上，一會兒讓她保重身體…
讓方氏十分的歉疚，她自己是個大人。沒想到會是八歲的兒子來勸她，還說的頭頭是道。而且自己死了丈夫，兒子何嘗不是死了爹，兒子這麼小都能想通。她一個二十多歲的大人難道還要鑽牛角尖。
思及至此，她總算是沒有之前那麼悲傷了，丈夫沒了，她更是要好好照顧一雙兒女才是。
飯桌上，她說了下午出去干的事，又把自己的計劃的喪事說了出來。
余氏瞟了眼何氏。發現她果然在蹙眉。
方氏剛說完，何氏就開口了，但她明顯的有些聰明，沒有直接說喪事需要的銀兩太多，而是提到了最近家里的收入。
「大嫂，你也知道，我肚子的孩子沒幾個月也要出生了，該準備的東西也要準備起來了，因此我想是不是先把這幾個月的收益給我們分了，我也好有所準備啊…」
方氏看也不看她。直接對著溫萬里余氏道，「爹娘，我把價格都算好了，這次大爺的喪事需要花七十兩，您看這錢是？」其實她心底巴不得這錢讓何氏兩口子出完。
最好是再來一次征兵，讓溫重元也去。這樣她心底才平衡。
「大嫂，我剛說的話你還沒回答我呢何氏陰陽怪氣道，她就怕溫萬里或余氏一開口就讓他們出錢，這不等于要他們命嗎？七十兩啊。這半年方氏雖然沒把銀子交出來，可是每月方氏結賬時她都是听了明白，然後回家拿本子記上了的，除去開銷，這半年蓋飯店里能分到的銀子也才七十兩左右，若是讓她出，那肚子里的孩子還要不要生下來啊。沒錢拿什麼樣。
溫重元也是個該死的，明明有兩股，非要分一股出來給大嫂，她一個人用得了那麼多嗎？
最可惡的就是小姨子了，何氏哀怨的看了眼溫馨。開了兩家玩偶店。都不說像飯店那樣分成，而是她一人佔據著所有的收益，平日里除了偶爾給孩子們買點文房四寶，買點零嘴，也不說給大人買點衣裳禮品什麼的。
雖然不知道溫馨具體賺了多少，可是看她那早出晚歸的樣，和那臉上從沒下過去的笑意，就知道賺的肯定是不少。
何氏這樣月復誹的，她也不想想，若是她自己有這個法子賺錢，會分出來麼？還不是緊緊拽在自己腰包里面。
溫重元按住何氏的手，站起來搶在溫萬里開口前說話，「爹娘，大嫂，這銀子就由我出吧，大嫂，多少銀子我不在乎，只要大哥在陰間能過得好，我也就…」
「二爺，你說什麼？」何氏張大了嘴，沒想到溫重元會說出這樣的話。
溫萬里和余氏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贊許。
溫重元看了眼何氏，沉聲道，「當初不是大哥去就是我去，如今大哥死了，尸骨未寒，難道我出錢給他辦場喪禮也不行？」
何氏脖子仰痛了，撐著腰也站了起來，「那可是七十兩啊，若是三四兩我也不說什麼了，七十兩，你讓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吃什麼？初軒要上學堂，初轅也五歲了，不久也要去學堂念書，沒了這七十兩，怎麼辦，你說怎麼辦？」
溫重元不欲和她爭吵，直接看向方氏，「大嫂，這半年店里的收益還在你那兒，你就拿我那部分先用著，不夠給我說，我再想辦法
「不行」何氏猛地一拍桌子，「我不同意…」
也許是用力過猛，說完她臉色就刷一下變了，臉上開始流汗。
「啊…我的肚子，我肚子好痛…」她一只手撐著腰，一只手緊緊抓住溫重元，痛苦的喊著。
「怎麼了？」溫重元扶住她，焦急的問道。他也沒想到何氏就這樣發了怒，爹娘還在這兒呢，也不顧忌一下，有什麼話回房再說嘛。
「這，這莫不是動了胎氣吧？馨娘，快去請大夫…」余氏也緊步走到何氏面前，擔憂的看著。
方氏冷冷的看著，嘴角勾出一個笑容，心中笑道，死了好，死了給大爺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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