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雲看向戰妮,繃著臉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戰妮恍如一下子撕下了美嬌娘的外衣,美艷依舊的臉上掛著本該與其美色不相襯,卻一點兒也不違和的痞氣,他嘿然笑道︰「就是你看到這樣,有人要見我妹妹,等她去了就知道是誰了,我現在不能說。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戰妮可從來不是那等知禮守分之人,這天下能讓他說出「不能」二字的,大概也就只有二個人,一是他自家老爹,另一位便只有大翌最尊貴的那位了。
這麼說,要見小兮的人,是宮里來的。
現在萬事不知,也不好貿然推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陪她去。」端雲抬起頭,語氣里有點不容轉圜的堅決。
「我也要去!」陌梧桐跳出來,嚷完了忽地怔住,隨即氣咻咻地轉身一手插腰一手指著戰妮,「不行,我不同意!蘭姐姐要留下來替我配藥,我是奉了太後的旨意來的,別的事都給我靠邊站!別的人也靠邊站!」說完卻見戰妮眼都未抬一下,根本把她的話當作耳旁風,陌梧桐頓時氣得心頭火起,團團轉了幾圈,找不到稱手的家伙,最後操起了劉太醫擱在一旁的藥箱就要朝戰妮砸過去,戰妮眼風掃到卻是仍舊老神在在,卻把劉太醫給驚得丟下茶盞急沖過去于千鈞一發之際奪回了自己吃飯的家伙,然後迅速退出戰圈,不理身後那震耳的嬌音,「喂!你還給我!先給我用用,回頭我賠給你!」
陌梧桐一旁嚷嚷著,一邊氣沖沖地再次四下找家伙。
「好了,別鬧了。」
端雲聲音不大,卻嚇得陌梧桐立時停了下,閉上嘴乖乖地站好。連輕聲的嘀咕都沒有半句,只是瞅著端雲不注意死命地瞪了那討厭鬼幾眼才罷休。
「你和劉太醫先行一步。」端雲冷眼瞅著其欲 嘴的神色,語音一頓,「不然你們就在這兒守著?」陌梧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嘟囔了一下,到底被那冷光掃得不自在,一步一步退去與劉太醫為伍,感覺身上的毛刺感失了大半,這才長吁一口氣,不禁又氣惱得緊。咋地見了他自己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真是丟死人了。
「走吧。」端雲率先走出屋子,吩咐人備車。又招了青石過來,對他低聲交代一番,這才攜同蘭兮上了馬車,順便一腳將貓著腰往車里鑽的戰妮踢出去,拉上車廂門。落閂下簾,而後看向身側安然不語之人,心里那一絲擔憂不覺變成了柔色,「這會兒咱們要去見的人大約是宮里出來的,雖然不知為何那邊要見你,但無乎這兩個因由。一是你真實的身份,二是你這解毒的本領。不管是哪一個,大約也沒什麼危險。你只如常行事便可。我知道你一向穩妥,性子又淡,人說無欲則剛,再者,不變能應萬變。你倒是這樣的,我也能放心。只是。上意不可測,在我們看來可能是極不起眼的小事,卻可能生出了不得的大事,小心些總不為過。」
端雲頓了頓,聲音越發輕柔,「別的倒無妨,只這些年你的去處不能實說,之前將軍府老夫人所言倒正好拿來一用,你就說走失之後被柴神醫尋到,便跟著他習醫,反正本已打算讓你認老頭子作師傅的,提前個十年,倒是他賺了。哦不對,老夫人說了,老頭子本就收了你為徒,你們早有師徒名分,不過他未盡到為師者的本分罷了,現在你這作徒弟的自己學了一身好本領卻盡數歸功于他,哼,老頭子佔了潑天的便宜了!至于這些年老頭子怎麼安置的你,以及學藝的這些個細節你不用擔心,絕谷一向神秘,其內情不是旁人能窺到的。至于先前我所說的,你只是老頭子看中的準徒弟一事則更不用擔心,一句師門之事無須同外人細交待便可圓過去。」
「定了你同老頭子的名分還有個好處……」端雲含笑的唇角帶著絲算計,「皇家多秘辛,不論是宮里的貴人,還是鳳子龍孫,頑疾纏身的,莫名而歿的,再有意外夭逝的,凡此種種屢見不鮮,你在赤峰生活了那麼久,大概也知道焰宮的許多毒藥供不應求千金難尋,它們最大的主顧便是權貴之家,權貴之家之成其為權貴之家,莫不同皇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所以,最後那些藥恐怕倒有一多半流到了皇家。咱們師門有訓,不醫皇家之人,除了那一份清傲,也是為圖一份清寧。現如今,宮里據我所知的就有一位妃子時常纏綿于病榻,皇子之中也有身子骨極弱的,有太醫院那幫人肝腦涂地侍候著尚且如此,是病是毒實乃難說。這會兒傳了你去,可能就是見一見,問幾句,也可能是要你問診,前者倒罷了,若是後者,你便以師門有令相辭,有老頭子的名號在那里,便是皇上也會給三分薄面。」
端雲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倒把人說得笑起來了,「戰夫人是公主,有那樣的腰牌也不足為奇吧,許是戰妮故意拿來誆我的?」端雲愣了愣,戰五那廝同司二一樣,所思所想皆異于常人,但他瘋歸瘋,卻還知些分寸,應不會拿此等事玩笑,不過,端雲放松腰背往後靠了靠,眯著眼回想一二,憶起方才戰妮拿出腰牌之後,雖然順著他的口氣在說,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藏著又掖著,沒個透徹的,若說他是作耍也不是沒可能……端雲磨了磨牙,陰風陣陣地道︰「若他敢誆我們,我就當眾扒了他的衣服。」說完見蘭兮怔愣著仿佛不解他話意似的,端雲莞爾一笑,「他自詡是女子,女子被人這般非禮自然名節盡失,那他以後還有臉見人不?至少,不敢再著女裝以戰五姑娘自稱了。」
蘭兮「撲哧」一聲笑出來,謔道︰「你就不怕他找你負責呀?」
端雲挑眉一笑,「那就收他進門做小,讓他天天給咱倆端茶遞水疊被鋪床,再加縫衣補衫。」
隨著端雲的話,腦中忽然冒出戰妮頂著花容月貌卻一副小媳婦樣的,跟在端雲身邊做低伏小,那明媚的臉上一片哀怨,端的是萬分楚楚可憐又萬分的喜感……蘭兮不由笑出了聲,耳旁又听端雲悠悠地來了一句,「還得讓他簽張賣身契在咱們手上捏著,他要是不乖,隨時能把他給賣了。」
「那你就等家里天天上演全武行吧!」蘭兮笑著月兌口而出,說完,忽然意識到端雲方才那話里的意思,驀然覺得得一股熱血直往腦門上沖,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她臉上準紅了,心下大窘,一下子嗆咳起來。
端雲那根本就不曾放下的唇角又翹了翹,伸出手輕輕地替那伏在一邊咳著的人順氣,同時見好就收,悠悠然轉了話題。
戰夫人,也即昭和長公主是當今皇上的嫡親姐姐,是大翌第三尊貴的女人,前面二人是太後和皇後。昭和長公主年近五旬,戰妮的容貌與其母七分肖似,由于保養得宜,她看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是一位雍容和氣的貴婦人。
「丫頭不必拘禮,喚我一聲伯母即可,我最不喜被人公主長公主短地叫了。」
蘭兮方一行禮,便被戰夫人雷厲風行地攔住,只得順勢站好,起身之時恍如不經般地朝廳側那架山水屏風掠過一眼,心下微緊。
那屏風後,有人。
蘭兮察覺了,是靠了那股與生俱來再加後天練就的敏銳,端雲知道了,則純粹是他听到了那邊的氣息,有兩人,其中一人功力還不弱,另外一人則並無內力。
大概能猜到那倆人是誰。端雲不著痕跡地向蘭兮靠近了些,微微側身對低語︰「公主喜歡人稱她戰夫人。」這一句解說,他待她之親昵姿態盡顯。戰夫人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詫色,隨即笑道,「你叫蘭兮是吧?我喚你蘭丫頭可好?」
蘭兮含笑點頭,「好。」
「過來坐著說話。」戰夫人招手將蘭兮喚到身邊坐了,端雲則不請自到地在蘭兮下首坐下,與戰妮坐了個面對面。
「外面那起傳言可有說對的地方。」戰夫人問得直接,可她的神態語氣自然至極,讓人听著不僅不覺突兀,還極易接受。
蘭兮隨即答︰「大體上都對了。」
對這個答案戰夫人似乎並不意外,隨意點了點頭,又問︰「是因為你爹中了毒才回來的?」
蘭兮點了點頭,這個也算是原因之一。
「可否幫伯一個忙?」
「……您請說。」
「你莫緊張,就是想請你幫忙看個人,能不能治都不打緊,反正這麼些年也這麼過來了,就算死馬當活馬醫吧。」
眼見戰夫人說完,大有即刻抬手招人請病者的趨勢,必定是讓病者前來此間而非請蘭兮移步,端雲對此非常篤定,小兮要是移步了,那屏風也能跟著走不成?端雲搶著開口了︰「不知這病者是何人?小兮是柴神醫的弟子,柴神醫的規矩也是她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