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嵩山派原本只有三座小殿,和二三十間房舍,不過隨著勢力逐漸增大,武林威望漸長,各類建築也慢慢興建了不少。直到如今,佔地已是不小,雖還遠比不上少林寺,但和華山派也相差無幾了。
往日小舊的門派駐地,已被如今的華麗建築所取代,唯有三座小殿依然留存,不過平常也少有人來,所以就算在白天,這里也顯得有些昏暗陰冷。
最里面的那座小殿,便是嵩山派當年的議事堂,雖然略顯老舊,但卻干淨整潔,顯然有人時時打掃。
如今此地有人聲傳出,在破舊的房舍中輕輕飄蕩,讓這里的氣氛,略微有些詭異。
「原來如此!哈哈!」,左冷禪撢了撢手中的密信,像是笑得極為舒暢,說道︰「你看看,你看看,風蕭蕭原來打得是這個主意
樂厚接過信件看了幾眼,皺眉念道︰「名為上少林,實則攻嵩山。風蕭蕭挑撥離間,綠林人聲東擊西!」
「風蕭蕭,你可真夠狠毒的,本座豈能容你!哼!」,左冷禪咬牙切齒,「 嚓」一聲,抓斷了手中的扶手。
「師兄……風蕭蕭武功極高,為人又謹慎,只怕……」,樂厚見師兄發怒,趕忙起身,束手而立,但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以他們如今的實力,想拿下風蕭蕭確實是力有未殆。
左冷禪霍然起身,冷冷盯著樂厚,一言不發,雙手緊握成拳,木屑順著指縫簌簌落下。
樂厚卻是毫不畏懼的迎著左冷禪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道︰「幾名師弟配合甲總旗,的確足以拿下風蕭蕭,但如何保證能將他徹底圍住?或者讓他死戰不逃?」
左冷禪默然不語,呆站了好一會兒,才有些喪氣的跌坐回椅子上。
樂厚說的不錯,風蕭蕭是頂尖的高手,像這種人物,如果想要逃跑,根本無法攔住。更何況風蕭蕭還以速度著稱,想要將他圍攻至死,幾不可能。
「當年我們師兄弟五人,一齊在師傅臨終之前發下重誓,一定會同心協力,讓嵩山派成為武林第一大派,不讓比鄰的少林寺專美于前,師傅他這才瞑目,左冷禪有些疲憊的靠在椅背上,殿內光線明暗不定,讓他的雙眼沒入黑暗之中,︰「幾十年過去了,咱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讓嵩山派這般興旺?」
樂厚陷入回憶,久思不語。
「你難道忘了?咱們當年是如何卑躬屈膝,才換來區區千戶的職位?為何又將小嬌送給那個腦滿腸肥,豬一般的藩王……當時她才十五歲……」,左冷禪淚流語噎,掩面垂首,︰「我怎能忘記,她……她絕望的睜著雙眼,死死攥著我的衣角……是我親手將她推入火坑……一入侯門深似海,從此親人似路人……幾十年過去了,我才見過她三回,雖然每次她都笑容滿面,但眉頭上那抹哀傷,我又怎能不曉?那可是我親妹妹!我相依為命、一手帶大的親妹妹!」,左冷禪猛然起身,揪住樂厚的衣領,沖著他怒吼、發泄。
良久,左冷禪將樂厚向後一推,冷聲說道︰「哼!誰也不能阻擋我們嵩山派崛起,人當殺人,佛擋殺佛!」,側掌猛拍,冰寒冷酷的掌風,呼嘯著將身旁的椅子徹底擊散。
「我已有辦法對付風蕭蕭,四位師弟決不能白死,我要讓他慘痛哀嚎,死不瞑目!」,左冷禪背轉身去,雙目微闔,晶瑩閃爍,看向牆上的那副長卷。
畫上峰巒疊翠,松石挺秀,雲山煙樹,房舍隱隱。房前少男少女,執手相牽,笑語盈盈,歡愉戲耍……
嵩山派演武堂,是考教嵩山派弟子武功之所在,堂中有兩名弟子正在比斗,四周圍了一圈人,正在不住的叫好、喝彩。
「好,王師兄真不愧是湯副掌門嫡傳弟子,一手‘嵩陽神劍’果然火候十足
「好招,這招‘天圓地方’使得真是恰到好處,林師兄乃得左掌門真傳,確是嵩山正宗
「你……哼,吳師兄,沒想到你師傅死了沒多久,你就去抱別人的粗腿了,這一招……這一招叫什麼來著?」
「見風使舵嘛!」,一人湊趣的說道。
「不錯不錯!還是張師弟有見識
「哪里哪里!哪比得上吳師兄這招‘見風使舵’使得爐火純青,真真的嵩山正宗,小弟甘拜下風
「哈哈,吳師兄,今時不同往昔了,你可不要抱錯了大腿,小心日後被人一腳踩死咯,哈哈!」
「你……你們……」
一名弟子快步進堂,急沖沖的走到大堂上首,沖著正端坐在主座上,錦袍華服的中年人低聲耳語了一番。
那人身材寬大,方面大耳,卻長了只鷹鉤鼻,顯得有些陰冷,他輕輕「咦」了一聲,起身拍了拍手,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場中兩人立時停劍,恭身行禮,然後隨著堂中諸人一同退了出去。
樂厚快步走了進來。
「湯副掌門,掌門師兄有密信交付,樂厚恭敬的行禮,然後掏出一封信件,雙手遞出。
湯英鶚伸手一接,皺眉問道︰「哼,他又有什麼要交代的?如今人手折損極多,可不能再隨意折騰了,否則壞了王爺大事,有他苦頭吃的
「副掌門看信便知,此事事關緊要,還望湯師弟多上點心
「哈哈,你放心吧,師兄弟中,我就與你交好,你既然親自前來送信,只要力所能及,我就決不會拒絕,湯英鶚將信打開,抬眼瞟了一會兒,眉毛一揚,說道︰「左冷禪真是越活越膽小了,對付區區一個人,也值得如此大費周章嗎?」
「湯師兄萬萬不可小視!陸師兄、費師兄、鐘師弟都死在他的手上。我也曾與他交過手……慚愧!實在不是此人數招之敵,樂厚揚起雙手,平舉到身前,說道︰「不過幾招便被刺穿雙掌,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我早已命喪黃泉了
「嗯……確實厲害,不過也無妨。最近剛送來了一批物資,就讓他見識一下真正的‘長槍劍陣’,更何況還到了些弓矢,前攻後射,嗯……絕不會有問題,任他武功再高,這次也是必死無疑。只是還要小心謹慎,可不能被人發現了,否則讓朝廷起了警惕之心,你我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不知這次是由那位師弟帶隊?」,樂厚有些急切的問道,嵩山派原本的師兄弟只剩他和左冷禪兩人,另有兩名旁支的師弟如今還在福建,剩余幾人都是奉了藩王的命令加入嵩山派的,除了湯英鶚,誰都指揮不動。
「嗯……我記起來了,鄧八公和高克新隨鐘鎮去福建,不是正是被這個風蕭蕭所殺麼……哼!這次就由我親自帶隊,我還不信了,這個風蕭蕭能有三頭六臂?還能再逃出生天?」,湯英鶚展顏笑道︰「左冷禪做不到的事,我這次一定成功,讓他也瞧瞧我的手段
湯英鶚猛然起身,高聲道︰「來人……叫趙師弟集合甲總旗,兵發藏兵谷
嵩山北面幾十里,便有一片大的谷地,一面背水,兩面靠山,一面亂石荒原。進可攻,退可守,物產豐富,交通便利,是不可多得的養兵之地。原有一個千戶所駐扎在此,兵丁連同家屬足有幾萬人,生活富足,有如一個普通的市鎮一般。
但一日,天降暴雨,泥水裹攜山石沖泄而下,將谷地近半覆沒。導致家家戴孝,處處亡魂,人間慘事莫過于此,對外通路也徹底斷絕。眾軍戶只好含淚遠走,另覓故鄉。不久之後,除了墳塋遍布,鬼火幽明,再不見人息。
但如今,此地卻人聲鼎沸。正道各派弟子在此搭建了一大片營地,坐等綠林群豪上得少林,再一涌而出,將他們徹底包圍。
少林、武當、嵩山、泰山,昆侖、華山這六派,分別駐扎在谷地四周,將其余的小門小派圍在當中。
少林和武當兩派,依水結營,遙望嵩山。
嵩山派和泰山派,各在東、西兩山腳下結營。
華山和昆侖兩派,人手皆不多,所以一起負責最北面的警戒。營地不遠處,便是一大片荒墳野冢。
現已深冬,天空忽飄大雪,不過半日,一層蒼白便將墳頭覆蓋。
放眼望去,萬物寂滅,死氣沉沉,絕無半點生機。北風橫吹,冷刺入骨,寒透心扉,讓人毛骨悚然。
兩派弟子草草搭建了營地,便都縮回帳篷,再也不肯外出。
當日深夜,一名華山弟子連滾帶爬的趕到了最靠近墳地的兩處營帳前,急聲喊道︰「師傅,師叔,不好了,出……出事了……」
風蕭蕭正在打坐,聞言探頭問道︰「怎麼了?」
「張師兄和劉師兄被殺了,眼楮……眼楮睜得大大……曲……曲師姐和那兩個女子也都……都不見了……」
風蕭蕭立時出了一陣冷汗,豁然起身,掀開帳篷。
「快,快引路,帶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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