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賢莊門口,突然冒出了一個黑衣蒙面人,將呆在騾車的阿朱捉到手里,他身前便是少林玄難、玄寂,譚公、譚婆等人。
喬峰遠遠望見,自然認定是他們的安排,心下怒道︰「你們自詡俠義,卻挾持一名重傷在身的女,簡直卑鄙到了極點。」
他大怒之下,不再留手,揮掌凌空數拍,掌力猶如無形的兵刃,將三四人打得內腑俱裂,當場橫死。
風蕭蕭要麼不出手,一旦出手,必定全力搏殺,方才那麼狼狽卻未下殺手,自是看在喬峰的面上,如今見他都放開了手腳,哈哈一笑,一面疾揮玄鐵劍,左劈右砸,一面頂出拇指,蕩掃無形劍氣。
旁邊的眾豪杰立時遭了殃,被割麥般砍倒一大片,血花四處飛濺。
喬峰更是出手如風,或拳或掌,勁力凌空,時遠時近,者無不七竅流血,立斃當場,簡直威不可當,雖是空手,殺人的速度,還要勝于風蕭蕭的雙劍亂舞。
兩人皆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是以極有默契的忽分忽合,或交替,或齊攻。
有十數名高手好不容易將他們攔截圍堵,卻照樣被霎時攻破。
片刻之間,牆面地上皆是血跡斑斑,有的人身首異處,有的人爛癱成泥,殘肢斷臂幾乎堆疊,慘叫哀嚎聲起伏不絕。
丐幫諸人縮在廳一角,見到如此慘烈的景象,個個瞠目結舌。
他們常與韃相斗,往先也參與過不少大規模的搏殺,此刻這般驚心動魄的惡戰,仍是生平從所未見。
白世鏡面如死灰,失魂落魄的呆坐于群丐間,暗自羞愧,又忐忑不安,跟本無心觀看。
他身邊的馬夫人卻連眼楮都不稍眨。望著場縱橫睥睨的兩人,目一時異彩漣漣,一時怨毒滿滿,只是其他人全都目不轉楮的望向場,無人瞧見。
單正看得最是入神,心道︰「喬峰本就無比厲害,加上這個風蕭蕭。更是如虎添翼,根本無人能夠制得住他們,要是讓喬峰知道雁門關慘案的真相,咱們這些當年參與之人,只怕連一個都活不了,至于玄慈方丈……少林寺高手眾多。或許還有些可能……」
他重傷難行,並沒有前去圍攻,而且還將他的五個兒也叫了回來,不許他們參與其。
再是俠義的人,畢竟也會心疼自己的兒,絕不願意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前去送死。
在場群豪均非貪生怕死之輩,然而看見大廳血肉橫飛、人頭亂滾。耳只有人在臨死前的慘嚎,大半心已怯,升起了盡快逃離之心。
原本擠得密密麻麻的大廳,不知不覺變得松散,不少人的目顯出惶惶之色,躊躇著不敢繼續圍攻,手錚亮的兵刃,也黯淡了許多。不再揮動著高舉。
聚賢莊門口那個黑衣人蒙面人哈哈一笑,忽地轉身一躍,擄著阿朱跳上了一匹馬,眨眼間便奔得遠了,背影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
喬峰這時才剛剛殺到廳口,見狀大吼一聲,仿佛化身成了一頭暴怒的猛虎。凶猛的連撲直撲。
風蕭蕭卻在滿目的血紅冷靜了下來,一面護住喬峰的後背,一面想道︰「那黑衣人定是喬峰的父親蕭遠山,他突然出手抓走阿朱。就是想讓喬峰怒極之下,大開殺戒,和原武林徹底決裂……時機抓得很準……也當真夠狠!」
玄難玄寂兩僧待要上前攔阻,卻被譚公等三人死命的拖開了去,莊的旁人早就被廳內的慘烈情況駭得雙腿發軟,口雖是仍在呼喝不休,卻當真沒人敢攔上去直掠其鋒。
喬峰順利的沖出了包圍,頭也不回的緊追那黑衣人而去。
風蕭蕭抽空回望,看了眼後方的慘狀,以及群豪目驚慌、卻帶著深切仇恨的眼神,心道︰「我這下可又成了武林公敵了。」
兩人快奔了一陣,喬峰突地停步,伸手一指,道︰「風兄弟,他們果然是有所準備,當真卑鄙。」
兩道馬蹄印成「人」字形分向左右,擺明了是想讓兩人分開。
風蕭蕭默默的往前一看,沉吟道︰「左邊的蹄印深些,你去……我去右邊,不論結果如何……」,回手一指,道︰「咱們在聚賢莊南面的山腳下匯合。」
喬峰干淨利落的一抱拳,道︰「好,風兄弟要小心些,莫要戀戰!」,然後大步往左奔去。
他以為此乃眾群豪所設下的陷阱,兩道馬蹄印的盡頭,定是分別埋伏了許多高手,想將二人各個擊破。
風蕭蕭雖然也運起了輕功,卻順著馬蹄印不緊不慢,並沒有慌著急追。
不多時,蹄印轉向西北,在一座山石嶙峋的小山前徹底沒了痕跡。
風蕭蕭四方打量了一陣,朗聲道︰「閣下想引我來此,我這就來了,不知究竟有何賜教?」
那黑衣蒙面人忽地從一堆亂石後轉出,目晶光燦然,在他臉上轉來轉去,好一陣打量,然後將手上的阿朱放到了地上,空出了雙手,緩步向前,道︰「你當真精明過人。」,聲音蒼老,卻氣十足。
阿朱目緊閉,不過面上微有紅暈,顯然並無大礙,不知是昏迷過去了,還是被點了睡穴。
風蕭蕭瞟了她一眼,目光轉回,淡淡道︰「這有什麼難猜的,喬峰只是一時氣沖上腦,只要等會兒稍一平靜,他也能想得到。」
黑衣蒙面人腳步不停,點頭道︰「不錯,事前有誰能料到,會突然冒出你這麼個人來攪局,哪有可能特意準備兩匹馬,將你們分開。」
風蕭蕭笑了笑,道︰「閣下好像對我很是不滿吶!」,心道︰「之前還不敢確認,現在卻能肯定,你就是蕭遠山了。」
蕭遠山目精光猛亮,喝道︰「你究竟安了什麼心,非要和喬峰這個契丹人攪在一起。」,說話間,他已經到了三四丈外。腳步立停。
風蕭蕭心道︰「你算得倒挺準,只要再往前走一點,就處在劍氣的範圍之內了。」,冷冷道:「我看他順眼,想交就交,你管得著麼?」
蕭遠山道︰「嘿嘿,原來是瞧著順眼。」。頓了頓,說道︰「喬峰可沒你陰險,更不如你那般心狠……觀你的所作所為,倒是頗合我的胃口。」
風蕭蕭想道︰「是了,凡是和少林、丐幫,以及原武林過不去。自然合你的胃口,」,頗為不耐的道︰「閣下廢話說完沒有,想要如何,直接劃個道道吧!」
蕭遠山從懷掏出了一本小冊,往兩人間一扔,道︰「這是少林七十二項絕技之一的‘大金剛拳經’。普天之下,只有少林方丈玄慈一人會使。」
風蕭蕭往地上瞟了一眼,尋思道︰「好家伙,你還真夠陰險的,為了報仇,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既然當世之,只有玄慈一人會使這門拳法,那麼只要有人被這種拳法打死。自然會算到玄慈的頭上,和只要死于自家的武功,便全算在慕容氏的頭上,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風蕭蕭前行幾步,彎身將拳經拾起,在手抖了一抖,道︰「我為什麼要幫你對付少林?」
蕭遠山不答。仰頭向天,縱聲長笑,笑聲蒼勁荒涼,暮然的拔身而起。躍出丈余,身形一晃,隱沒于一塊大石之後。
風蕭蕭自言自語道︰「是了,如今我不對付少林,少林也不會放過我了。」,將拳經收起,然後走到阿朱身側,探手把了把脈,解開了她的穴道。
阿朱睜眼看見他,登時駭了一跳,縮著身問道︰「喬大爺……他……他人呢?」
風蕭蕭笑道︰「他沒事,我們這就去找他……你干嘛這麼怕我,就算瞧在喬兄弟的面上,我也不會將你怎樣吶,嘿嘿!」
阿朱听他說得**,俏臉一紅,小啐了一口,卻果真不怕了,起身整了整衣衫,低罵道︰「好沒個正經。」
兩人一同回走,阿朱重傷剛愈,不耐行走,很快就〞jiaochuan〞吁吁,再也走不動了。
幸好沒過多久,喬峰便颯沓如流星般的大步奔來。
阿朱歡喜的招手。
喬峰自也欣喜,迎了上來,笑道︰「阿朱,你沒受傷吧。」
阿朱搖搖頭,道︰「喬大爺,你好!」,朝他凝視片刻,又輕輕道︰「你沒事就好。」,這句話說得嬌柔無限,面上浮起了兩朵紅雲。
風蕭蕭撇了撇嘴,心道︰「可是我救得你,你連句謝謝都沒有,反倒關心起喬峰來了。」
喬峰呵呵一笑,然後轉頭道︰「風兄弟,我追到了一處矮崖,看見崖下那具馱著重物的馬尸,就知道上了當,趕緊過來找你……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
風蕭蕭略一猶豫,道︰「那個黑衣蒙面人行為很是古怪,听他的話語,我琢磨著,好像他近來一直都在跟在你身側,對你的行蹤了如指掌。」
喬峰神色一凝,沉吟道︰「依兄弟所見,這人是否是當日杏林的那個黑衣人?」
風蕭蕭搖頭道︰「應該不是,身形體態聲音,全都不像。」
喬峰皺眉想了一陣,自然想不出一個結果,搖了搖頭,展顏笑道︰「先不管了!風兄弟,得蒙你數次相助、相救,喬峰當真是無以為報,不如咱倆結為金蘭兄弟如何?」
風蕭蕭笑道︰「自是求之不得。」
兩人一敘年歲,讓一旁的阿朱滿目詫異,難以置信。
她見風蕭蕭除了兩鬢白發外,模樣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雖然談不上俊逸,氣質卻頗為出塵,哪里想到喬峰竟然只比他大了五歲而已。
兩人撮土為香,向天擺了八拜,一個口稱「賢弟」,一個連叫「大哥」,均是不勝歡喜。
喬峰道︰「兄弟,我要去雁門關一趟,事關我的身世之謎,迫切非常,路上又不知會遇見什麼險阻,帶著阿朱姑娘實在不便,可她重傷初愈,我也實在不放心讓她孤身而行……」
阿朱俏目一紅,急切道︰「我不要他送,你若不肯帶我,我自己走就是了。」
風蕭蕭自是撇了撇嘴,想了想說道︰「阿朱姑娘好像精通易容之術,不如讓她幫你喬裝改扮,如此上路,說不定能夠瞞過那黑衣人的耳目。」
喬峰就是在擔心這個,聞言一喜,想起阿朱之前曾經裝扮成少林僧人,在少林眾多高手之間周旋許久,竟然無人察覺,當真是扮得惟妙惟肖,不由笑道︰「兄弟心思敏捷,讓我這個做大哥的好生慚愧。」
阿朱頓時看風蕭蕭順眼多了,笑嘻嘻的道︰「喬大爺,我們最好兩三日就改一次裝扮,任那大壞蛋如何耳目眾多,都是發現不了的。」
喬峰微笑這點了點頭。
風蕭蕭又道︰「木姑娘突然不知所蹤,我嘛……是有那麼一點點的擔心,大哥若是有暇,就順路打听一下。」
喬峰對木婉清很有好感,應了一聲,問道︰「你知不知道她或許會去哪?」
風蕭蕭抽了抽鼻,道︰「可能是去大理找那段譽吧,誰知道呀,我才懶得去找她!」
喬峰笑了笑,暗道︰「你呀!口是心非,心里指不定多惦記呢!不過,風兄弟學了‘脈神劍’,也確實不方便進到大理境內!」
風蕭蕭輕咳一聲,道︰「我確實有件要緊的事情待辦,大哥若是想找我,可以直接去找薛神醫。」
喬峰一听,登時恍然,嘆道︰「兄弟為了我,當真是煞費苦心……」,想到多年相交的白世鏡,卻是那般的卑鄙無恥,一時頗為感慨,但很快回神,拍了拍風蕭蕭的肩膀,道︰「兄弟,你多保重,他日有暇,咱們定要一醉方休,喝個痛快!」
兩人依依不舍的分開來走,喬峰帶著阿朱往北,風蕭蕭一人向南。
風蕭蕭還惦記著風雪兒之事,是以返回聚賢莊去找薛慕華。
只不過他已成了武林公敵,未免麻煩,當然不好大搖大擺直接進去,于是準備尋個小鎮改扮一番,待到入夜,再潛入聚賢莊。
風蕭蕭往回走了不過數里,卻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騎在一匹皮毛黝黑發亮的毛驢身上。
那人和他的穿著幾乎是一模一樣,都是一身錦緞青衣,寬袍緩帶,一副書生打扮,只是容貌卻比他俊美許多,神情儒雅,風度翩翩,一雙明眸極美。
風蕭蕭又驚又喜的應將上去,叫道︰「木姑娘!」
哪知木婉清的美目望來,冷哼一聲,撥轉驢頭,反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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