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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會夢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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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意識一點點恢復清明,眼前夢境漸漸散去。♀楚月緩緩睜開雙眼,一道白光映入眼簾,白光濯濯中似乎有一張好看的臉正看著自己。
她猛然睜大雙眼,只見一雙瀲灩的鳳眸正望著自己,墨瞳宛若深潭看不出任何情愫。
「殿下?」楚月這才驚覺自己竟然躺在明非傾的懷中。
「哦?醒了?」明非傾的臉色並不好看,但是沒有發怒的征兆,只是淡淡地問,「身子可還有哪里不適?」
「有。」楚月點頭。
「哪里?」明非傾問。
「肚子餓。」
「……」
明非傾隱隱覺得懷中抱著的是個十足的麻煩,應該早些丟掉才好。可是即便這個念頭在他心中徘徊了數十遍,他都沒有下去那個手。
「越凌,弄些吃的來。」他對著車廂外吩咐道。
此時他們已經在回程的路上,明非傾帶著楚月在馬車上,楚月醒來後便識趣地退到一旁。越凌很快送來飯食,她也不避諱當著明非傾的面大塊朵頤,車里彌漫著一股菜香肉臭,明非傾一言不發地坐在一邊,卻有意無意地皺眉。
吃完飯,楚月仔仔細細漱口洗手,車里飯菜的味道漸漸散去,明非傾的臉色終于緩和了幾分。
「有勞殿下費心了。」楚月垂手謝恩。雖然心里頗有微詞,她這一身病,說到底還是明非傾害的,但是面上總要做得足夠謙卑足夠誠懇。
明非傾淡淡地嗯了一聲,不再開口。
這輛馬車是他們剛剛啟程時坐的那輛,寬敞明亮,馬車中間放著雕花茶幾。楚月原想給明非傾斟茶,卻被他淡淡拒絕,理由是她肩上有傷不必勉強。她只好乖乖地坐在一旁,看著明非傾掖袖斟茶,他的手指白皙修長,握著溫潤的瓷杯淺喫了一口,薄涼的唇被茶水濡濕看起來格外水澤紅潤,襯得皮膚愈加雪白無瑕。♀
「回到神武後,你想要什麼?」明非傾忽然開口道,「只要合理,本王都應你。」
楚月被他突如其來的垂問驚了驚,明非傾放下茶杯,目光悠然地望著她道︰「權當你這一身傷病的補償罷。」
楚月沉默。明非傾怎會主動提出補償她?這絕對是個陰謀!
明非傾見她不答話,也不逼問,抬袖又斟了一杯茶。
楚月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抬起頭道︰「殿下,奴婢想成為殿下的心月復。」
「哦?」明非傾斟茶的手頓了頓。
楚月從容道︰「如今殿下雖然不信任奴婢,但只要殿下給奴婢機會,奴婢自然會證明給殿下看奴婢的忠心。」
明非傾抬起清冷的鳳目盯著楚月看了一會,忽然揚起嘴角微微一笑︰「謹記你今日所言,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表明對本王的忠心。」
楚月聞言,眸中滿是欣喜。如此看來,明非傾是真心準備留她在身邊了。
「殿下……奴婢可否冒昧問一句?」楚月抬頭道。
「說。」
楚月睜著一雙清澄的眸子問︰「殿下可曾娶妻?」
茶端到唇邊,明非傾微微一怔,沒想到楚月會突然問這個,垂下眼簾道︰「不曾。」
「那……可有姬妾?」楚月追問。
明非傾修眉微蹙,心中隱隱升起一絲薄怒,但臉上還是平靜得毫無波瀾道︰「本王不好。」
楚月小心地看著明非傾的臉色問,「那殿下是……好男色?」
「砰——!」的一聲,茶杯碎了。
明非傾低下頭,看著棕黃色的茶水順著他通透白淨的手指流下來。
只是碎了茶杯,而對面坐著的那位卻毫發無損。明非傾暗想,他近日來的脾性真是越來越好了。
隨手將碎茶杯仍在桌上,明非傾抬起頭時仍是淡漠地看著楚月︰「你對本王的私事很感興趣麼?」
楚月模了模鼻子,干笑道︰「奴婢只是想充分了解下日後的生存處境。」
听楚月如此坦然地解釋,明非傾的心中莫名起漾起一絲微妙的情緒,只是面上仍是一副清冷入骨的表情,見他這般,楚月也不敢再多嘴,乖乖地坐在一邊。
少頃,只听簾外傳來越凌的聲音︰「殿下,到時辰該讓楚姑娘換藥了。」
明非傾懶懶地應道︰「把藥拿進來。」
越凌聞言,一手挑開車簾,恭敬地將傷藥和紗布呈上。
明非傾垂眸看了看,微微頷首︰「下去罷。」
「是。」越凌應聲退下。
明非傾抬眸看著楚月道︰「把外衣月兌了。」
「啊?」楚月訝異地看著他拿起裝有傷藥的瓷瓶,立刻明白過來連忙擺手道,「這種小事不勞殿下,奴婢自己來就行了。」
只見明非傾道眸光一寒,屈服于靖王殿下的婬|威,楚月只好乖乖地月兌下外衣露出白色里衣,受傷的左肩厚厚地突起,隱約能看到里頭的紗布。
明非傾移步上前坐到楚月身邊,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楚月立刻痛叫起來︰「疼疼疼……殿下,那是傷口。」
明非傾眸中掠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臉上卻依舊面無表情地道︰「疼才好,說明傷口無毒。」
楚月內心哀嚎︰殿下你不能這樣睜眼說瞎話……
看到她光潔的額頭上因為忍痛而沁出點點汗珠,明非傾手上的力道輕柔了幾分,緩緩解開她的衣襟,露出縴白的脖頸和微凸的鎖骨,近看起來倒有幾分**,只是明非傾的眼神始終淡漠如水,絲毫不曾在意這份春|色,而是小心地拆開了紗布,目光鎖定在楚月肩上的傷口。
那是一道劍傷,從形狀來看微微傾斜,是用劍側所傷,顯然是在情急中用內力偏離了方向才刺在了肩上。
見明非傾專注地看著她的傷口,楚月心中了然︰他不過是借著上藥的緣由來檢查她的傷口罷了。
「沒想到殿下還是信不過奴婢。」她略顯不滿地輕嗔了一句。
明非傾頭也不抬地擰開藥瓶,一點點地往她傷口上灑藥,低聲道︰「你行事如此乖張,叫本王如何信你?」
楚月不由苦笑︰「奴婢縱是乖張,對殿下卻是一心一意。」
明非傾正神情專注地幫她包扎傷口,突然像是不經意地問道︰「你和戰雲夜究竟是何關系?」
楚月一愣,旋即笑道︰「殿下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是太子的貼身……哎喲,疼疼疼。」
明非傾似是故意下手一重,疼得楚月呲牙咧嘴,他抬眸輕睨了她一眼,又垂下明眸。
在咫尺的距離下,楚月能清楚地看到他鴉羽般微顫的長睫。
「本王只是在想,若你是為了戰雲夜裝瘋賣傻潛伏在本王身邊。」他語氣淡然,卻帶著一絲探究,「他之于你究竟是什麼,值得你冒這麼大的險?」
楚月愣怔,不止是她,明非傾也微微一怔︰自己為何會這樣問?
他垂著雙眸,楚月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覺得他手中的動作有一絲僵硬。
她連忙回過神來,臉上賠笑道︰「殿下明察,奴婢和太子那點主僕情誼早就斷在這一劍上了,估模著太子下回見著奴婢,大概恨不得將奴婢先凌遲而後快,奴婢又豈會為了太子欺騙殿下呢?」
「是麼?」明非傾依舊垂著頭,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一層一層的紗布將她肩上的傷口包扎得滴水不漏。
「多謝殿下。」眼看傷口包扎完畢,楚月連忙俯身道謝,然後扯過衣襟套上外衣。
明非傾放下藥瓶和紗布,人卻沒有離開,依舊坐在楚月身側,他身上好聞的衣香一縷縷地彌漫在她的鼻尖,讓她不由地緊張起來。目光沒處放,只好低頭呆呆地看著明非傾的衣衫,今日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纏枝蓮暗紋袗衣,隱約在衣襟處露出淺紫色雲紋里褶,腰間處綁了一根朱色流蘇絲絛。待她將這些衣服的質地,形制,甚至是布料的產地都回想了一遍後,面前人才稍稍有了點動靜。
只見明非傾伸出手輕輕地覆在她的額頭上,寬大的皓袖輕輕踫了踫她的鼻尖,從她這個視線看過去,正對上明非傾白淨的下巴,尖尖得看起來卻似玉一般溫潤,讓人很想上去捏一把。
過了須臾,他收回手,低聲道︰「還有些燙,本王讓人去給你煎藥。」
他說話的聲音難得沒那麼清冷,反倒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這還是明非傾第一次如此主動地關心她,楚月卻依舊打了個冷顫。
她覺得依照明非傾的容貌和氣質,他還是繼續走高冷路線比較好,親民接地氣什麼的根本不適合他,非但不會讓人感到親近,還會嚇到人。
但是靖王殿下的命令還是很有威懾力的,不出一刻,便有人將煎好的藥送進車廂。
楚月端過藥碗,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透過氤氳的水汽,她看到明非傾以袖覆鼻,不由地坐得離她遠了一些。
一身的警備終于放松,楚月端起碗利索地仰頭喝下,出乎意料的是這藥竟然一點也不苦,她喝完將碗放下一抹嘴巴道︰「好喝!再來一碗!」
明非傾︰「……」
楚月忽然意識道自己的恭維過于簡單粗暴了些,連忙伏道︰「這藥中放了甘草,雖是藥卻絲毫不覺得苦。奴婢多謝殿下|體恤。」
煎藥時加入甘草緩解藥性去除苦味乃是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實在和他體不體恤楚月沒有半文錢的關系。明非傾垂下眼眸,懶得搭理她的恭維。
明非傾不理她其實對楚月來說最好不過,她也自顧自地轉過身輕輕地撩開車簾。
外面是呼嘯而過的陌生景色。楚月的嘴角微微彎起淺淺的笑意︰看來,已經順利地離開戰燕,到達神武了。
這絲笑意繞過嘴角很快消失在微蹙的眉間,楚月心中莫名地泛起一絲苦澀。
阿夜,方才有人問我,我們是什麼關系?
我該怎麼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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