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2-05
「六哥,好久沒有陪我逛街了。」雪兒笑道,興致勃勃的。衛鞅和雪兒在新鄭的街頭閑逛。
衛鞅笑道︰「還好是在新鄭,不是大梁,不用擔心買了自家的東西。」
當初在大梁,兩個人一頭鑽進一家布匹鋪,雪兒這家伙不顧別人目光奇怪,狠狠的殺價,而後興高采烈的抱著布匹離開。最後才發現,原來那家店鋪也是自家的。
他們都不是閑著沒事就逛街的人,如今的新鄭街頭,衛鞅可以看到很多比人看不出來的信息。這些信息,是他布局韓國攻略下一步行動的重要依據。
真正了解韓國攻略內幕的只有七個人,六家商家的當家人,加上采薇。在猗桐的推薦下,六家商家一致同意采薇假如決策層,並且擔任韓國攻略的總會計師。雪兒只知道他們在謀劃一件大買賣,具體如何,卻不得而知,僅僅是執行衛鞅的一些命令而已。
中午時分,一家酒樓內,顧客比平時多了許多,幾乎滿座。衛鞅和雪兒只能在一個角落尋了個清淨的位置,好在他們雖然是暴發戶,卻不在乎太多。
市場擁有自愈能力,店鋪沒生意,可貨幣升值了,消費卻是有所增加。衛鞅如此想,只是這種自愈能力,才六家巨商的攻擊之下,顯得那般的虛弱、無力。
「六哥,我們把這家酒樓的廚子請到家里來,好不好?」雪兒問道,這家酒樓的幾道招牌菜做得很不錯,她念念不忘的是采薇,采薇在大梁時候,每日享受著頂級大廚的手藝。
「干脆把酒樓買下來,專門給我們家做飯菜。」衛鞅比她更像個暴發戶。
「好啊,六哥真好。」雪兒拍著手,根本不理會衛鞅是在開玩笑。
衛鞅滿頭黑線,這孩子還真懂得順著桿子往上爬。
「龐涓新敗函谷關,損兵折將。此次韓魏交戰,韓國必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凡酒樓飯館,皆為談天論地、高談闊論的好去處。
「韓國有常氏鐵劍,可擋魏國二十萬大軍。」
「龐涓,所向無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即便偶有挫折,依舊不失為天下名將之首。若是龐涓親率大軍來攻,恐韓國難以抵擋。」
前一陣子的熱門話題,是六國聯軍的分秦大戰。市井之間,幾碗酒下肚之後,所謂食不言的涵養,純屬放屁。
六國聯軍在函谷關前分崩離析之後,很快,熱門話題變成了韓魏大戰。
「兩國交戰,勝負之數,在乎兩國國力,兵將之強、劍甲之利尚在其次。論國力,魏強而韓弱,韓國要戰勝魏國,恐怕不易。」終于出現能令衛鞅動心的觀點,來自鄰桌的一個青年人,士子打扮,約模二十四五歲。
「依兄台之論,韓國必敗?」
「這位兄台,國強則戰必勝,國弱則戰必敗。依次推論,魏國一國獨霸,天下諸國何不早早降之,豈不省下諸多征戰。」
顯然,這些人當中並沒什麼高人,能領會青年人論點的精闢。
青年人冷笑,道︰「此次韓魏交戰,非是舉國大戰,勝負之數,國力強弱在其次。」
衛鞅含笑道︰「兄台,國力之論甚為精闢,可否賞光,同席一飲。」
那青年人掃了一眼衛鞅,見他一身商賈打扮,不做理會。
雪兒大怒,狗眼看人低,便要發作,卻被衛鞅拉住,示意稍安勿躁。
衛鞅含笑道︰「兄台有國力決定戰力之論,我有綜合國力之說,不知可否能請兄台指點。」
那青年人聞言一怔,在衛鞅對面坐下,雖然為衛鞅的言語動心,神色依舊孤傲。
「敢問兄台高姓大名?」衛鞅含笑問。
那青年道︰「區區申不害,請問兄台,何謂綜合國力?要是能入我耳,這頓酒菜,算我請了。」
衛鞅被狠狠的雷一下,外焦里女敕,申不害,好一個震耳欲聾的名字。當然,衛鞅這個名字比申不害雷人好幾倍,只是此時的衛鞅沒有太多自覺而已。
「在下常氏商社常樂,見過申兄。」衛鞅見申不害倨傲,姓名都不問,直接表達對綜合國力這個名詞的好奇。
申不害頗為意外,略一拱手道︰「原來是常大家,申不害失禮了。天下營生,做到極致之時,皆為學問,常大家乃有大學問之人,申不害失敬了。」
看來天下巨商的名頭,僅僅可以與士子平起平坐而已,原因僅僅是經商也勉強算得上是學問。
衛鞅並不介意,笑道︰「原來是申兄,常樂也听聞過申兄大名。申兄面前,常樂不敢言語,慚愧慚愧。所謂綜合國力,不過是吸引申兄的言語而已,恕罪,恕罪。」
申不害有些失望,卻道︰「常大家乃商賈大師,可覺得旬月之間,新鄭市井中,多有異常之處?」
衛鞅臉不改色,說道︰「申兄之意,常樂已知,卻是多有異常。」申不害要是看不出其中的異常,那便不是申不害了。僅僅是看出異常,距離識破衛鞅的韓國攻略大計,還差了十萬八千里。申不害不是段冷,段冷是韓國的高級官員,申不害如今不過是一個尋常士子而已。
「對此,常大家有何高見?」申不害是個孤傲之人,眼見常樂年紀比他還小,問起高見之時,有幾分真心請教,也有幾分戲謔。
衛鞅笑道︰「韓國朝廷中,也有人向我提出此事。申兄,莫非也是感到有所不妥?常樂以為,杞人憂天了。商賈之道,因循天道,須知天道循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申兄只見市井交易稀疏,卻不見這酒樓生意興隆,只見物價降落,卻不曾思慮民眾財充足,于國之利。」
申不害怫然,毫不掩飾,說道︰「常大家認為,這是好事?」
衛鞅自知要是直接說是好事,申不害定然甩袖而去,攤開手說道︰「請問申兄,人若傷寒發熱,是好事,還是壞事?」
申不害道︰「自然是壞事。」
衛鞅悠然笑道︰「申兄差矣,不知申兄可曾察覺,人身但凡傷寒發熱之後,一年半載之內,將少有病患。一人三兩年安然無恙,一旦病痛侵襲,則必是重癥。申兄以為然否?」
申不害想了想,道︰「常大家高見,見微知著。」
衛鞅道︰「天道如此罷了。現如今,韓國物足,價格低落,常樂不諱言,韓國市井有疾。申兄以為,是好事還是壞事?」
申不害道︰「重癥致死,稍有不適則過後更強。常大家以為,韓國商賈之癥,輕重如何?」
衛鞅道︰「韓國亡,則韓商亡;韓國不亡,則韓商絕無致死重癥。」
申不害雖認同,卻不語。
衛鞅見能忽悠到申不害這等大人物,心里歡喜,繼續忽悠道︰「常樂自幼經商,于商道頗有一些心得,申兄學識深遠,盼指點一番。我以為,一國財物充足之度,為虛,一國產出之力,為實。天下人以為,虛從實來,卻不知虛亦可以化為實。韓國商賈行當,虛過于實,若虛化為實,豈非韓國之利?此,常樂商賈虛實之論。」
申不害細細思索良久,忽然拍案,叫道︰「常大家商賈虛實之論,聞所未聞,申不害受教,豁然開朗,這頓酒菜我請了。」
衛鞅笑道︰「申兄善于治國,常樂長于經商,一己陋見,不登大雅之堂。」
自顧飲水吃菜的雪兒,听聞此言,「撲哧」一笑。
申不害自不會和一個女子一般見識,他自討胸懷治國大道,听初次見面的衛鞅如此稱贊,心中雖喜,卻不當真,客氣笑道︰「申不害一士子而已,何談善于治國,常大家謬贊了。」
他的神情,衛鞅看在眼里,一笑道︰「法家術派翹楚,常樂所言善于治國,怕是不足評論申兄,申兄莫怪。恐怕,善于強國,更為妥當些。」
申不害頓時臉色大變,驚駭說道︰「常大家何意?」
衛鞅奇道︰「申兄,為何如此?」
申不害見衛鞅神情中不似作偽,顫聲說道︰「你如何知道我是法家術派?」聲音很小,生怕別人听到。
衛鞅更是奇怪,道︰「曾遇一位高人,听他說起。常樂要是有所冒犯,還請恕罪。」
申不害神色變了好幾遍,最終還是定下心來,道︰「只求常大家莫要泄露。」
衛鞅腦子里似乎抓住了什麼,也臉色變了變,道︰「申兄可否見教,為何如何?」
申不害反而奇怪了,試探道︰「莫非常大家不知,我法家遭人所忌?要是法家人士身份泄露,必遭殺身之禍。」
衛鞅的臉黑了下來。
終于明白,為何公叔痤生前會問他到底治何學說,顯然原來的衛鞅死死不肯告訴公叔痤他是法家的。為何魏國的太子申、公叔冒那幫人,猜測衛鞅是法家弟子,就那般的決然要殺他。原先,衛鞅還以為,只是魏國經歷李悝變法,成為第一強國,不願意別國變法變強而已。現在豁然開朗,但凡變法,必定極大的觸動各方的巨大利益,甚至是許多老舊勢力將覆滅。大多變法,都是從血腥的屠殺開始,因而,法家人士,成為必殺之人。除非做到名震天下的大師級人物,並且表態不從政推行變法。
申不害道︰「常大家何故心神不寧?」
衛鞅擺擺手,心里欲哭無淚,哥們也是法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