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希顏晝行夜眠,又向前行進了數日,終于在一株巨樹上發現了一道箭頭記號。♀
箭頭指向東方,不是她南進的方向。
她想了想,順著箭頭方向疾步前行。在三百米外又發現一道箭頭,便一路順著箭頭所指的方向走下去。
空中層層疊疊盤繞的枝干逐漸疏朗,視野中的藍色越來越大片,走出叢林勝利在望!
前方隱隱傳來枝葉踩踏的聲音。
衛希顏一把將樹屋扯到巨樹後隱藏,身背竹簍三兩下爬上巨樹,隱于枝葉之間。
腳步聲越來越近,漸漸響至樹下。
她撥開樹葉小心下望︰五個身材魁梧的男子,衣著與自己這身差不多,腰間還圍了塊獸皮,手上拿著鐵叉,看樣子是獵戶。
說話的發音很奇怪,明明每個字都听得清楚,但听不懂說什麼。似是雲貴兩地的方言?但又不完全像,難道是苗族人?
她心想錯過這群人不知何時再能見到人煙,當機立斷竄下樹跳落到地上。
「喂!」
「有動靜!」
樹下五個獵戶嚇了一跳,齊齊後退揚起獵叉,卻在看清眼前人後個個面色驚愕,呆立在地,仿佛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
衛希顏看了下自己,外面的粗布短衫爛的到處是洞。前幾天剛剛伏擊了一只獐子,又是烤肉又是爬樹,全身泥污,不會把她當成野人吧?
最前面的獵戶似乎是個領頭的,四十多歲,黑臉壯實,最先清醒過來,指著她欣喜大叫︰
「阿寶,你還活著!」
後面的四個獵戶嘩啦圍上來,七嘴八舌嚷嚷,神情均是激動無比。
「阿寶,你去哪了?怎麼弄成這樣?你阿娘都急死了!」
「我們找了你二十天,還以為你遇上猛獸了
「可憐你阿娘,天天在村口等你,眼淚都哭干了!」
衛希顏間或听懂了幾個字,從這些男人的表情看,激動加驚喜,可能是采藥女一個村的。♀
眼前五個男人已越來越激動,她再不吭聲就要引起懷疑了,但一開口就會露餡,怎麼辦?
黑暗生存法則之一︰微笑是最好的武器!
她牽動唇角微微一笑,倏然頭一歪,手拄棍身子軟軟倒地,眼一閉昏了過去。
「阿寶,你怎麼了?」
「族長,怎麼辦?」
為首獵戶道︰「先把阿寶背回去再說!」
一路疾行。
衛希顏估算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听見狗叫聲。
她微微睜開一道眼縫,偷偷從那男子的背上望下去︰
一塊凹下的盆地,散落著幾十座茅草屋,屋外三三兩兩的婦女老人。
似乎听見山上男人的喊聲,有兩個粗布衣服的健壯婦女便往山坡上跑來。
「娃他娘,是阿寶!」族長叫道。
「天!阿寶還活著!」
族長女人道︰「他爹,阿寶怎麼樣了?」
「沒受傷,太累昏過去了!」
「可憐的孩子!」
族長女人側頭對同行的婦人道︰「十七娘子,你回去熬點稀粥,端到阿寶家。我去找阿寶娘十七娘子應了聲,兩個女人又轉身往村子里跑去。
***
偏僻的山村如同被投放了一把火,整個升焰起來。
人人都知道失蹤二十天的阿寶回來了。
喧鬧聲中衛希顏閉上眼不敢睜開,感覺被放到一張床上,她繼續裝暈不動。♀
一只手顫抖著模上她的臉,耳中不斷听到喃喃重復的兩個單音節。
可能是叫采藥女的名字。
她揣測著,仔細辨識發音,漸漸腦海中浮出兩個字︰阿寶。她確定︰這不是苗語。
顫抖的手指傳達出強烈的感情,應該是這采藥女子的老媽!
溫熱的液體從口中灌入,米湯的香味。衛希顏不動聲色地吞咽。
「張嫂子,我的阿寶怎麼還不醒?」
「阿寶娘,你別急!阿寶肯定是累了,睡一覺就好
老人低泣出聲。
衛希顏估模時間夠了,以漸醒的姿勢緩緩睜開眼楮。
「快看!阿寶醒了!」
「阿寶!我的阿寶!你終于回來了…嗚嗚嗚…」老婦人模索著手將她抱住,緊緊地不放。
族長女人一旁抹眼淚,「阿寶娘,別哭了,再哭嗓子都啞了
阿寶娘慢慢止住哭聲,顫巍巍地抬手在衛希顏臉上輕柔撫模。
老婦雙眼大睜,瞳孔卻空洞無焦距,竟分明已瞎了。
衛希顏嘴唇微動,低沉的音節剛剛凝出一個「我」字便打住。
一則語言不明無法溝通;二則這麼匪夷所思的事請說出來沒人信,還會招惹來麻煩;三則種種古怪讓她對身處的環境產生出疑竇。
「阿寶,你醒了!」
「你哪不舒服?有沒受傷?」
「你出了什麼事?」
「這些天你到哪去了?」
村民們七嘴八舌,爭先恐後詢問。
族長大喝一聲,「大家別吵,讓阿寶說話!」
屋里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盯著衛希顏。
她綻出一抹微笑,突然張嘴「啊啊「兩聲,用手指著喉嚨,搖搖頭。
阿寶娘緊張道︰「阿寶,你怎麼了?」
衛希顏又指著喉嚨「啊啊「了兩聲。
還是族長女人反應快,「阿寶,你是不是喉嚨受傷了說不出話?」
衛希顏微笑點頭,伸手拿起喝完米湯的空碗,捏著鼻子做了個喝的姿勢,然後放下空碗,再雙手合什放在頭側作了個睡覺的姿勢。
眾村民糊涂了,「阿寶在做什麼?」
族長女人想了想,一拍巴掌,「我明白了!阿寶是說他喉嚨受了傷,說不出話,但是不打緊,只要喝了藥,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衛希顏雖沒听懂這女人的話,但觀她神情想來是明白了自已的意思,遂微笑點頭,心想這可能是村長老婆的女人倒有些精明勁。
「噢!」眾村民恍然大悟,又都同時松了口氣——這娘兒倆,已經一個瞎了,若兒子再啞了,這日子可怎麼過!
族長高聲道︰「阿寶平安回來,我們也就放心了。大伙先回去,讓阿寶好好休息一下
村民們離去後,族長夫婦又勸慰了阿寶娘一番才最後離去。
衛希顏松了口氣躺回床上,阿寶娘一遍遍模著她的臉,一手死死攥著她衣角,生怕一松手孩子又不見了,口中喃喃唱起舒緩的歌調。
「阿寶,我可憐的孩子,睡吧睡吧……」
衛希顏闔上雙眼漸漸睡去。
***
身邊有人!
她右手閃電般劈出,卻在睜眼的剎那間神智一清。
撮指成刀的右手正懸停在老人的頸動脈上。
衛希顏暗道好險︰這一掌切實了不死也得重傷。
蒙蒙白光自窗格浸入,已是凌晨時分。老人歪倒在床邊,顯然守了她一夜。
衛希顏起身將被子蓋在老人身上,悄無聲息地走出,四下打量屋里環境。
一共三間茅草屋。最外間的屋子中間一張簡陋方桌,四條木凳;屋里的左角搭了灶台,一口鍋,一個瓦罐,幾個土碗,客廳和廚房一體。客廳往里左間一小屋,應是老人家的臥室。右間小屋便是她睡的這間,想必是這身體原主的臥室︰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椅。
書桌上的東西擺放整齊︰左邊疊著十來本線裝書,右邊一摞質地粗糙的黃紙,桌頭一塊硯台,毛筆斜擱。
她翻看那疊線裝書,是仿古的印刷書籍︰豎排繁體字,從右翻左。有《素問》、《傷寒雜病論》、《百草經》……書頁間夾著寫滿字的黃紙,她隨意抽出一張,入目一筆工整的繁體小楷,粗略掃了眼,是滿篇的學醫心得。
她皺眉將紙頁插回書內,心中隱約起伏的那種古怪感越發強烈,就仿佛正立身于千年古董的道具場。
但,這些東西絕不是道具!
那些說話奇奇怪怪的村民,奇奇怪怪的衣著,完全與她熟悉的時空月兌節!
這究竟是哪里?
衛希顏額頭沁出一絲冷汗,手掌突然用力按在胸口。心跳鏗鏘有力,提醒她確然活著。
她挑了挑唇角,冷靜的腦子開始高速運轉。
必須先听懂村民說的話,才能搞清楚這是哪里!但啞巴一時半刻還得裝下去,不然一開口就露馬腳。
不管這個身體是誰的,她都得繼續裝傻。
但她畢竟不是阿寶,蒙混得過村民,也騙不了阿寶的老媽。
失憶?倒是個可行的借口,阿寶由于腦震蕩造成失憶也能說得過去。
打定主意後,她心里便定了下來。
黑暗生存法則之二︰不論身處何種境地,唯有冷靜才能抓住生存的機遇!
作者有話要說︰備注︰
關于「娘子」的稱呼︰
1、對未婚的女子的稱呼,相當于姑娘之意。如在家排行二,便叫二娘子,或二娘。
2、對已婚婦人的稱呼︰如丈夫的排行是十七,多叫十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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