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360西夏之悲(一)

作者 ︰ 君朝西

u8小說事情還要回溯到五月。

西平府城內的嵬名氏和悟兒氏兩大黨項家族發生械斗,兩家的家兵帶著奴隸在城內北市斗得頭破血流,城衛軍趕到時已經死傷了二三十人。西平府留守兼都統軍罔存禮接報後氣得砸了案幾,眼下他正為宋軍進逼西平府而殫精竭慮,但在這當口竟還有不識相的搞內斗,簡直是不想活了!

但械斗的兩大家族都大有來頭,在朝中地方都有不少權貴,如梁國正獻王嵬名安惠,御衛六班直都指揮使、駙馬悟兒思齊就是兩大家族權勢最顯赫的。罔存禮雖然出身黨項大族罔氏,但同時得罪嵬名、悟兒二氏也是不明智的。

罔存禮不得不壓下怒火,喝問下屬︰「這回又是為了什麼?是哪家的郎君搶了哪家的女人,還是哪家的小子被打折了胳膊腿?」這兩個有世仇的家族時不時會冒出廝斗事件,在西平府人盡皆知。

城衛軍統領稟報道,半月前嵬名家的七郎君搶了悟兒家六郎君的一個美貌女奴,悟兒六郎派人去索要,但嵬名七郎不承認,還大大奚落悟兒六郎一番,于是悟兒六郎就搶了嵬名七郎寵愛的一個侍妾,把人給玩死了……因之有了這起械斗。

罔存禮听得額頭暴跳,這時候了還有心思為女人爭斗,真是不知死活的兩個混蛋。最終卻還得按下怒火,分別致信給兩家的家主,說大敵當前,希望兩家暫且放下嫌隙,退卻大敵才提後事。

嵬名、悟兒兩家的一半勢力在興慶府、一半在西平府,而西平府是家族的起興和根基所在,所以兩家家主都在西平府。能成為家主的當然不是沒腦子的蠢貨,看清眼下時勢,當即將挑事的兒子叫來訓斥一頓,吩咐關在院內,一月不準出去,省得這時候再鬧出什麼事端來。

孰料當天深夜,嵬名七郎被發現死在床上。行凶者是當晚侍寢的一名男奴和女奴——嵬名七郎喜歡女人也喜歡男人,有男女同床共歡的癖好,還喜歡將侍寢的男女各種折騰。♀這回大約是將人折騰得狠了,反而被侍奴殺死。但嵬名七郎不是沒有警戒心,這些侍奴都是光著身子進主人房,怎會持有匕首殺人?何況屋內還有守夜奉茶的近奴,屋外還有好幾名護衛,嵬名七郎也不是體弱無力的,怎會沒有發出一點異動?

那兩名行凶的侍奴已經自殺了,而當晚在屋內服侍的兩名近奴也都不見了,後來發現一名死在府內,一名不知所蹤。當夜值房的護衛都被嚴刑審問,最後一名護衛招了,說指使者是嵬名四郎乳母之子。嵬名四郎是嵬名七郎的異母兄長,兩人素來不和,也有爭奪女奴的嫌隙。嵬名四郎當然堅決否認,但他乳母的那位兒子的確不見了。在他房中的床板下搜出了裝有的小紙包。再追查下去,發現此人曾與悟兒六郎的一名近奴在賭場上有交往。

查到這里事情已經明朗了,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只是懷疑和一些隱晦的線索,但對于有世仇的家族來說,有懷疑和線索就已足夠。

嵬名家主要求悟兒家交出凶手,悟兒家主當然不干,還增加了悟兒六郎身邊的護衛人員。

但沒過幾天,悟兒六郎就死在了幾十名護衛守衛的寢房內,同樣是死在床上,同時死去的還有當晚侍寢的美妾——搜查這女人的房間發現了可疑的口脂和面脂,讓兩名下奴涂抹後,都在一個半時辰毒發而死。

「一定是嵬名家!」悟兒家主悲憤咆哮。悟兒六郎雖然不太成器,卻是他最疼愛的兒子,這個兒子縱然百般不好,卻有一樁好處,做過的事從不賴帳,六郎說沒有殺嵬名七郎,就一定不是他做的——但嵬名家卻殺了他的兒子!

于是,兩家的報復和反報復開始了。

以往兩家也時不時有沖突,但明面上的械斗都在可控範圍內,畢竟城衛軍不是擺著看的,何況明刀執槍的干仗鬧大了對哪家都不好,更多是在明面上鬧一鬧、暗地里下黑手,但這次沖突一開始就像是沖了堤的洪水般,止也止不住……從初期的小械斗發展到幾百人的大械斗,最後波及到了兩家各自統領的軍營中。

在罔存禮的調停下,雙方同意談判。兩方家主和統領帶著人馬去都統軍衙門,在衙門口正好迎面踫頭。兩方家主各自佇馬冷嘲對方,這時突然從悟兒家的後方飛來一枝冷箭,「嗖」的一聲射入了嵬名家主身邊的嵬名澤——家主弟弟、嵬名軍副統領的胸口,場面一下亂了。嵬名家的人怒喝著殺了過去,悟兒家的人雖然驚愕,卻也不會站在那讓人砍。

當罔存禮帶兵出來時,外面已經殺紅了眼。這時什麼調停、談判都沒了用,殺了人就要用血來償。最後連罔存禮的兵都死了十幾個,才將場面鎮壓下來,讓雙方坐下來好好談。悟兒家的人不承認殺了嵬名澤,但嵬名家的人怎肯相信?調停無功而退。

因嵬名澤傷重不治,次日嵬名軍三千人突襲悟兒軍的駐地,兩軍混戰死傷數百人。雖然被罔存禮率來五千人馬壓下去,但軍中已不穩。

罔存禮焦頭爛額,急急派人稟報都城。很快,皇帝派出的欽使過來了,隨同的還有梁國正獻王嵬名安惠和御衛軍都指揮使悟兒思齊的使者。

京中來的人著手調查,但事情還沒查清楚,卻發現有嫌疑指向罔氏家族。西平府三大家族,嵬名氏、悟兒氏、罔氏,嵬名氏和悟兒氏項兩敗俱傷,得益最大的自然是罔氏。正因如此,嵬名家和悟兒家雖然是世仇,明斗暗斗不斷,但如果沒有把握將對方打擊至垮,雙方的爭斗沖突就不會太過分,而這次明顯是失控了,其中不是沒有讓人疑惑處。而調查出的線索牽涉到罔氏,盡管沒有證據,但懷疑已如針般扎進兩位家主心中。

西平府召集的十萬兵馬中,除去銀夏七州撤逃回的兩萬人馬外,另外八萬都是西平府的常戍軍和預丁,其中罔氏、嵬名、悟兒三族的人馬佔了三分之二。在五月中至六月初這段時間,因為嵬名和悟兒兩家的械斗,罔存禮忙于調停,派兵阻截宋軍北上的行動也打斷了;至後來三家互相懷疑,軍中人心不齊,直到西北路宋軍抵達西平府城外,夏軍也沒有出兵阻截,讓三路宋軍順利在西平府會合。

盡管在京使的支持下,罔存禮重新掌控了兵權,嵬名、悟兒兩家也表示服從指揮,但內里裂縫已生,嵬名軍、悟兒軍、罔氏軍都懷疑另兩方會在暗地里使絆子,甚至放冷箭之類,心里都想著保存實力,如此又能發揮出多少戰斗力?即使興慶府派下來一位監軍使,也沒起多大作用。

夏軍在三次出城迎戰都敗退後,便守城不出,並派信使向都城求援。

興慶府便調開拔到靜州的右廂朝順軍司的五萬兵馬,就在西平府北面三十里,當日便可開抵西平府北城下。但傳令使馳入靜州城南外的朝順軍大營時,卻發現營中死寂一片,哨兵倒在塔樓上,營內尸橫遍地,將士、戰馬、牲畜都倒地而亡,沒有一個活口。

靜州城的駐軍都統正帶著人馬在探查現場,說一個時辰前,隱約听到這邊有霹靂響聲,連續響了十幾聲,後來就沒動靜了,開初還以為這邊在訓練旋風砲,但以前都沒有這麼響的聲音,便派人過來探看,卻沒有回訊。兩刻鐘後又派人過來,卻在距朝順軍營一里的地方發現了先前派來的兵士連馬帶人倒地而死,口鼻溢血。與朝順軍兵營內的死狀一致。

「……全是中毒而亡!」靜州軍都統的面色和語氣都帶著驚懼,「很可能與那爆炸聲有關……,听說宋軍有毒煙毬——但沒有這麼大的威力……五萬人,五萬人啊!都死絕了!!」他想起今天吹的南風,他派來的人還沒進北營,就在營外一里地被風吹出的毒煙給毒死了,如果朝順軍駐扎在城里……他只覺一股寒氣自脊椎而上,不敢再想下去。

傳令使幾乎將馬鞭子打斷,奔回興慶府報訊。

朝中大亂。

西夏對宋軍的毒煙毬也有研究,要想讓五萬人馬都中毒煙毬而亡,至少得兩三萬顆毒煙毬同時引爆——宋人能有兩三萬人馬瞞過夏軍,繞過西平府,深入到靜州?想想都不可能!而且毒煙毬的效力也沒這麼大。

那麼是何種可怖的武器殺死了五萬人馬?

如果這種武器投放到興慶府……

夏主嚴令封鎖消息,不得將朝順軍的死訊傳出去,又下令西平府守軍堅守,棄城者死。

這時,距興慶府北面僅三十里的定州城又發生了暴動。上千名奴隸聚集起來造反,宣稱推翻奴隸制,打倒富人,搶了定州北城的糧倉,並佔據北城,與城南駐軍兵營對峙。

造反者的首領很有頭腦——或許背後有厲害的軍師——打出了「等貴賤、均貧富」的旗號,還頗懂兵法,指揮一千多名奴隸將六千駐城軍的幾次進攻都打退,聲勢大漲,吸引了其他奴隸和平民紛紛加入,很快就聚起四五千人的隊伍。士氣如虹,屢戰屢勝,將六千駐城軍打得死傷大半,余下的兩千人護著定州官員和權貴逃往興慶府。

當興慶府朝廷反應過來時,奴隸平民造反軍已經佔據了定州城,威脅興慶府的後背。

因朝順軍五萬人死得離奇,興慶府朝廷為此驚懼而議論不止,因此在得到定州奴隸暴動的信報時並沒引起重視——一群賤奴還能翻了天去?原以為定州駐軍足以將暴動鎮壓下去,誰能料到事態竟是如此嚴峻呢?

不過,興慶府朝廷此時仍然沒有將幾千名奴隸放在眼中,認為是定州駐軍太過輕敵之故,遂只派出四千擒生軍——駐守京城的軍隊——前往定州平叛。

與定州暴動相比,興慶府朝廷更驚懼的還是五萬朝順軍的覆滅——未知的事物最令人恐懼,朝中人心慌亂,很多大臣都反對派兵支援西平府,認為十萬兵馬據城堅守足以抵御,而都城才是最重要的,不能再分兵出去。

就在兵凶國危之際,西夏朝堂上無休止的爭論,讓人油然想起黃河之戰後,金軍圍攻東京,大宋朝臣只知動嘴皮子的無能。

——西夏,從來沒有真正強大過。u8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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