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8小說雷霜斜長的眉揚起,沉毅端肅的臉龐一下變得恣意起來,顯露出她的本性,「除非,這樣更有利除了更有利益之外,她實在想不出義父會同意這種「仁禮之戰」的原因。
她伸手拔.出竹椅邊的佩劍,在泥地上畫起來,「這是我朝利州路,」劍尖在它周圍又畫了三個圈,「西南是西川共治路,南面是梓州路,東面是夔州路。我軍若從興元府(利州路治,今陝西漢中)出兵,出劍門,過閬州,由水師載大軍沿嘉陵江南下,入南廷梓州路,經果州(四川南充)、恭州(重慶)入長江,則可東進荊襄,進逼江寧(南京)……樞密院制訂南北戰略,一定不會忽略這條由巴蜀南下的大江路線。不過可惜,南軍長江水師不是吃素的。而我朝水師實力,的確不如南面。所以,這個由巴蜀東進,控扼大江,從後路攻打荊襄的戰略固然好,卻只能想想而已
雷御沉默地點了下頭,他在兵略上不及雷霜,但行伍十年,耳濡目染,也是一點能通的人物︰論軍隊戰斗力,北軍馬戰能力強于南軍,步戰能力或許相當,但南軍水戰能力強于北軍,若北軍無法出奇兵,從荊襄背後攻打南軍,則江北戰場上很難打垮南軍,至多不過幾個小地盤得失,影響不了大局,而這樣的拉鋸很可能會持續下去,若打個兩年三載的,對國力消耗是巨大的——論國力,北不及南,減少消耗的戰爭方式就很有必要。
「我軍南下,必得取洛陽,而南軍北進,必取東京雷霜揚眉道,「用兵之道,攻城為下——洛陽三山之地,易守難攻,強攻必然耗損巨大,城內若囤積充足,圍上一年都未必能打下來,還不提南廷必有援軍;反之,南軍想取東京也不易,雖是平原四戰之地,但東京的城牆防御可稱第一,當年如非靖康君臣決策錯誤,兼無拼死抵抗之決心,金軍豈能破城?——總而言之,西京洛陽、東京開封,這兩座城,就如兩座大山,如非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俱備,且守將昏頭失誤,想要強攻破城,難之又難。……若不然,只有用間,從內部破之
但這可能嗎?
——若說用間和諜報戰,南北兩廷可謂旗鼓相當,在對付金、夏、遼、高麗這些外族國家時無往不利,但南北互戰卻是各有勝負,誰都佔不到絕對上風。♀
「論起來,平野戰對我軍還是有利的……」雷霜道。相比攻打有火炮守城的南軍堅城,野戰對騎兵佔優的北軍來說,確實更有利一些。
她回劍入鞘,給自己倒了碗茶,咕咚喝了兩口,繼續分析︰「從兵力上看,河內路要駐軍,防備西夏反攻;燕雲遼西也要駐兵,防備遼國趁火打劫。如此,用于南面作戰的兵力,最多可調二十萬。南軍可調兵力應在二三十萬之間,反倒佔了優勢……」
種種分析下來,似乎雷動同意禮戰不是沒有道理。
但雷霜心里還是有著不安。
她總覺得哪里不對。
難道這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
還是說,有其他詭謀手段?
……
在距離興慶府千里之遙的東京城內,中部戰場統帥何灌心中也一直不安穩。
即使出于對雷動的崇敬和信任,他遵從了禮戰的命令,但他心中卻是有疑慮的。如岳飛、張所這些大將,智謀兵略都極其出色,但對雷動的了解卻遠不及何灌,所以在最初的驚愕之後,就持擁護態度,畢竟在他們心中,南北都是大宋子民,雖然戰爭無可避免,但能夠少死些人總是好的。
但何灌與岳飛、張所、郭忠孝他們不一樣,他是從驚雷堂出來的,是雷動的嫡系,對這位主君的為人心性手段都知悉甚深。正因如此,他才感到不安。
在一遍遍在琢磨之後,他也如雷霜般,懷疑雷動設有後招。或許,只有坐鎮朝堂的雷雨荼才知道詳情。但這是嫉妒不來的,畢竟小雷相公才是主君唯一的血脈繼承人。
不管何灌心中有多少揣測,此時他卻已經沒有多少精力去糾結心中的這份不安,無論南北之戰以何種方式進行,他面對的都是生平最大強敵。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打敗、戰勝這個強敵。
……
相比武將,一向心思復雜的文臣們在對待南北戰爭的方式上,卻是難得一致地表現出了對「仁禮之戰」的贊同。
無論南面還是北面,文官們更關心戰爭對國家財力的消耗,尤其兩邊的戶部尚書差點沒額手稱慶了。
除此之外,對于遠在朝堂的皇帝和文官們來說,這種約戰方式一目了然,不會出現因為戰事不明,或者是戰術的變化莫測,而讓後方焦慮不安的懸心懸膽——無論皇帝還是朝臣,都不希望戰爭過于復雜,因為那意味著無法掌控。
……
對于南北兩朝的百姓們來說,報紙上登出的《約戰書》讓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戰爭的殘酷仿佛被這種彬彬有禮的方式給掩蓋掉了,很少有人感到恐慌,而農夫商戶也因為戰爭沒有加稅而感覺不到對他們的日子有什麼影響,反而在城鎮坊市的茶樓酒肆瓦子中,談論戰爭成了熱門事,甚至有賭坊在私下開盤口,下注首場戰役的勝負,而士人們,尤其是學子,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分析兩軍的勝負因素,以致面紅耳赤的地步。
……
八月十二,隨著戰區百姓都6續遷移完畢,南北之戰正式開啟。
***
中部戰場,鄢陵。
鄢陵是開封府最南面的縣,在開封與穎昌之間,北距東京城三百二十宋里,西距穎昌府城二百宋里。因為正處在開封府和穎昌府的交界處,南北兩軍時有小規模戰斗發生,所以縣城和村鄉百姓都已遷移到鄢陵北邊的尉氏縣和東邊的扶溝縣,使鄢陵縣城以西以北的百里平地都成了沒有人戶的交戰帶,而耕地田畝也早都荒蕪了,只余下一望開闊的黃土地,幾片樹林,以及地面頑強生長的野草。
八月十二,南北首戰就在這里。
仲秋的天氣干燥,交戰這日是個晴朗的天,巳初時分太陽已懸在頭頂上,照在開闊的平原上,人馬匝地,兵戈如森,旗幟如林,合有六七萬之眾,分南北對峙,相距約三里之遙。
雙方都是東西列陣,戰線極長,橫向延出四五十里,自西向東為左翼、中軍、右翼。
南軍以種瑜為帥,坐鎮中軍,左翼吳安國,右翼吳玠。
北軍以何灌為帥,坐鎮中軍,左翼岳飛,右翼張所。
雙方中軍都是以步軍戰陣為主,兩翼則是騎步兵混合。
雖然南北兩宋廷已經改變了以前騎兵短缺的狀況,但宋朝畢竟是農耕國家,不比游牧民族,舉族為騎,南北兩廷的軍隊仍是以步兵攻堅為主。
北軍擺的是鶴翼陣,中軍位于陣形中後,以重兵圍護,左右張開如鶴的雙翅,是一種攻守兼備的陣形,戰術上有利于左右包抄。
種瑜用望遠鏡觀察北軍陣形後,對身側的行營參議官許申道︰「何灌挺自信的嘛
鶴翼陣對統帥的戰術指揮能力要求極高,要求兩翼張合自如,既可用于抄襲對手兩側,又可合力夾擊突入陣形中部之敵,中軍統帥本陣則防衛嚴密,防止被敵突破;兩翼則機動靈活,密切協同,攻擊猛烈,否則不能達到目的。這對中軍和兩翼統將的指揮和默契都要求極高。
許申放下望遠鏡,回道︰「何灌用兵穩且狠,踞中陣攻可銳、守可堅。岳飛用兵奇正相合,沉穩機變兼備。張所用兵擅長離合,大陣變小陣分割,再小陣又合大陣絞殺。從列陣旗 來看,陣形分布和三位統將的戰術各相契合,若是配合得宜,這鶴翼陣倒還真飛得起來
種瑜哼聲,「飛得再高,也能將它打下來
就在南軍將僚討論北軍陣形的同時,北軍將領也在手持望遠鏡觀察南軍的陣形。
北軍中的望遠鏡並非南廷,而是北廷軍器監制造出來的。
其實掌握了墨家的光學原理,造出望遠鏡並不難,最主要是有先行者捅破發明的窗紙。歷史上許多發明創造事實上在發明前就已有了原理和技術,卻往往因為人們想象不到或發現機緣太遲而延後很多年才面世。而一旦打開了想象的窗口,相關的發明創造就紛紛涌現。比如望遠鏡面世後,在火炮和機弩上安裝望遠鏡來瞄準目標提高射中率,從而出現專門的瞄準鏡,就只關乎「想到」,而非技術。
由于兩軍陣前相距有三里之遙,北軍三位統將都各自帶著幕僚騎馬行到前軍觀望敵情。
南軍擺的是雁行陣(「人」字倒立形),兵力配置如大雁飛過的斜行,可以充分發揮弓弩火炮這類遠射兵的威力。
望遠鏡下何灌的臉色冷峻,策馬行在他身邊的幕僚長程恩道︰「觀南軍這陣形,果如何帥所料,是要借重火炮之威一旦北軍出擊,就會進入雁行陣的夾擊區,同時受到兩側火炮的打擊。
這在南軍的《炮術操典》中,名為「交叉火力打擊」。後世戰爭中機槍的部署就是一個典型的雁行陣,步槍兵一般在陣地正面,而至少兩挺機槍會部署在敵人進攻路線的兩個側翼,這樣任何進入機槍射程的敵軍都會被機槍的火力如收割麥子一般掃平。
冷兵器時代的將領們固然不知道「交叉火力」,但對兩翼夾擊的戰術卻是熟知又熟。
何灌冷笑一聲,撥馬回中軍,頃刻傳令下去,「鳴鏑開戰
巳時二刻。
兩枝鳴鏑響箭分別從南北中軍陣□上空中,拖著火藥引信燃燒的尾巴,「啪!」「啪!」裝著火藥的竹管爆裂,紅色煙霧騰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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