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387生死一線

作者 ︰ 君朝西

u8小說在引起狂風巨浪的風暴眼中心,名重生與雷動雙拳相接。

說是拳頭相接,其實並沒有相觸,名重生的拳頭外面裹著一層堅冰,雷動的拳頭上被層層紫色電光縈繞。紫色電光和堅冰相接的剎那,真氣相撞,卻沒有發出轟的一聲巨響,而是一道沉悶的噗聲。

雷動這回用的不是「崩」字或「震」字訣,而是用的粘字訣;名重生的流水心法也是先柔後剛,因此兩人拳風甫一接觸,就是柔黏的韌勁。

雷動縈繞在拳頭上的紫色電光如蜘蛛吐絲般,黏在名重生拳頭包裹的堅冰上,霎時如一張紫色的電光蛛網,每一道紫電「蛛絲」都拼命往里竄動。

這些紫電都帶著毀滅之力,若侵入肌體,便會摧毀人的皮、肉、骨、髓、筋、髒、脈,當經脈無法承受時,瞬間便令人灰飛煙滅——這才是驚雷心法最可怖之處。

但名重生的冰封之氣也極其厲害,兩人拳氣相接時,冰封之訣瞬間催動,蘊著萬載寒冰之氣的冰凍順著雷動拳頭急劇向上,霎眼間雷動兩只胳膊同時被冰封,並且寒冰之氣直往他的血肉經脈里竄。一旦胳臂上的經脈全部被冰氣封住,雷動這兩只胳膊就廢了,霎時化為冰碎。

兩人心里都各有憑恃,同時催動真訣。

霎時間,雷動全身都沁出一層紫光,拳頭上被冰凍住的紫色電光也陡然游動起來,而電光的紫色越發濃稠起來,一絲絲電光仿佛一根根尖銳的細針,刺入名重生拳頭包裹的堅冰中。

與此同時,雷動胳臂上冰凍的寒冰也被驚雷真氣摧毀, 嚓之聲不絕,但轉眼間又再次冰凍,寒氣如水滲入胳臂經脈。驚雷真氣是毀滅之力,攻擊力很強,但防御相對較弱,便有絲絲寒氣從驚雷真氣抵御的縫隙中滲入雷動經脈,並順著胳臂往他的身上蔓延。

名重生的情況也不比雷動好,在雷動驚雷真氣的催動下,總有紫電刺破冰拳,侵入他的肌體,帶著毀滅之力的雷電之力霎時將他的手臂灼為枯焦。幸而水之力有很強的治愈之力,柔水真氣行處,灼焦的皮肉和損毀的經脈都在瞬間修復。但柔水真氣能治愈被損毀的經脈皮肉,卻不能摧毀入侵的雷電之力,毀滅與治愈如同拉鋸,就看哪個力量更強,真氣堅持更久。

兩人雙拳對接,身形立在海礁上一動不動。

在旁觀者看來,這兩人就是在拼斗真氣。

名可秀驚愕蹙眉,心情一個激蕩之下,引得內氣也激蕩起來。

葉向天颯然回首,跟著便望見海礁上的情形,也不由得驚震揚眉。

越是高手決戰越不可能出現比拼內力的情況,更何況宗師之戰,但眼前這是個什麼情形?——儼然是真氣相拼啊!?

名可秀驀地回身,果斷命令侍衛啟錨升帆,駛向海礁。

***

距決戰之地五里外的海面。

北廷戰艦上的官員遠遠望見箭魚號揚帆往海中心駛去,心里咯 一聲,目光都驚疑不定起來。

已經返回旗艦的雷暗風和雷電兩人的臉色更是瞬間大變。

——衛軻想做什麼?

雷雨荼足尖一點艦首,騰身躍上桅桿。

雖然以他們這種一流高手的目力能在海上看出幾十里遠,但看見與看清楚是兩回事——從甲板望過去,他只能看見島塌後的海平面上,雷動與名重生靜立不動的身形,具體情形卻是不清楚了,這不能不讓人驚疑。

雷雨荼居高臨下掠目望去,便望見箭魚號的重重白帆影下,船首一人挺立如竹,分明是心底深處那個女子的身影。

雷雨荼心中一震,心念瞬間幾轉,提氣凌空躍上旗艦旁邊的巡邏艦,喝令︰「啟行

緊跟著,雷暗風、雷電、雷震等四五位驚雷堂也躍上那艘巡邏艦,立即啟錨升帆,往海礁駛去。

這時四面的圍觀人群見到箭魚號揚帆前行才從驚震中回過神來,那些望向衛希顏的震撼、崇仰或驚懼、忌憚的目光也隨著箭魚號前行的方向而望向海中心的決戰海島,頓時有人驚呼︰

「島不見了?!」

「真的塌了!」

……

船上喧聲四起。

先前踏舟返船的那些高手又忍不住激動了,便有人再次沖出去,解舟落海,往海中心駛去。跟著,紛紛有人效仿。不多時,就有二三十舟從四面八方射向兩位宗師的決戰之地。

南廷戰艦觀測到四艘北廷戰艦往海中心駛去,立即也派出四艘戰艦出行,護翼箭魚號。

因見戰艦駛出,周遭商船上的圍觀人眾鼓噪起來。那些武者和報社采撰紛紛叫著「開船,開船,近前去!」但船上的綱首們很清醒,眼見旗艦和戰艦群都未動,他們怎敢擅自往前?——出了意外他們這些商人可擔不起。

***

箭魚號的風帆就降了下來,停在海礁脊線的半里外。

站在船首的名可秀和葉向天連兩位宗師的臉色都能看得清楚。

名重生面色半紫,兩只大袖鼓漲如圓,仿佛被無形的勁風撐起,袖里的兩只小手臂幾已成了兩截枯木,流水真氣不斷治愈修復著他的經脈筋骨皮肉,但抵不住雷電之力一絲絲的侵入,並且越積越多。

雷動的面色半邊白如冰霜,兩只胳臂在不斷冰封和不斷被雷電之力摧毀冰封的往復中,滲入體內的冰寒之氣越來越多,並一寸一寸地往他的心髒和丹田之處蔓延。

必須速戰速決!

雷動心里沉喝一聲,除了護住心脈和丹田的驚雷真氣外,全部真氣都勁催而出,匯成一道道狂猛的雷電之力,往名重生體內勁摧而去。

一股更濃重的焦灼之味傳出……這些雷電之力主在名重生的經脈內瘋狂沖撞著,毀滅著。流水真氣頑強地護著經脈壁,在損毀的瞬間又修復,再被摧毀,再修復……

痛!非常的痛!極其的痛!

不僅僅是筋肉的痛,還痛到了靈魂,就連名重生的神智都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名重生長眉微蹙,真氣運轉,丹田內太極陰陽魚出現。純陽與純陰,頭尾相接,形成一個完美無缺的圓。陰極而陽生,陽極而陰生,生生不息。磅礡的生愈之力,不停修復著他的經脈、筋骨、皮肉。損壞,修復,損壞,修復,周而復始。

但是,毀滅總是比修復容易,兩倍的生愈之力才抵得上一倍的摧毀之力。♀從名重生丹田涌出的磅礡的生愈之力在驚雷真氣不絕不休的狂暴摧毀下,修復的速度漸漸不及摧毀的速度。

名重生全身衣袍都勁鼓起來,衣袍下面冒出了一縷縷的青煙。

雷動嘴角噙出一絲笑意。

雷動的上半身已經全部結了一層寒冰,甚至兩道濃厲如刀的眉毛都掛上了冰霜,但他有信心在寒冰之氣凍入自己心脈和丹田之前,名重生會先他一步灰飛煙滅!

論毀滅之力,水之力豈是雷電之力的對手?

何況,名重生在之前的交手中已經受傷。雷動雖然也受傷,但傷勢不重。

他處心積慮下形成這種局面,如今已勝算在握!

即使不清楚具體情形,但見父親衣袍下冒出縷縷青煙,名可秀就知情況很是不妙。她垂在身側的手掌猛然攥緊,幾乎是要使出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住自己躍上海礁的沖動。

名重生在劇痛的沖擊下神智已經恍惚起來,心底深處仿佛有個魂牽夢縈的聲音在呼喚他︰「阿生,阿生,……」他心中激動起來,嘴唇翕動︰惜若!惜若!……神識瞬間全部沉入丹田。

在一白一黑旋轉相接的水流中,他看見了妻子的身影,站在橋上,微笑著向他伸出手來。

一道奈何橋,接通了白水和黑水,生與死的距離,在這一刻是如此的近!

惜若!

名重生心里大叫著。

神識里的人影猛然從白水中躍了起來,風一般掠向奈何橋。

惜若!

他大聲叫著。

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卻總是被橋頭那道無形的屏障給彈飛震出去,一次,又一次……花惜若在他眼前的身影卻越來越淡去,微笑的容顏上不舍卻又灑月兌的笑容又重現在名重生眼前,就像她毒發那日在他懷中的笑容一樣。「阿生,人總有一死。死生之間,不過如此。生已盡歡,死亦無撼。……」瞬間,花惜若的光影逝去。

名重生頓時又重歷哀極痛極悲極的那一日。

天地之間,一時只有生死二字,生有何歡,死有何懼!

他陡然仰天悲嘯,雙手一合,手中出現了一柄雪寒冰刀!

他立在白水上空,向著前面的奈何橋重重劈了下去。

「轟」的一聲巨響,整座長橋從中裂開。

一刀劈開生死路!

這一瞬間,名重生手執冰刀,立于天地之間,身影無比的寂寥。

惜若已去,天地之間唯他孤獨一人,生有何歡,死有何懼!

一股死亡的孤獨寂寥之氣從他孤立執刀的身上涌出,奈何橋下的黑水猛然暴漲,黑色的水浪不斷侵蝕著白色的水……那股寂滅氣息拼命沖擊著他的識海,讓他的體內陡然產生一種無盡的空虛之感,仿佛體內所有的經脈都在這一瞬間全被抽干了,那股巨大的抽力,幾乎讓名重生的識海瞬間一片空蕩,唯有無盡的悲意和寂廖。

這一瞬間,雷動只覺得涌入名重生體內的驚雷真氣驀地一空,就像是一瞬間被抽空了的一樣。他心中大駭,再次催動真氣,卻仿佛是被無邊無際的空虛給吞噬了一般,無聲無息。

名可秀這時心髒在急跳,只覺得父親的身影突然變得空茫起來,仿佛下一瞬間就會消失在眼前。

雷動已覺不妙,陡然大喝一聲,使出「震」字訣。但名重生的雙拳瞬間化掌,仿佛有一股至柔之力纏繞在雷動的拳頭之上,讓他無法震月兌。

雷動右足猛地提起踏下,一股紫氣從他頭頂百匯沖出,剎那間海礁上空還未散去的烏雲電閃雷鳴,一條條立柱般粗細的雷霆蜿蜒糾纏形成了一柄紫色巨劍,向名重生的頭頂重重劈下。

名重生闔著的雙目倏地睜眼。

他眼中的神色瞬間變幻萬千,有深情,有歡喜,有追思,有懷念,有哀傷,有悲痛,有寂寥,最終,卻變成了一片空!

雷動與他的目光一接觸,頓時渾身一震。

這一刻,名重生給人的感覺,仿佛是站在天下絕巔,卻忘記了所有一切,忘記了天地萬物的孤獨客。

因情而悲,因情而傷,因情而孤的悲情孤獨客!

生有何歡,死有何憾?

生無可戀,死有何懼!

就在這一眼下,雷動丹田內隱埋的一顆「種子」撲撲跳動起來,一瞬間突破丹田真氣的重重封鎖,就像是春雨後倔強發芽的小草一般,「哧」一聲突破地表,長出了一顆灰色的幼芽。

無盡的悲意和寂寥瞬間撲向雷動的心神。

雷動毫無間隙的絕情道心被這突如其來的「情種」突破,就仿佛是圓滿的道心上裂了一道口子,那柄雷霆巨劍中蘊藏的紫色毀滅之力瞬間一滯。

說來話長,不過一瞬。

劈向名重生頭頂的雷霆巨劍在瞬間凝滯了一下。

衛希顏在桅桿上陡然睜眼,目中流過欣喜驚訝,又似有幾分悲哀。

就在最後這一刻,名重生竟然領悟到了歷三十年都無法進入的生死之道和「忘情」境界。

奈何之橋,徒之奈何?解此大道,唯生死二字而已!

名重生悲空的眼神下,右足踏濺漫過礁石的水花,海礁兩面的水浪沖天而起,糾纏旋轉成了一個太極圖的轉輪。一陰一陽的旋轉,白色與黑色的水流相接,仿佛生與死的相連。

這瞬間,劈向名重生的雷霆巨劍被卷入了生死轉輪之中。毀滅與生命,死與生。生之盡頭為死,死化盡處為生。生死循環,天地不絕。

雷霆巨劍在生死轉輪中消磨得越來越小,最終淡化而散。

雷動「噗」的一聲,仰天噴出一口鮮血。

兩人身形驀然分開。

雷動撫胸咳聲大笑,「好……好……沒想到,咳咳……只可惜……若不是……」

名重生目光帶著悲憫之色,「天地無情,故視蒼生如芻狗。天地有情,故視天地萬物皆如芻狗,不偏不倚。無情正是有情。忘情不是無情。絕情者,唯絕于天地。——汝之敗,敗于絕情!」

雷動仰天大笑,神情卻是無悔。

他想起花惜若之死。

他想起羅霄山之戰。

名重生因花惜若之死而悲,在生死一刻悟透生死,進入忘情之界,道心圓滿而勝。羅霄山之戰他暗算衛希顏,卻被衛希顏反暗算,以致埋下隱患而敗。

生死不過因果,如此而已。

***

衛希顏長吁口氣,羅霄山埋下的種子,終于發揮了它的作用。

如果說雷動的驚雷真氣是毀滅之氣,那麼衛希顏的鳳凰真氣就是生命之氣。毀滅與生命,恰是死與生,死可摧毀生,生也可摧毀死。雷動在羅霄山猝然偷襲衛希顏成功,但驚雷真氣涌入衛希顏的體內後卻因生命之氣的克制,無法瞬間摧毀她的經脈。雷動在變故之下只能催動狂猛的真氣在她的體內沖撞,以震碎她的髒腑。最後重傷衛希顏的同時卻也被衛希顏設陷伏擊,在雷動丹田侵入一縷鳳凰真氣。

如果這縷真氣僅僅只是一縷真氣,即使再麻煩雷動也能驅除,但要命的是,這縷真氣中然融合了衛希顏的「道」,在識海中與白輕衣歷情忘情的「太上忘情」之道,恰恰克制雷動修煉的絕情之道。

雷動的驚雷心法能夠大成,皆因修煉的是絕情道。

——無情才能毀滅!

當年雷動必殺花惜若,不僅僅因為她的才智令人心懼,更因為她是雷動道心圓滿的唯一破綻。當他親手設局毒殺花惜若,殺死這個讓他唯一動心動情的女子,在他至悲淚流的那一刻,雷動的絕情道臻至大成,道心圓滿再無間隙。

然而,羅霄山之戰後,雷動渾然無隙的道心卻因衛希顏侵入的那縷真氣埋下隱患。

人之感情可以淡漠,可以絕斷,但喜怒哀樂的情感卻無法徹底毀滅,否則非為人也。只要還有情感在,埋葬的感情就有重新萌芽的可能,端看「催化」的力量夠不夠強。

衛希顏侵入雷動丹田的那縷鳳凰真氣就如一粒「情種」,而且是融合了大宗師境界的情道之種,即使雷動的絕情道心也湮滅。一旦在他丹田「破土」冒芽,雷動的絕情道就有了心隙。而道心一旦出現間隙,不僅武道再難有進境,年深日久下,境界還會出現動搖甚至後退。

如果名重生不約戰,雷動也必下約戰書。否則,他與名重生的境界一消一長,勝算就會越來越小。

但他還是敗了。

***

雷動的目光望向箭魚號,與衛希顏的目光在海空相撞。

雷動又仰頭大笑起來,看向名重生,聲音豪雄,「天地無情,天地有情,有情無情共存。如死生之道,有死必有生,有生必有死。你之有情,我之無情,均是天地大道他的眼神睥睨,如凌絕頂峰,「今日縱敗,敗在時也運也,非道之過

即使言敗,也如天地王者,霸氣凌人。

聲音響蕩在海空,如長虹貫出,浩蕩之勢一如雷動其人。

尚未回過神來的圍觀人眾霎時間腦海中只蕩起一句︰

果然是雷動,雖敗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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