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朱高能見此情形,連忙湊近龍輦小聲說道,「陛下且息怒。淮南王未曾受邀私自進入文晉國土已是理虧,且只帶了隨行扈從數人,不必加以理會。只是陛下大寶初定,當不與大鄴起沖突才是,依臣看,不如先將其穩住,再行商議不遲。」
蕭天成煞眼一落,直直落在朱高能身上,朱高能頓覺渾身一冷,急忙低頭躬身,後退一步。
蕭天成陰沉著臉看朱高能一眼,半晌,才抬頭出聲︰「淮南王遠道而來,不如先行驛館休息,至于公主的婚事,朕明日在宮中再與淮南王商談如何?」
「一切全憑陛下安排。」夏侯淵淡淡道。
至此,上至朱高能,下至御林軍,皆長出了一口氣。
天下六國,以大鄴國土面積最大,多年來軍事力量也以大鄴最強,雖然其西臨烏蒙羝胡兩大部族,東臨東庭大國,兩側皆有虎狼環伺,近年來又因各種原因國力有所衰退,有被東庭反超之象,但仍是不容輕視的大國,與其為敵,沒有好處。
即使眼前這位淮南王據稱不受大鄴皇帝與先帝喜愛,即使他的話真假難辨,仍需小心謹慎為上。
夏侯淵轉身望著囚車內的女子,語鋒一轉,「只是公主……」
「淮南王與公主的婚事還有待商酌,在此之前,公主仍舊只能關押在天牢。」蕭天成知他要說什麼,這話說得斷然果決,再無商量余地。
夏侯淵唇角微勾,不再說話。
一躍下馬,他握著馬鞭朝囚車穩步走去,御林軍皆圍在龍輦之側,所經之處全無障礙,便是有,料也全不在他眼里。
其黑衣扈從刷地一聲齊齊下馬,排成一列與御林軍成對峙之勢,區區十人,沒有絲毫處于下風之勢。
夏侯淵在囚車前停住,負手,下頜微抬,如墨淵般深邃的眸子輕凝著眼前的女子。
沒有女子敢直視他的眼楮,即使是男子,除非他刻意斂起與生俱來的迫人氣息,也沒有人敢正眼看他。
然而,這回卻是例外。
女子身姿挺拔,一雙同樣漆黑望不到底的眼眸正淡然俯視著他,那樣輕描淡寫的打量,如他一般。
即使身在牢籠,即使衣裙受損,即使渾身傷痕血跡斑斑,額頭鮮血凝結,臉頰還有淡淡腫起的指印,這一切依舊不能損她半點卓然風華,更不會讓人對她產生半分輕藐之意。
而這種俯視的姿態,如同一個王者面對自己的臣屬,這種殺戮面前依舊能淡定如一之勢,不是一個尋常公主所能擁有。
只一個眼神的交錯,彼此便知,對方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同樣冷酷,理智,冷靜,不為情感所左右。
而從她的神情可看出,對于他這個曾有過婚約,並且是目前唯一可救她于囹圄的未婚夫來說,她沒有表現出一絲該有的喜悅,準確地說,半分波瀾未起。
那雙無法看出情緒的眸子里,只有冷漠,審視,疏遠,毫無親近可言。
「蕭情?」夏侯淵劍眉微挑。
女子眸色略為加深,望著他片刻之後緩緩開口,吐字極為清晰︰「蕭情,或許。不過,過去的蕭情已死,從今日起,我的名字叫楚清歡。」
狂風忽作,天際驚雷乍響,閃電如銀龍游走破開雲層照亮眾人驚詫之色,積蓄已久的暴雨終于傾泄而下。
這一場驚天大雨,見證了這天下最優秀也最強悍的男女之間的最初相遇。
從此,開啟傳奇的一生。
天底下的牢房都一樣,並不會因為里面關押著最尊貴的囚犯便更為寬敞舒適些。
燈火昏暗,四壁潮濕,地上的枯草多半腐爛,間或有覓食的老鼠從角落里竄過,吱溜一聲消失不見。
楚清歡靠坐在牢房靠近過道的一側,一腿曲起,搭在上面的手輕輕垂落,雙眸微闔,面容沉靜,似乎已進入沉睡之中。
事實上,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並且對于身外之事毫無掌控之時,她決不會放任自己松懈。
尤其是這一次。
在意識乍然進入大腦之初,她的身體還未復蘇,但于她這個過慣了刀口舌忝血的日子,多年來游走于生死關頭的人來說,對于危險的察覺與防御已成為一種本能。
但她沒有想到,迎接自己的會是這樣一幕。
在白虎被射死之後,她才仔細地打量了自己與四周,一瞬間,向來以冷靜沉著著稱的她也不由得微微一驚。
那是絕對真實的場景,不是有人刻意而為之,而她也清楚地記得,她已經「死」了。
想到這里,她心中一聲冷笑。
十年的付出,十年的信任,得到的卻是如此慘痛的教訓。
一夢十年。
青澀的少女成長為明艷的女子,大好的年華充滿了黑暗與血腥,那是不屬于她自己的青春,能堅持那麼久,除了有阿七陪伴,還因為有他。
只是她未想到,那個介入並主異了她的生命,一步步陪她成長,一點點烙入血脈有如親人一般的男人,會向對手泄漏她的消息,借他人之手殺她。
原因很簡單,只因為她向他提出,要解除她和阿七跟組織的關系,而這點,將會對組織不利。
永遠只有利益,利益之前沒有感情可言。
她以為自己夠理智,卻原來還不夠,與那樣的人講感情,哪怕親情,也不可以。
靜垂的眉羽微動,敏銳的感觀已听到遠處過道隱約傳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楚清歡未動,只從聲音判斷著來者的身份,那步伐穩健,有力,每一步都極為規律,跨度相等,行走時帶動鐵甲的輕微摩擦,非獄卒,亦非高官顯貴,當是一名軍人。
而在這宮中,唯一的軍人只有御林軍。
御林軍若是成隊而入,不稀奇,偏偏來者只有一個,這其中的緣故便有些耐人尋味。
腳步聲在不遠處停頓了一下,再次走過來時,步履已輕緩了許多,直至走到牢房前,靜立。
隔著一道高大的木柵門,撲鼻的清香毫無遮擋地飄入,那是飯菜的香氣,還是熱的。
或許是拜那位淮南王所賜,雖然她仍被關押在這座牢房中,但身上已換了干淨整齊的衣物,之前獄卒還送進來一張全新的席子,如今,連吃食也受到了頗好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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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阿七,新進來的妞們如果有興趣,可以去看看長風的完結文《凰謀︰誘妃入帳》,男主可以說是個比狐狸還要狡猾,比海棠還要風騷,比牡丹還要華貴,比女人還要風華絕代的這麼一個月復黑男,與女主的對手戲個人覺得還是相當值得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