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朝院子里探探頭,偌大的院子,兩排花廊油綠油綠,幾個婆子在灑掃,幾個家丁圍著花廊說閑話,還有幾個送早飯的廚娘,頭上圍著藍巾子,端著帶蓋的盤子一個接一個的往飯廳去了。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守門人見是芙蓉,倒沒為難她,而是難得的把她請了進去。原來喻只初早就交待過了,只要是芙蓉來,只管放行。
飯廳靜悄悄的,因夫人在用飯,丫鬟便讓芙蓉在廊下候著。
隔著細白的窗紗,芙蓉見飯廳只有喻夫人一個人在用飯,但桌上擺的飯食種類卻很多,小油卷,小花卷,饅頭,油條,雞蛋玉米粥,百合蓮子粥,還有幾樣或紅或綠的小菜下飯。另外還有一鍋黃豆豬蹄湯,這黃豆豬蹄湯一般是晌午或是晚上食用,喻府一大早便弄了這些吃的,可見這生活質量,芙蓉一家坐上馬車也追不上了。
小丫鬟站在那給喻夫人布菜,嘴里說是,老爺一大早吃了一個油卷就去衙門辦事了,張家的男人晚上不睡覺,偷了王家一只雞,在被窩里摟著雞直模,王家的雞受了驚嚇,生不出雞蛋來了,所以就告到了縣衙,等等雞毛蒜皮的事,听的喻夫人直打呵欠,繼而捏起一根油條聞了聞,又扔進盤子里道︰「天天扯這些不咸不淡的事,老爺就應該定個規矩,再為這種事擊鼓鳴冤的,先打二十殺威棒,這些平頭老百姓,慣的毛病,前些天不是剛有一家的羊生不出崽兒,來擊鼓讓老爺給看看的嗎?這樣下去,這縣老爺成了給阿貓阿狗看病的了,當它何用?」
芙蓉听的可笑,一幫下人見夫人不高興,背著手不敢接話。
「舅爺呢?」喻夫人又問起了他弟弟。
有個家丁站出來道︰「老爺說了。少爺如今要安心念書,不讓舅爺打擾,讓舅爺一心撲在衙門當職,做出點成績才好。」
喻夫人點點頭,面上的顏色好看了些,吃了個包子,問面前的丫鬟︰「怎麼還不叫少爺吃飯?」
「少爺他……還在睡,昨晚上看書晚了,今兒下人們不敢叫他。」丫鬟搓著手答話。
喻夫人點點頭,喝了口粥又吐了出來︰「自李榮走了以來。這府上請來的廚子越來越不像樣了,前幾天,有個廚子。做飯不干淨,不是吃出腿毛就是吃出蒼蠅,新請來這個,連生熟也不分,你瞧瞧。」喻夫人接過筷子。在黃豆豬蹄湯里挑了挑︰「這豬蹄本應該炖的很爛,這廚子做的,硬的像石頭,砸狗狗都死。怪不得老爺都不願意吃。」
提到做飯,喻夫人便一肚子火氣,李榮不長進。可新進的廚子,連李榮也不如,吃的一府的人。不是拉肚子就是壞了牙,在喻夫人看來,如今找一個稱職的廚子,簡直比找一個人出來當縣太爺都難。
等了有一個時辰,喻夫人才用完了飯。丫鬟們通報,讓芙蓉進去。
喻夫人坐那看著芙蓉直笑︰「我認出你來了。先前你也來過府上,還有你弟弟,是吧?」
「恩。」
「賣松茸養活弟弟?不是我說,你那個弟弟呀,傻傻的,你何必這麼辛苦,一個大姑娘的,拋頭露面,不如把你弟弟賣了算了,我瞧著城里有富貴太太沒有子嗣,把你弟弟賣過去,換的銀子,夠你吃飯的了。」喻夫人面帶譏諷。
這個喻夫人果然心狠手辣,一開口就提議把葫蘆給賣了,好吧,雖然剛重生時,芙蓉不是很待見葫蘆,那貨簡直是一個惹禍精,好吧,雖然現在他還是一個惹禍精,但至少他是自己的弟弟,是親人,怎麼能賣了他呢?
人窮志不短,芙蓉理也不理喻夫人,提著籃子轉頭就要走。
喻夫人才慌神了︰「我答應了周太太她們,說這兩日便給她們些松茸,正好你送來了。怎麼能又提走呢?不是讓我失信于人?」
「是啊夫人,賣給周太太她們,收十兩一斤,她們還高興的什麼似的,咱們買進來,才半兩一斤。」丫鬟在一旁插話。
喻夫人面上尷尬,趕緊呵斥住了丫鬟,讓家丁稱了重量,一共二十四斤,不多不少,剛稱完,家丁便欲將籃子提走,芙蓉有了前車之鑒,一把護住籃子,任憑家丁拉也不松手。
丫鬟對喻夫人說,怕是芙蓉改了主意,突然不願意賣了。
喻夫人卻搖搖頭道︰「她是怕咱們不給錢,不是我說,姑娘你也太小心眼了,不過是一點松茸,我會貪了你的?」
帳房先生拿著個算盤出來了, 里啪啦拔了兩下,又看看喻夫人,拿出五兩銀子給芙蓉道︰「收好了,兩不相欠。」
芙蓉拿著銀子,怒視著帳房先生,喻夫人打趣︰「你怎麼不咬咬那銀子是真是假?」
芙蓉將銀子放到飯桌上,這也太欺負人了,前次十來斤松茸,賣了有五兩銀,這回二十四斤松茸,還是五兩銀,雖然芙蓉不太會拔算盤,但至少還認得數,會算個帳,就是沒上過一天學,也知道十斤松茸跟二十斤松茸不是一個價吧?
喻夫人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問芙蓉︰「怎麼不收銀子?嫌銀子是假的?放心吧,這可是官銀。」
「應該給我十二兩銀,少一文也不行。」芙蓉一臉的堅決。
喻夫人又尷尬起來,十分不情願的讓帳房付了芙蓉銀子,然後略帶諷刺的道︰「我以為鄉下孩子沒上過學堂,不懂得算帳呢。我只是試一試你。」
「那夫人以後不用試了。」芙蓉一臉的從容︰「為了賣這點松茸,我連算帳都學會了,容易嗎?賣個菜,也遇上坑蒙拐騙的。」
喻夫人便不說話了。
喻只初從床上起來,穿了一身海藍色的小褂,里面襯一件淡灰色袍子,腰間還掛著一塊玉佩,听說芙蓉來了,三兩步就奔進了飯廳。
喻夫人趕緊拿出手帕子給他擦臉︰「這孩子,跑這麼急,得多餓啊。」
一桌子好吃的,對喻只初來說,最為常見,家里每天都有這麼些菜式,自己的娘雖對外人摳門了些,但對府里的吃食,一向不含糊,喻只初見芙蓉干站著,便請她坐下,又讓丫鬟端了盤碟,忙著給芙蓉夾菜。
喻夫人的眼楮如盛夏的太陽,恨不得烤焦了芙蓉,芙蓉也不自在,便推月兌不吃。
喻只初便盯著她娘道︰「娘,芙蓉給咱們送菜,在府上吃點早飯,是可以的吧?」
喻夫人當然不能說不可以,總不能在兒子面前失了分寸,走出飯廳,心里恨恨的,左想右想,總不能讓芙蓉吃的那麼舒服,剛走出垂花門,喻夫人便想到了一個法子,悄悄對丫鬟說︰「去廚房,讓廚子新做一盤菜,做盤紅燒魷魚吧,芙蓉哪吃過這個,一定新鮮,然後你往里面放點巴豆粉。」
丫鬟點點頭,去辦了。
巴豆,是巴豆樹干燥成熟的果實,是一種常見的中草藥,其味辛性熱,能致人嘔吐,月復瀉。
紅燒魷魚,味道做的重,掩蓋了巴豆的味道,丫鬟故意放在芙蓉面前,說是夫人特意為芙蓉準備的。
芙蓉總覺得詭異,喻夫人這麼高貴冷艷的人,怎麼會請自己吃魷魚呢,便不敢下筷子。
喻只初勸了幾回,見她總不吃,便也不勉強。
喻夫人回到房里,總覺得不對勁兒,轉念一想,可不是嘛,喻只初從小隨老爺的脾性,最愛吃魷魚,萬一兒子把這紅燒魷魚吃了可怎麼辦呢?忙差遣丫鬟去飯廳看看。
丫鬟到時,飯廳只剩下幾個廚娘在收拾盤碟,那盤紅燒魷魚,被吃的一干二淨,問廚娘是誰吃了魷魚,廚娘只說不知道。
二門口的人來回話,說是少爺吃了飯出去溜一圈,正好芙蓉姑娘在石米鎮,說是要辦酒席,少爺覺得稀奇,就跟著去看熱鬧了。
喻夫人只覺得心突突直跳,忙問少爺可有什麼異常之處,二門口的人搖頭,只說芙蓉姑娘看著才異常,走路都彎著腰,看上去很是疲倦,臉也蠟黃,喻夫人的心才略放松了些。想來是芙蓉吃了那巴豆,就等著跑茅廁吧,疲倦,臉色蠟黃,可不是跑茅廁跑多了嗎?
城里有不少小玩意,喻只初挑了一個八仙過海何仙姑的泥人,這泥人做的活靈活現,裙擺飛揚,連那荷花,都粉紅艷麗,像要滴出水來。喻只初準備買下它給葫蘆玩,伸手一掏,才發現身上沒有帶銀子,以前他出門,多半有隨從,或是他舅舅親自跟著,他只管挑東西,付帳都是隨從們的事,今天他沒帶隨從,也沒帶銀子,挑了東西,才想起來自己沒有錢。
芙蓉從錢袋子里捏出幾文錢來,欲交給小販。喻只初要送葫蘆小禮物,自然不好讓芙蓉出錢,伸手解下腰里系的大玉佩,要交給小販抵帳。
芙蓉趕緊攔住了,這通透發綠的玉佩,少說值好幾十兩銀子,拿玉佩換泥人,也就只有喻只初做的出來了,或許他從小有吃有穿,也不用為銀子發愁,他對銀子,是沒有概念的。
最後,還是芙蓉花了十幾文錢,將那泥人買了去,帶著喻只初直奔石米鎮,若去的早,還能幫著弄弄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