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阿英到楊家來找他,兩個人到牧羊河邊,阿英曾偷偷告訴他,樸夫人之死的真相。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他曾試圖說服阿英,讓她在喻老爺面前說真話。
阿英答應了,可有一個條件,讓楊波娶她,若不然,她死也不會說出這個秘密。
楊波怕芙蓉會死。
他答應了阿英的條件。
一開始,楊家不樂意楊波娶阿英。
為此,阿英使出一計,只說自己懷孕了的。
楊波挨著楊老爺子的罵,把阿英娶了回來,眼瞧著,就可以為芙蓉洗去清白了,可是阿英,她竟然死了。
楊波顫抖著去開門,想去叫大夫,卻跟楊老爺子踫到了一塊。
楊老爺子與王嬸子已經披衣而起︰「大半夜的,喝了些酒,吵吵什麼,弄的白家村的人都听到了。」楊老爺子夜里也不忘抽著他的煙鍋子,他臉上的溝溝壑壑,猶如村口那棵老樹的皮。在斑斑點點火星的映襯下,有些恐怖。
自蘇暢來送東西,楊老爺子就已經知道了。
阿英在婚房里大吵大鬧,他也只有嘆氣的份︰「這才剛成親,就吵起來了,以後,可怎麼辦?我就知道,這個阿英,跟咱楊波,是八字不合。」
「爹,娘……阿英她……」楊波聲音都在發抖。他還是第一次,這麼近的,看到一個人死了。
「楊波啊,你是不是喝醉了,今兒晚上是好日子,怎麼能跟阿英吵嘴呢?」王嬸子拉著楊波的手拍了拍︰「既然娶了媳婦兒,就要疼媳婦兒。況且,她還懷著你的孩子。」
「她……沒有懷孩子。」楊波喃喃道。
「你說什麼?你真是喝醉了。」楊老爺子用煙鍋子敲楊波的腦袋,見楊波整個人跟傻了一樣。也不好探頭往屋里看,便敲敲門道︰「阿英,這麼晚了,把楊波扶進去睡吧,別鬧了,不好看。有什麼話,你們小聲點。在屋子里慢慢說。」
屋里沒動靜。
「爹。你別敲了,阿英死了。」楊波扶著門才能站穩。
「你說什麼?」楊老爺子的煙鍋子掉到了地上。
「阿英死了。」楊波聲音顫抖,臉色有紅轉白。
一度,他以為自己是喝醉了。看錯了。
可他盯著阿英,狠狠的盯了一回,才發現,阿英是真的死了。
王嬸子哆嗦著打開門,剛一開門,便見阿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上的大紅喜服很是扎眼,可阿英的臉雪白雪白的,猶如這一夜的月色。阿英的嘴角。那抹黑血,卻是觸目驚心。
王嬸子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赤腳大夫趙老四很快被叫了來,甚至,由于楊老爺子的著急,趙老四的鞋子都沒來的及穿。就被捉了來。果然是赤腳的。
先是診脈,試鼻息,毫無動靜。
阿英的身子漸漸硬了起來。
那一抹黑血,很是顯眼。
趙老四搖搖頭︰「救不下了,已經死了,沒有脈搏了。」
楊老爺子蹲坐在地上。
他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除了自己的爹娘因壽而死,還沒有見過哪一家娶了新媳婦,新媳婦死在婚房里的。
「楊波,剛才生氣,你是不是打了她?把她給打死了?」楊老爺子開始責問楊波。
楊波伸出手來,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因握著碎簪子,手心里已有隱隱的血︰「是,剛才,我打了她。」
「你糊涂啊,怎麼能把她打死呢,她雖不是小姐,可好歹是你娶進門的,是一條命,如今,你不是要抵命麼?」楊老爺子愁的用煙鍋子敲地。
王嬸子直抹淚︰「這些年你從來沒有發過什麼脾氣,可怎麼就把她打死了呢?」
趙老四搖頭道︰「依我看,你們兒媳婦的死,不是被打的緣故,好像是吃了什麼,被毒死了。」
楊老爺子手里的煙鍋子又一次掉在了地上︰「毒死了?」
「可是自從她進門,白天沒有吃東西——」王嬸子辯解。
「她吃了桌上的糕點,說是餓了。」楊波像是失了魂兒,眼楮注視著手里的碎片,依然是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語。
王嬸子哆嗦著走到桌子邊,撿了一塊糕點聞聞,然後自己吃了,卻哭著道︰「這哪里有毒呢,怎麼她就死了呢?明明嫁進門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楊老爺子從來沒有如此不淡定過。
他央求著趙老四給阿英好好看看。
可面前的阿英,全然已死透了。
趙老四也無力回天。
一家人呆坐著到天亮。
雞叫了。
白家村醒了過來。
阿英死在洞房當夜的事,不脛而走。
昨日擁到楊家大門口瞧喜事的人,又不約而同的來了。
這一次,他們在楊家院子里探頭探腦,嘴里紛紛猜測著。
有的說︰「怎麼會在洞房的時候死去呢,會不會是因為楊家的小子……?」那人說著說著,就笑起來。
有的人說︰「听說是吃了婆婆做的糕點才死的呢,白家村最近的風水可真不好,白芙蓉一家,剛剛被捉進天牢里,這不,鄰居們剛成了親,就出事了,得請個風水先生來瞧一瞧了。」
楊波的眼楮熬紅了,雖身上還有酒味兒,可整個人,卻是早就醒了。
官差來了。
陳九年打頭。
「我說楊兄弟,你們家這是弄的什麼事?」陳九年嘆氣︰「好好的成親,唉……」
楊老爺子撲倒在地,拉著陳九年的衣裳︰「我兒子沒有殺人……我家老婆子也沒有在糕點里下毒……」
他一向很少說軟話。
平時對楊波,極為嚴厲,年輕的時候氣盛,甚至動手打過王嬸子。
可如今,面對氣昂昂的官差,他首先想到的,是幫二人求情。
陳九年與楊波相熟。自然不為難他們︰「別跪著,快起來,阿英是怎麼死的,縣老爺自然會查清楚。」
「查什麼清楚呢。」楊老爺子欲哭無淚,只拿煙鍋子敲著自己的腿︰「縣老爺自己的親閨女,如今都要死了,何況我們這些外人呢。真是冤枉死。也沒處伸冤了。」
楊波卻默默的起身︰「我跟你們走。」
這樣一來,罪名可就加在楊波身上了。
楊老爺子搶著起身,伸出雙手︰「你們把我帶走吧,不關我兒子的事。」
「陳大哥。這事,不關我爹娘的事,他們是听到動靜才出來的——」楊波試圖為爹娘開月兌。
「不關我兒子的事,趙老四都說了,阿英八成是被毒死的。楊波當時喝醉了,怎麼會下毒呢。」楊老爺子哆嗦著道。
王嬸子卻是伏在地上哭的斷腸。
雖不喜歡阿英,可如今她死了,一切都說不清了,難道自己家。也要家破人亡麼?
「你們就別爭了。阿英怎麼死的,到底有仵作,仵作會查驗,當下,是帶你們回去。先收押著,等查了真相,自然會放了。」陳九年低聲道︰「反正我是不相信,你們會害阿英,若害她,哪里有娶回家的道理呢。」
陳九年帶著楊波便走。
楊老爺子欲追出來,楊波扭頭道︰「爹,你回去吧,別像芙蓉一家,都在天牢里,那可怎麼辦呢。」說著,他跪了下來,重重的給楊老爺子磕頭︰「爹,孩兒不孝了,讓您跟娘操心了。」
楊波極少行此大禮。
楊老爺子也是訓斥他訓斥慣了的。
小時候,他交代楊波放羊,有一天,丟了一只小羊,他拿棍子,抽的楊波後背發紫。楊波咬著牙,硬是沒叫一聲。
後來,楊波掙了些銀子,想買下原先的一品樓,他便百般阻撓,罵人的話說了一籮筐,可楊波只是笑笑,並不吱聲。
楊波要娶阿英,楊老爺子差一點用煙鍋子敲他的腦袋,可沒想到,洞房夜里,出了這種事。
如今,楊波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給他行大禮,倒讓他心里發酸。
他顫抖著手,眼里流出了淚。
他鮮少在楊波面前流淚︰「起來吧,哭啥,你又沒害死她,縣太爺要敢殺了你,我就不依。」
事到如今,楊老爺子還在嘴硬。
楊波也被關進了天牢。
本來,他會被關進普通的牢房,可陳九年想著,天牢里有芙蓉,關的近一點,至少能說上話。
芙蓉正在吃飯。
她手里端著一碗糙米飯,剛扒了兩口,便覺得眼皮直跳,心里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果然,他看到楊波耷拉著腦袋,跟在陳九年身後。
陳九年把楊波關在了芙蓉隔壁的牢房里,又叮囑獄卒給他端了些吃的。
楊波哪里還有心思用飯。
他呆呆看著芙蓉︰「你還好嗎?」
芙蓉卻答非所問︰「你怎麼,也被關到天牢里來了?發生了什麼事?」
二人又突然的靜默了。
「說來也奇怪,這個阿英,在喻府的時候,活蹦亂跳的,要成親時,成天在府里跟一只八哥一樣,見人就說,生怕懷海城有人不知道,她要嫁給楊波了,可怎麼洞房之夜,她就死了呢?」陳九年也暗自嘮叨。
芙蓉的臉都白了︰「阿英死了?」
前兩日蘇暢來傳達消息的時候,還是喜氣洋洋的。
沒想到,成親當日,出了這樣的事。
楊波靠在牢房里,靜靜的看著芙蓉︰「你瘦了……」
春娘卻蹲坐在那兒,嚶嚶的哭了起來,她心里一直擔心,自己一家不得昭雪,可如今,楊波也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