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只初娶了格格,在王府住了些時日,便帶著格格,坐著轎馬回懷海城去了,臨行前,芙蓉買了些京城的東西讓喻只初帶著。(鳳舞文學網)
雖並不金貴,可畢竟是一片心意。
喻只初與格格離開京城有月余,發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那日芙蓉正在衣鋪里做衣裳,見葫蘆進了小車胡同,一臉倒霉的模樣,便問他︰「葫蘆,你又惹禍了?」
葫蘆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悶悶的說︰「明兒起,暫時不必去宮里習學了,要到一個月之後才進宮。」
芙蓉笑笑,一面忙著手上的活計︰「這對你來說,不是好消息嗎?以前每次讓你跟王先生去習學,你都恨不得挖個地縫藏起來,如今能在家里歇上一個月,你不得放鞭炮慶祝?」
葫蘆瞪著芙蓉︰「大姐,你又取笑我,如今,我跟以前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不是還叫葫蘆嗎?」
「我是說,以前在懷海城跟著王先生習學,我總是挨揍,還要幫師娘家的老母豬捉虱子,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每日去宮里習學,每天跟幾個阿哥在一起,我高興著呢,你不知道,我跟次歡的感情最深了,我們倆玩的很好。」葫蘆拍著胸脯︰「次歡一日不見我,就隔三秋。」
芙蓉心里暗暗把葫蘆鄙視了一回,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怎麼說的如此情深意切?嘴上卻又道︰「葫蘆,大姐最近都忙,你若沒事,不必去宮里,能歇歇,也好,正好可以去陪著你二姐說說話。她天天躺在床上。悶著呢。」
葫蘆低頭進門。
迎面走出來一個提著藥箱的大夫並春娘。
春娘拿著大夫開的方子讓小巧去藥鋪里取藥,一面又拿了一兩銀子的診金給大夫。
送別大夫,春娘又拿起手帕來繡著︰「芙蓉。你瞧,這隔幾日。便需請個大夫來給茶茶瞧病,茶茶的病雖不重,可一直反反復復,不見好轉,一個月的診金,也需要三四兩銀子。」
芙蓉手中做著一件大紅色繡金邊小褂,听春娘這樣說。便停下手里的針線道︰「春娘,這個你不必擔心,如今衣鋪的生意尚好,每個月也有幾十兩的進項。只要茶茶的身子能好,這一點點診金算不得什麼。」
春娘嘆口氣︰「娘當然不是心疼那些診金,為了茶茶,便是傾家蕩產也願意,只是……」
「只是什麼?」
春娘從衣鋪中探出頭來。瞧著四下無人,便小聲道︰「剛才的這位大夫,跟之前的幾位大夫所說的一樣,說咱們茶茶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的。是得了心病,而這心病,京城的大夫稱為相思之病。」
芙蓉早知道了。
即便沒有大夫們看診,即便她自己不懂行醫把脈,她也懂的,茶茶的心病,大抵是因為心系皇上。
有好幾次,半夜時分,芙蓉到院子里乘涼,都听到茶茶在默默的念叨皇上的名字。茶茶不大識字,她還曾偷偷的跟葫蘆學了幾個大字,叫宋其真。
得空的時候,她一個人擺開宣紙,拿著毛筆,歪歪扭扭的在宣紙上寫下「宋其真」三個字,然後,又望著那三個字發呆。一發呆就是一下午。有時候芙蓉突然闖入,無意中發現茶茶的這個秘密,茶茶便急忙將宣紙收起來,臉上紅的如早春的朝霞。
先前茶茶服的藥,是治發燒的藥。
後來反反復復的發燒好了,她開始反反復復的發呆。
發燒易治,發呆,卻不容易好了。
她有時候精神好,不知為什麼就笑,有時候又一個人呆坐著,而有時候,又會哭。
這倒讓春娘手足無措。
芙蓉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卻都明白,這相思之病,是病,也不是病。
如今听春娘說出,茶茶得了相思之病這事,芙蓉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只是淡淡的道︰「是病,總會有人醫,春娘,你也不要怕,茶茶如今身上沒有其它病,這便是好兆頭。以後,多讓葫蘆陪她說說話,說不準,會好的。」
如此,春娘也只有嘆氣的份兒。
天涼了。
一幫夫人送來了布料,讓芙蓉做秋後的衣裳。
忙活半日,手上酸澀,身上冰涼,芙蓉呵呵手,又拿起了針線。
「啾——啾——」小車胡同那頭響起蘇暢的聲音。
可能是他從宮里回來了,用現代話說,蘇暢又下班了。
每日正對著蘇府門口做生意,蘇暢幾時出門,幾時回來,芙蓉都能做到心中有數了。
「芙蓉,你還在做衣裳呢?天天賺銀子,你就不嫌多。」蘇暢笑著從馬背上跳下來,雖天冷了,可他還是出了一頭的汗。芙蓉注意到,蘇暢身上,穿一件素色的袍子,腰里系著一尺寬的白束腰,而他的刀柄上,系著一塊白布,所騎的那匹黑馬,也用白布蒙在頭上。
芙蓉心里咯 一下︰「蘇暢家死人了?自己怎麼不知道?他為何要戴孝?」又不好明問,只得指指他身上的白束腰道︰「你這是?」
「你還不知道嗎?宮里的青娘娘歿了。」蘇暢嘆了口氣︰「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歿了,唉,一直流連在病床上,太醫開的藥喝也不見效,這不,今兒上午出了事,宮里的奴才們都披麻戴孝了,我們做侍衛的,自然也是這樣。唉,可憐了青娘娘的次歡阿哥,才幾歲,就失了額娘。」
芙蓉呆呆的放下針線。青娘娘此人,芙蓉倒有一面之緣,只是沒想到,如此年輕,就像花一樣凋謝了。
「青娘娘雖不是皇後,可畢竟是太後的佷女,喪禮自然與別的妃嬪不同,而且,自此後一個月以內,宮外不得听曲,不得擺宴席,不得辦喜事,反正,諸事注意就是了。」
芙蓉這才想起來,為何葫蘆要休學一個月,原來是因為青娘娘的事。
她低下頭去,發現自己手底下還按著一塊大紅色的布,于是趕緊將紅布收起來。
蘇暢道︰「你把做衣裳的布藏起來做什麼?」
「不是說,一個月以內,不得听曲,不得擺宴席,不得辦喜事嗎?我想著,是不是也不讓穿紅?所以…….」
蘇暢搖搖頭︰「青娘娘並不是皇後,所以宮外雖守喪,可也沒有那麼嚴格,你就開著一間小小的衣鋪,看把你嚇的,誰還來查你不成?」
芙蓉這才放下心來。
因為青娘娘的事,宮里宮外一片哀嚎。
如今京城停了听曲兒,唱曲兒,沒有嫁女娶親,也沒有擺宴喝酒,京城就像突然睡著了似的,安靜了不少。
自打听說青娘娘的事,茶茶倒是放心不下,她一直堅持,要去宮里看看太後。
芙蓉拗不過她,只得叫了輛馬車送她去宮門口。
以前,茶茶每次去宮門口,讓朝陽門的侍衛去慈寧宮傳話,太後都會讓茶茶進去。
可這一次,蘇暢去傳話,卻陰著臉回來,太後沒準。
茶茶在宮門口哭了一回,眾侍衛並幾個太監看著很是詫異,不知茶茶是青娘娘的什麼親戚,別人都是假意抹抹眼淚,她卻是哭的情真意切,眼淚就跟斷線的珠子一樣, 里啪啦。
只有芙蓉知道,茶茶哭,不是因為青娘娘,也不是因為太後,而是因為,她見不著皇上。
馬車原路折返。
茶茶連晚飯也沒有用,便早早的躺床上去了。
春娘端著一碗米飯細細勸她︰「茶茶,來來回回的坐馬車,也實在顛簸,不吃飯怎麼行,起來吃一點吧?」
茶茶只是反鎖了門,並不吱聲。
「茶茶,今兒的飯菜是你姐姐親自做的,有萵筍炒肉片,還有你愛吃的芹菜燴牛肚絲兒,你真的不要嘗嘗嗎?」
茶茶慵懶的道︰「春娘,我累了,我不想吃。」
春娘只得暗淡回去,將托盤里的飯菜放到中堂桌上,對正在做大紅色衣裳的芙蓉道︰「你瞧瞧,這些天太後不讓咱們茶茶進宮,咱們茶茶進宮,太後又不見,茶茶傷心了,這個時候,她怎麼能再傷心呢?」
葫蘆伸手撿了一塊肉片在嘴里嚼著︰「二姐傷心,我還傷心呢,我都好幾天沒跟次歡玩了,說好了給他講葫蘆娃大戰蛇精的故事呢。」
芙蓉敲敲桌面,示意他不要隨便伸手往盤子里撿菜吃,一面又道︰「葫蘆,你的智商,也就配跟次歡那種四五歲的小孩子玩了。」
葫蘆撇嘴,伏在桌上不說話了。
春娘將托盤往芙蓉面前推了推︰「不如,你去試一試,或許,茶茶會听你的話,把飯吃了?」
「回來的路上,我說要給她買些甜餅,她就說沒有胃口,她心里難過,吃不下飯,不吃也罷,不然吃到肚子里,她自己又難受。」芙蓉穿了一根線在手里繞著︰「太後不見茶茶,或許有太後的道理,青娘娘歿了,太後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如此,太後怕是想靜一靜,咱們冒昧打擾她老人家,也難怪,會被拒絕了,只是希望,青娘娘她一路好走吧,也怪可憐的。」
「誰說不是呢,听說不過二十歲上下。」春娘也嘆了口氣。
「砰砰——」有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