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藍寧就有些累了,身邊的母親睡得頂熟,輕微的鼾聲終于感染自己。♀她想她最後還是敗給了睡神。
次日一早的收掇自又不必小夫妻倆動手,萬麗銀和藍森把早餐早清掃全部包辦。
藍寧難得看到關止積極地要從藍森手里搶掃帚,月復內誹︰「兩面派。」
萬麗銀還念叨︰「小關蠻能干的。」
關止的確能干,把岳父母哄得樂呵呵。
值回的票價也不菲,早餐有白粥、生煎、素蟹粉、小醬瓜、蔬菜色拉,還有兩個加了龜甲萬醬油的七分熟荷包蛋,把藍寧吃撐了。她收拾櫥櫃時還發現父親炸了大蝦,拌了海蜇,做了鹵雞翅放著,生怕他們小夫妻因為沒有保姆懶待了自己。
關止看著豐盛的菜肴,對藍寧說︰「你從小過著多麼幸福的日子啊!」
藍寧白他一眼,被他親到額頭上。他說︰「多虧爸媽過來,不然咱們就要手忙腳亂的。」
藍寧沒好氣地講︰「我們是啃老族。」
關止還點頭表示同意,他自告奮勇開車送岳父回家,送岳母去證券交易所看行情。倒像他們是正宗的一家三口,出門時候有說有笑,互相扶持,令藍寧難免生出醋意。
但也好笑,她搖搖頭,想起昨夜關家的家中宴席,醋意就杳無蹤跡了。她在廚房間的窗口目送關止開車送父母離開。
這天的工作她也是同關止分了工的,關止會負責派出所的聯系事宜,她則負責家里的修整。
昨晚合計出來,家里的數碼產品損失慘重,如果贓物追不回來就得再去購買,只是電腦里有許多文件資料,這才是最頭疼的。
一想,她就咬牙,暗恨自己走了眼,引狼入室。這是自己識人不清得來的教訓,應引以為戒。
藍寧一直到單位都不能有好心情。
然而,壞她心情的不止這一樁。
梅紹望鄭重地給了她一個電話,講道︰「小藍,我認真考慮過你的建議,但是綜合考慮了‘時間維度’一貫的業務範圍,你們在渠道拓展方面成功案例比較少。當然,我是指時維之後的時期。」
藍寧捏緊電話,等待他的下文。
「渠道外包的預算不菲,作為一間餐飲企業來講,事非必要,預算可縮減則縮減。這是我們站在朋友立場,我的開誠布公。」
「老梅,你的意思是?」
梅紹望頓了一會,似乎是要讓藍寧充分考慮他的潛台詞,而後才丟出他的真心話。
「講真的,我情願把咨詢費給你。你做了一個好案子,但我更希望你是站在朋友立場來給予我提點。事實上,你確實做到了一個朋友應盡的建議,就如當初關止一樣。」
這叫藍寧如何再講下去?
如此看來,這梅紹望壓根就沒打算放棄融資的念頭,但又真的被她的建議打動,預備雙管齊下。若果如此,成本確是他首要考慮的。作為經營者來講,他沒有錯。
這一宗業務真的落入「時間維度」頭上,策劃成本、渠道成本、廣告成本、培訓成本均不可或缺,但梅紹望采用她的建議,在企業內部執行,則能節約不少預算。
她算來算去,卻沒有算到坐莊的資本家對資本永遠看的牢,不會輕易浪費一分一厘。
這是兜頭的冰水,淋得藍寧啞口無言。她確實事先沒有考慮周全。
梅紹望還講︰「同羅大年做短平快的小合作,無傷大雅,如果是長期的大業務,我需要考慮。請你諒解。」
這口黃連勢必需要她吞下去了。
這叫做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路數得清爽。♀
藍寧突然能明白關止為何同梅紹望劃得這麼門門清,現實畢竟殘酷。
而梅紹望的決定,又將她置在「時間維度」內至何處?
藍寧放下電話那瞬間,幾乎暈眩。
她是誰都不能責怪,唯怪自己想法幼稚,在這事情上的處理,竟生出貪靠關止的關系去打通關節,如今重重跌一跤,純屬活該。
這個句號,壓根不能圓滿。
當藍寧向羅大年做匯報的時候,羅大年听完,毫無意外生出幾分氣,嚷︰「開什麼國際玩笑?梅紹望他他媽的白相人?這種搞餐飲的私營企業家就是沒腔調,豁不出錢來做什麼大生意!」
藍寧無詞以對,一直低垂著頭,不爭不辯,連心里的想法也沒有,頭腦完全一片空白。
接著羅大年又講了些什麼,她都沒怎麼听進去,最後低頭認錯講一句︰「羅總,這次是我疏忽了,下次我會注意。」
這樣心甘情願領受責罰的藍寧,也許讓羅大年也意外,他畢竟還是念著舊情的,眼見她兵敗如山倒的模樣,並沒有百上加斤地繼續講,僅嘆一句︰「小藍,你要學要看的還很多。不要以為把時維教的會做了就能闖蕩江湖了,尤其感情用事要不得。」
羅大年說的極犀利,也極有道理,藍寧受教,更加羞愧,更因為羅大年完全沒出現落井下石的言行而感激。
這便是世間的許多面,像多稜鏡,永遠看不完。
藍寧回到自己的格子間內自我省視。
她想,她以前是不是瞎子模象,模到哪里算哪里?抑或她以前的平衡狀態陡然失衡,她便失措?
藍寧頭大如斗。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她幾乎沒有什麼好聲氣。
關止在那頭詫異︰「誰惹你生氣了?」
藍寧不響。
關止講︰「小偷去派出所自首了。」
藍寧一陣訝異。
「民警讓咱們清點失物。」
在派出所再看到張愛萍,對方蓬頭垢面,並不如以往整潔。她是來自首的。
民警將作案動機和經過復述。
小保姆張愛萍有一個親密的男朋友,是個小裝潢隊的包工頭,平素薪酬亦可夠小兩口日常生活。但小包工頭好賭。
所有的罪惡念頭都生在怠惰的習性上頭,小包工頭利滾利地輸了錢,這回再也還不起,對方是地痞,揚言要砍手指。小包工頭實在害怕,便來找了女朋友,做這鋌而走險的事情。
民警說︰「小保姆不是初犯,在前幾家人家也做過同樣的事,只是小偷小模金額少,東家沒發現,發現的也沒計較。」
可幸運不會回回眷顧,這一次他們偷多了,預備還了錢亡命他鄉,于是把東家的衣服都一起偷了去。
這實實在在是幼稚而掩耳盜鈴的想法,好在小保姆上火車的時候後悔了,不知是什麼驅使她來投了案,那時候民警也差不多鎖定了搜捕範圍。
不過畢竟是她自動投案了。
張愛萍一直哼哼唧唧地哭,連筆錄都做不好。
她斷斷續續只是說︰「我做的好,小藍多給我錢,我再偷他們家東西。我再也不想——偷東西了。」
藍寧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才好,想責怪她,又見她這般可憐樣,不忍責怪。
關止一件一件厘清了失物,簽字確認。
藍寧不想再看可鄙又可憐的小保姆,便陪在關止身邊清點失物。最後點到結婚戒指,紅絲絨的心型盒子,打開來,兩枚三金戒指好好在里頭。
關止一把拿過來,講︰「麻煩死了,還是戴著吧!」執起藍寧的手,往無名指上頭套好,又把另一只套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兩人雙手一展,多了些光輝。
關止講︰「多好,我又省錢了,本來還得重新買。」
這次藍寧沒有給關止白眼,她不過是對著手指上的婚戒重重嘆口氣。
民警過來收取他們的簽收單,說︰「嫌犯家屬想見見你們。」
他身後跟著一個衣著樸素甚至有點簡陋的男孩子,穿老實的白襯衫和黑長褲子,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個子不高,皮膚黑里透紅。他一見藍寧和關止,就九十度鞠躬。
民警介紹︰「這是小保姆的弟弟,陪他姐姐來自首的,一定要等受害人來道歉。」
關止拍拍男孩肩膀,請他直起身子。
男孩又鞠一躬才起來,說︰「對不起。」
關止說︰「我們的東西一件都沒少,而且也不關你的事,你不用這樣。」
男孩漲紅了臉,可聲音很清晰,說︰「我姐姐犯了錯誤,我如果不能代替我姐姐向受害人道歉,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合,太沒道義,太不負責任了。真的——很對不起。」
關止笑︰「把責任背這麼重。」
男孩悶著頭,沒說話,也許在羞愧。
民警送他們出來的時候,說︰「慣犯一般很難被說服,不知道他怎麼說服他姐姐的。到底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守法講理的。」
關止問︰「他們家里是不是挺困難的?」
民警答︰「家里就一個媽媽,沒有田地,靠吃救濟金。是姐姐供弟弟念書,現在姐姐被抓了,孩子看來得靠學校幫一把。」
藍寧心生感嘆,說︰「如果姐姐學學好,姐弟倆雖然艱苦,但不會有牢獄之災,天倫之樂總是有的。」
民警笑︰「理想狀態總歸好的,不過生活充滿了意外,看個人努力扭轉意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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