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寧在第二天下班時候,毫不意外地惦記牢了關止的交代,將手頭事宜迅速收尾,趕了一個早去王鳳的小店。
林秀等大學生的排演就在小店前面的空地,他們鑽研劇本,不知多認真。因為王鳳答允贊助他們的皮影戲道具,也聯系了樂器師傅指導。
其實王鳳並不是一個難說話的人。
林秀親自編寫好劇本,才子和佳人在游船相遇,才子為佳人砸壺,煽情煽的恰到好處。林秀還特地加了悱惻的旁白,由她與張星宇稚女敕又認真的聲音講出來,太貼耳,且不會肉麻。
藍寧早把這出劇目演出的目的告訴了王鳳,王鳳並不需要她多解釋,即刻明白她的意思,講︰「倒沒想到你挺伶俐。」
藍寧則暗想,我要是拍起長輩馬屁,比關止差。
但王鳳卻又嘆氣,發一陣呆,終于忍不住對藍寧講了︰「多好,爺爺肯這麼為的生日費心思,幾十年不變。」
藍寧不方便同長輩討論長輩的長輩的j□j,而且她的尷尬處境一直讓她避免討論這一層關系的種種,故而,她選擇沉默是金。
但其實,王鳳似乎也並不是想要她接過話茬,她只是自己說,自己听,說好就算了。
她很細心輔導學生們的演出,藍寧也撥冗為學生們指導劇本,兩人難得一心都想將同一件事情辦好。
這一來,藍寧便有忙碌好多,每每與大學生們在王鳳小店內消磨到老晚。偶有一次,她送完林秀等人回家,一回頭,發現王鳳一直憑風而立,孑然一身,弱似柳枝。
她上前去,對王鳳講︰「媽,外頭風大,你進去坐吧!我們再把慈善晚宴上頭關于我們的環節過一遍。」
王鳳點頭,對藍寧講︰「老二家的關冕很有幾分本事,他把慈善晚宴的客人名單已經交給了我,上上下下的顯貴不少,我們家坐這個鰲頭,十足十是去出風頭的。」
談到了關冕,藍寧的臉色就下意識不自然地轉了一轉。她生出毫無來由的別扭情緒充溢胸膛。
她講︰「二哥是挺能干的,也挺費心的。」
沒想到王鳳微微笑道︰「月滿則虧,我們關止有時候的不思進取,是件壞事情。」
藍寧轉過頭來,暗藏審慎,看住她的婆婆。
王鳳的精干犀利,始出端倪。也許正是有這份觀察力,才能最後有勇氣創出新天地。
不過她將口氣一轉,對藍寧真誠講道︰「但關冕是對親戚不錯的,這次老大家里頭悶聲不響,也就他挺身而出,其實他的媽媽贊成他來替我們出這個頭,還把這個頭出但光鮮了。」
在藍寧看完關冕交給王鳳的計劃之後,才明白,王鳳為何感嘆出「光鮮」二字。
那絕對不僅僅是一場小型的慈善的晚宴,根本就是有緣由也會有結果的名流交流宴會。
這個城市內同等階級,但凡好熱鬧愛面子的上層人士,總會借用一些名由或由己方或由某些慈善及媒體中介機構大宴賓客,往往會有好幾宗大業務在這類晚宴上頭洽談成功。這根本已經成了與高爾夫球場等量齊集的社交圈。
這種交際晚宴,誰個在曝光率上壓軸,誰個就是鰲頭之冠。關冕的做法,便是摘下這個晚宴的桂冠給自家增添光彩。從他邀請的貴客來看,不乏金融界的知名人士,實業界的龍頭老大。幾間與他合作過的證券機構和銀行均有頭目列席,名單之中,還赫然列著謝東順的名字。
看來這種社交圈的活動,關冕根本就是已經參加得駕輕就熟,故而這一次順水推舟送一個人情給自家親戚來拔此頭籌。根本就不是難事。
但有資源,肯分享,其心,總還有善的一面。
藍寧寬慰自己,切莫想但多,把他人的無私幫助加了層層原罪上去。
不過王鳳畢竟頭一回同相關的公司配合這樣大的一場活動,盡管整個活動的承接方事事都做細了,藍寧想著這總是王鳳的一次亮相人前,便特地撥了好多天,同對方溝通細節。
對方發現她是業內人士,對項目更加著緊,王鳳在旁听了看了,竟然難得夸了藍寧幾句。
藍寧回頭同萬麗銀一講,萬麗銀也夸她︰「這樣挺好嘛,你和你婆婆關系好點,大家生活得開心點。」
可不是這個道理?既然要生活一輩子的親人,溝通不良可怎麼好?
同婆婆關系好轉,她也頂開心,好像了卻一件心事,令她在工作時候都少掉許多後顧之憂,能夠輕裝上陣。
工作上,藍寧將重心放在「利華美潔」的業務上頭,文物展的工作因為日漸成熟,羅大年示意她可以移交助手跟進,藍寧也覺得在非常時刻,非常需要新人接力,便全盤給了文靜來管理。
文靜每隔三四日會對她做一個匯報,這天還把相關的媒體稿件發給藍寧。
藍寧正好得空,也想看看文物展的反饋。為大多是做的是定向媒體宣傳的公關稿,不會出什麼紕漏,藍寧只是粗粗瀏覽了一遍。但是其中有一篇,讓她瞠了目。
她看完以後,頭大如斗,眼楮都要冒金星,幾乎想要將雜志撕碎。
這一篇的標題叫做《國寶幾經劫難流離失所,日本收藏名家援手相助》,配的圖片是慈眉善目的日本籍收藏夾托著一只歷經滄桑依舊光彩不減的大亨壺。♀
內容寫得精彩紛呈,有聲有色,雲日本收藏名家怎麼在戰爭中發現了中國的國寶,用盡了辦法保護周全,讓世人得窺真相。
這篇稿子完完全全洗白了當初的巧取豪奪,和國寶外流的無限屈辱。
而這不是令藍寧最最生氣的根源,她所氣憤的是那稿子底下的署名,赫然「宥然」二字。
文靜見藍寧勃然變色,不明所以,還加以解釋︰「我把每個發稿的記者編輯的簡歷都理了一遍,嚴宥然之前給你,給羅總,給程風都發過稿子。對了之前他們社撤下美達的稿子,好像也是通過她的手操作的。這次我本來不想找她的,不過程風先前已經聯系了,我也只好作罷。現在羅總已經不同這群媒體人走了太近了。」
她交代完畢,便退了出去。
藍寧將雜志放在台面上,又仔細看了一遍。
嚴宥然以前就是個好寫手,念書的時候,老師在講台上講演《宋詞選》,她老早在下頭刷刷刷寫好了課後論文,開始編造故事,發到網絡上頭,被許多網友追捧,後來有出版商找上門來,也就順利出版了。
藍寧念大學的時候給「時間維度」做跑腿的市場助理賺錢,嚴宥然已經可以靠著自己的文字把零用錢賺一個盆滿缽滿。老同學們都講她有一支神筆,筆耕不惰,日後是可以賺大鈔票的。
她不知道現今的嚴宥然依然可以用文字來賺錢。
而且是通過這樣的方式掙錢,她原來並沒有發覺。
藍寧因此而生出失落,難以明喻,乃至郁郁于心。連林秀又打電話詢問排演細節,她都沒有心思好好指導,草草講了幾句。
她在回家路上買了一份晚報,晚報的經濟版有條新聞是關于「美達」的,劉先達引咎辭職,至于行政刑事處罰,報導自然。但「美達」的龍頭老大下馬,已足夠說明問題。
藍寧不得不想起若干年前,在朝陽觀里遇到的民營企業家,迎接朝陽的那份襟懷和氣度,讓她以為這樣的氣勢能夠唱一首很好的《我的中國心》。
不是不唏噓的。
單她已管不了那許多,只管牢自己的小事情已經夠費功夫了。
藍寧哂笑自己,又是不夠認真了,本來這麼一個邵雪甌的生日宴,她答應了關止要好好關照的,怎麼能開小差?連她請來的林秀都這樣認真。
于是藍寧又回電話給林秀,把她的問題一一解答,想,人世間總歸還有好戲,開演以後落一個家人團圓的好圓滿,這是值得心生寬慰的。
回到家中,關止。他近來忙得很,同岳平川談了好幾宗業務,親自帶隊做起了方案,他也在做「利華美潔」滇案,且並不瞞著藍寧。
藍寧當然不會去窺探,她還會自覺盡好妻子責任,為他留好豐盛晚飯。但關止也不會太晚歸家,夜里十點回來以後,吃完藍寧留的晚飯,把碗刷了,還泡了茶,窩在藍寧房中敘談。
這是近來小夫妻莫名養成的好習慣,一天之內,總要這麼靜坐交流個把小時。
藍寧問︰「他們會不會願意和本土企業有一個雙贏又公平公正的合作?」
關止講︰「如果能做好市場,誰不願意呢?這才是健康市場所需要的,不僅是國內的企業需要,外來的和尚更加需要。」
藍寧說︰「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是不是?魯迅先生的理論其實通用中西。」
關止贊她說但有道理,又嚷著想要吃夜宵。
最近兩個人忙得天昏地暗,不免食量也大了一些,藍寧煎了兩個荷包蛋,還想淋一些醬油,發現家里醬油沒有了,只能將就吃了。
她說︰「就是打醬油不方便,如果小菜場里有個醬油鋪子,倒是方便老多。」
關止吃得正歡,萬分同意她的話,還講︰「樓上博士家的保姆上回也這樣說。」
藍寧猛點頭,忽然之間就福至心靈,茅塞頓開。
她問關止︰「在小菜場里開一個調味品鋪子,是不是個好主意?把買菜主婦一網打盡。」
關止三兩口吃完了荷包蛋,抹抹嘴巴抬起頭來︰「藍寧你想說什麼?」
藍寧一時激動,平復了兩下情緒,理了一下思路,才繼續說︰「如果現今在小菜場開一間調味品鋪子,成本遠遠低于租借商業鋪面,又完全貼近了一線消費者。你講‘利華美潔’會不會接受這個方案?」
關止端凝了藍寧好一會兒,一拍腦袋,講道︰「親愛的,這麼好的點子你干嘛要告訴我?」講完以後笑吟吟地望住她。
藍寧把他面前的碟子收了去洗,洗碟子的時候,她背對著他講︰「干嘛不能告訴你?也許你想一個更好的企劃打敗我,不過我先來鎮鎮你,總歸領個先。」
關止已經摟住她的腰,在她的脖頸吻了好幾下,吻得她都發了癢,連避帶閃。
第二天,藍寧把方案同羅曼及企劃部的同事們講了,立刻開始分工,由信息部去實地做商業調研,企劃部開始制定初步的商業計劃書。
藍寧私下同羅曼說,昨晚將這個案子同關止做過溝通,關止也認為可行性非常強。
羅曼沉思一陣,突然問她︰「你不怕你老公用了去?畢竟他現在還是我們的競爭對手。」
藍寧十分肯定,也十分自信地講︰「他才不會。」
關止是什麼人?發覺念中文非己所願立刻就退學,同梅紹望朋友歸朋友,生意歸生意,細節之中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他完完全全是走自己的路,讓旁人不解去的人。這樣的人,是不會也不屑去做這樣的事情。
藍寧驀地想,稀奇,自己何時這般了解關止?了解之中,還有支持,奇哉怪也!
羅曼便也十分理解,說道︰「我相信你,想想是你的老公,各方面不會差的。」
藍寧笑,很想說當時結婚的時候,她知道自己老公各方面的情況。不過這樣說出來,若被關止知道了,怕他會有意見,因此索性想都不要想,將話頭和念想全部藏進肚子里去。
關止是直到慈善晚會前一晚才百忙抽空到現場探了探布置。
這次的晚會是租借了超五星酒店小型宴會廳,搭了舞台燈光,小而隆重。其中為邵雪甌的生日準備的環節,在藍寧和關冕的安排下,非常有特色。由一段皮影戲引出賀壽主題,再由主持人推出蛋糕車和香檳塔,一定會是整台晚會的j□j。
藍寧同關冕在細節上溝通的很好,關冕是個相當能接受良性意見的人,凡是對自己計劃有利有益的,全部接納。所以才能同關止走的近。
不過這樣也不好,太會分析時勢利弊了。藍寧想。
關冕在舞台下頭,對過來打招呼的關止似笑非笑講︰「你小子終于露面了,我以為我們要斷絕堂兄弟關系了。」
關止「呸」了一聲︰「我才沒那麼小心眼。」
兄弟兩人看似是言和了,藍寧也就放心。
關止是來加一個環節的,他交了一張光盤到關冕手里,說︰「這是一段介紹,到時候請主持人放一下。」
藍寧問︰「是什麼?」
關止把手搭到她的腰上︰「秘密。」
藍寧一笑了之,他有他的道理。她是益發覺著關止做的每件事情都有道理了。
這也是以前不曾發覺的。
王鳳看到兒子親臨現場打氣,也多了幾分氣勢,對關止說︰「你爸爸那邊你去安排吧,我是懶得跟他說了。」
關冕笑道︰「我已經跟三叔講了時間和我們的方案了,嬸嬸,你放心好了。」
王鳳無奈笑道︰「你三叔平時看中你,你去說了那是最好。」
關止只是笑笑,手伸過來握住藍寧的手。
不知怎地,他似乎有煩惱。這是藍寧的直覺。但他不講,藍寧也不知自己該從何來問。
是夜,她給關止做了夜宵,坐在他的床榻旁,試探問問︰「你想想看,還有什麼地方不周到?」
關止吃完了夜宵,往床上一個翻身,抱住她,嚷︰「親愛的,你們已經夠周到了,我們該管的也管了,再有其他的想也想不到了,隨遇而安吧!」
藍寧扣他腦門,真是沒法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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