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時候,梅紹望打了一個電話給她。♀
梅紹望頭一句話就是︰「小藍,這幾天你辛苦了。」
這一句問候讓藍寧百感交集,勉強喝下一口茶去,不想茶水太燙,灼到嘴角水泡,刺激得她低呼出聲。可她強自忍了,急迫地問︰「老梅,你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嗎?」
梅紹望在那頭頓了一會兒。
「方便不方便出來講話?」
他們最後約去了茶座,這里客人稀少,也安靜,方便藍寧傾听和思索。
梅紹望比她提前抵達,面容表情,全然是不安,也有驚惶,似乎也是經歷了一番風雨後的模樣。
藍寧頭一句就是求助他的話︰「我想見關止一面。」
梅紹望明白她的需求,他說︰「我聯系了關止的幾個死黨,有個在政法系統里做的,已經想門路了。」
藍寧結結實實把身子放松在座位里頭,苦澀地笑了一笑。
梅紹望看她面色灰敗又顯勞累,不禁關心︰「你自己也注意身體。」
藍寧卻問︰「老梅,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梅紹望甚為奇異地望了她一會兒,講︰「關止什麼都沒有跟你說?」又似是了然地補充,「他怕你擔心吧!這事兒本來就跟關止老岳無關,但是牽扯進關冕和關叔叔,不免就會和他們有點關系了。」
藍寧渴盼答案,便希冀看住了梅紹望。
梅紹望喝下一口茶去,才講了出來。
「關冕和謝東順的合作在七八年前就開始了,說起來還是我從中牽線讓他們相識的。那時候謝東順就對做童車和玩具失去了興趣,嫌棄實業資金周轉緩慢,他開始涉足資本市場。關冕一直對資本運作興趣老大,我也受過他的影響,但是沒想到謝東順和他合作得這麼深厚。他們最早的時候通過借殼海外上市獲利重組了‘童夢’集團,市盈率一度是市場平均市盈率的三倍。♀對謝東順來說,那次資本運作讓他的個人財富一下翻了近十倍,但那之前,‘童夢’根本不具備這麼取得大的市盈率的實力,過程中的貓膩,不言而喻。」
藍寧听得喉嚨發緊,忙喝了一口茶,問梅紹望︰「關止知道?」
「關冕是有錢親朋一起賺的習慣,圈子里人稱‘關孟嘗’,我想你是听說過的。他和謝東順合作的過程里,通過他的關系,或者是關家的人脈,謝東順幾次嘗到逃稅騙貸叼頭,當然就會有回饋給關家相關的一些人等,不過牽涉的有關部門和個人太多了,慢慢就形成了一個圈子。」梅紹望揉一揉眉頭,實話實說,「這個圈子,我也曾經動心過。」
藍寧放下手中的茶杯。
「來尋我的風投也是關冕推薦的。關止不贊同我的做法。」
藍寧把手服帖地放在膝蓋上頭,低垂了眼瞼,仔細听著。
「他說過,實業難做,還在于太多,尤其開放以後。他年紀小,我以為閱歷淺,誰想到他的想法才踏實。」梅紹望長嘆一聲。
「關止和謝東順到底有什麼關系?」藍寧問。
「去年有一段時間,謝東順又把重點改回實業經營上頭,搞了生產,其實是為了配合他行業擴張的需要。是關冕提出和謝東順合作,聯手國外資本建立基金向整個行業擴張的點子。他向香港上市公司出售手里的股份套現,這比例超過了商務部的政策限制,但也順利成行了。關冕大約聯系好了合作對象,過程堪稱一帆風順。謝東順對關冕很信任,又看中關止的經營才干,一直用贈股作為條件游說關止和老岳加入‘童夢’管理層。」
藍寧望著眼前的茶杯,杯中水色清澈,茶葉也郁郁青青,潔淨如碧,能清楚倒映出大千世界。
梅紹望最後講︰「結局你也是知道的,關止連我這個老朋友的邀請都不肯給面子,自然更不會沾他們的圈子。♀只是這個圈子太廣太廣。關止的父親主管電視台廣告業務,最後也免不了下水,他要出淤泥而不染,還得付出代價。」
藍寧擦著茶杯的邊沿。
「他一定很辛苦。」
而他什麼也沒說。
藍寧誠摯向梅紹望道謝,梅紹望連連搖頭︰「事到臨頭,我才真正曉得小關的做派,驚出我一身冷汗。他是對的,如果不听他的,大約我最後的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會產核進‘童夢’的亂子里,最後一定會沒事的。」
藍寧講︰「我明白。」
她一個人回到小洋樓,坐到關止的房間里頭,把臉埋在膝頭上,蜷縮起來。
同關止成為夫妻的這大半年,情景在眼前回放,他所說的所做的,他的觀點,他的行動,原來一切的一切,她記得這麼清楚。
他肯不遠千里在滴水崖上找到迷惘的她,正如她彷徨在愛情婚姻的十字路口,他把她領了出來。
所有的小事情都被累積起來,藍寧才發覺,關止是這樣了解自己。
而她自己,對他的一切,茫然無所知。
她咬住嘴唇,頹喪地倒在了他的床上,無法再做進一步的思考。她只窒息片刻,又利落站起來,打開了門。這個家現在空空蕩蕩,搖搖欲墜,她不能只顧自己的感念。
站在關家的小洋樓里,藍寧第一次體會到她作為關止妻子應當擔負的責任到底是什麼。她跑下樓梯,在三和王鳳邵雪甌看護關山還沒有回來之前先淘了米,把晚飯做了。
她們很晚還沒回來,藍寧就獨自一人吃了晚飯,然後在空曠的客廳里頭打開電腦,開始辦起公事。
之後藍寧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她同家人分了工看護關山,連萬麗銀和藍森都過來幫忙。
王鳳倍受感動,對萬麗銀講︰「藍寧媽媽,我們家現在這樣,親戚們都離的遠遠的,你們肯來搭一把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萬麗銀因勸︰「千萬不要同親戚客氣,這些都是應該的。」
藍寧也感動。她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王鳳在不久之前,向關慶國提出過離婚。但是這時候,她選擇了不離不棄。
邵雪甌也選擇不離不棄,每日將照顧關山的事情當做自己的大事。兩位長輩加上三都不是混在場面上的人,探听外界虛實的工作還是在藍寧頭上。
所有的審查還在進程中,梅紹望與關止的友人幾經曲折,終于托好了門路,可以安排藍寧與關止見一面。時間就定在下一個周六。
藍寧不時將自己探知的情況擇其重點講了,邵雪甌很樂觀,說︰「法律會還認以清白,該負責的負責,從沒做過的自然不用負責。」
這是簡單的道理,藍寧但願如此。
只頭疼的是關山病勢加重,醫生認為再安裝腸支架病人身體受不了。這等于給了一個生死裁判,轟得關家女眷頭暈目眩。
尤其關山念掛起唯一的小孫女都都,想要見上一面。
邵雪甌親自出馬去見了關都的外公外婆,還是沒有把關都接出來。王鳳不禁來氣︰「都都姓關,憑什麼不讓太爺爺見?」
「他們說怕給都都帶來不好影響。也是可以理解的,都都的爸爸和爺爺都進去了,為了孩子,是可能會慎重些。」
王鳳講︰「媽媽您也太好說話了,讓我去。」
藍寧插口︰「我找一下都都的媽媽吧!」
她並沒有貿然尋上莊家門去,而是在公司里撥了一個電話給莊惠。
藍寧的去電完全在莊惠的意料之中,因為莊惠打頭便說︰「藍寧,請你體諒我。」
藍寧也說︰「請你體諒爺爺。」
「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律師會遞給關冕。我會帶著都都去國外,過幾天就成行了。這個我沒和說,怕給老人家打擊太大。」
藍寧啞然,幾乎差一點惶恐失色。
在她印象之中,莊惠和關冕,一直是一對貌合神也合的夫妻,他們幾乎在任何場合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看著比她與關止要匹配許許多。
然,誰能想到,這背後是如此?
尤其是莊惠絲毫沒有愧疚,還帶著理所當然的利落。她說︰「我知道你覺得很突然,但我們別無他法。很多事情願賭服輸,關冕需要負責,但是不應該拖累妻兒,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
藍寧還是講不出任何話來,就像在听一番天方夜譚。
「我和關冕的婚姻,本來是一場雙贏的合作,不但鞏固雙方家庭的人際資源,還是能給兒女最好的生活條件。當這一切不復存在,我們的婚姻就失敗了。很不巧,現在面臨的就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唯有保護好我的女兒不受任何一丁點的傷害。
「藍寧,你在關家堅持到現在,是因為關止還有一線生機,他畢竟是局外人,但是關冕不是,用一句俗話說,他是罪有因得,那麼最低限度,不能罪到都都身上。」
藍寧能夠怎麼說?
她的想法完全有別于莊惠,但是她從來不能想象出莊惠會是這樣的想法。她如今能夠對她坦白至此,已經是最大的光明磊落了。
但這不夠,藍寧心頭火起,又瞬間把怒火壓抑。
她不疾不徐說︰「你的想法很對,但是你領了關家的戒指,承了爺爺的一份長輩情,最低限度的責任,應該讓都都見太爺爺一面,這是倫常。畢竟,關家曾經給了你很多。關冕若果無情,也許都都會落得一個非太爺爺照顧的下場。」
她講完以後,緩緩掛了電話,噓氣靠在牆上,額上已沁出一頭的汗。
她從來沒有威脅過誰,這一次用的方法沒有風度,也很笨,但是別無他法。
羅曼為她遞上了一杯茶,告訴她︰「我們禮拜六去做提案了。」
藍寧撫一撫額頭︰「我禮拜六要去看關止。」
「一切會順利的,我們都會贏。」羅曼遞給她一張餐巾紙。
藍寧擦干面上汗漬,將紙巾丟棄,重新把精神抖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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