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許久未听到,卻是記憶深刻的音色,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莫然緩過來,用力掙月兌,身子下意識的往聲音源頭緊緊靠過去。
她稍稍仰頭,對上依舊冷峻的面孔,手下意識攥住他的衣角,死死攢在手心,慌亂的心,微微平復,斂去方才失措的神色,輕咳一聲,身子不知覺,又靠近了些,幾乎挨上,
卻沒有發覺,扯出一抹笑,朝著對面的人,「對不起,我舅舅找我有急事,先走一步。」話落,急急轉身,見他未動,示意性的拽了下。
葉遠許是看出她的躲閃之意,長輩面前,也不好再過多糾纏,只道了聲別,神色間些許失落之意,快步離去。
溫度驟降,冷意襲上心頭,身邊的人,依舊未動,徐徐轉身,抬眸視上清俊的面容,卻險些落入,那幽黑的深瞳。
心莫名一緊,張嘴,話卻卡住嗓子臉,不得出來。太過詭異的氣氛,層層包圍,莫然愈發覺得難以掌控,咬牙,吐氣,終是出聲,「小舅……」
「你是想將我的衣服揉成破布嗎……」卻被兀然醇厚清冷的聲音打斷。
她微怔,低頭看著被揉成一團的衣角,臉頃間轉紅,急急松開,口齒不清,「對…對不起…」
江宸曄淡淡垂眸,眼底波痕流轉,如清泉底下,觸模不到的方石,無法看透。眼前的女孩,完全不似方才與那個男孩說話時的堅韌鋒利,說話間,也只是頷首,腳尖,一點點在地上胡亂蹭著,先前緊扯自己衣角的手,極不自然,垂在身側,攥成拳頭。
堅韌,毒舌開朗,沉靜柔軟,究竟,那一個才是真的,又或者,都是?
他收了視線,按捺住思索,沉聲,「打了那麼多電話怎麼都不接?」
莫然,猛地抬頭,對上黑眸,這才想起自己手機忘了拿,手別扭地插入衣兜,低低道,「我,忘帶在身上了。」
她似乎感覺到江宸曄甲種的鼻息,冰冷,一下下撲在臉上,「我記得自己應該提醒過你隨時將手機帶著。」
「嗯,有……」莫然心虛點頭,手指緊張地瞎繞,「我保證,下次一定記得。」說完,微挑起眸角,偷偷睨一眼,觸到深沉的視線,又慌忙收回。
清晰地冷哼聲,她奮力驅逐緊張,掩去神色,扯嘴微笑,佯裝輕松,「小舅,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江宸曄終是將眸光投射于她身上,只是稜角分明的臉上依舊清淡,「你外婆許久沒見你,叫我過來看看你是否還好。」
「好,好的很。」他話音剛落,莫然便急急回道。想打破周身冰涼的氛圍。
他卻突然想到剛剛的情形,冷眸掃過,「是嗎?大半夜的跟異性在外拉拉扯扯,原來這便是現如今大學生的生活情趣,這樣說來,過的確實是好。」
記憶里,江宸曄似乎從未一下說過這樣多的話,莫然先是一驚,卻立馬讀出了他話里的意味,方才,明明目睹一切,竟這般看待自己,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暗火,沖破所有理智,輩分之意拋之腦後,眉皺成一團,怒火充目,沖沖道,「你不知道就別瞎說。」
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般激烈,江宸曄有些驚訝,眯眼,看向微怒的人,聲音微微緩和,「我只是提醒你,現在的社會沒有你想的那般簡單,即便是大學也是一樣,不要輕易相信人,尤其是那些花言巧語。」
竟這般看待自己,她瞠目,氣急,「我有眼,有耳,四肢健全,能辨是非,犯不著您來訓斥我,謝謝。」微停,咬牙一字一頓,「謝謝您的教誨,我必視作糞土。」一秒未等,莫然轉身疾走。
留下江宸曄,頓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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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立于窗前,一地煙頭,指尖,還有猩紅發燙的光點,緩緩燃著,窗外無月,暗黑里擒不到一絲光線,黑暗的空間里,這便是,唯一的一點,光明。
今夜的莫然,著實令他震驚,相處的日子,並不算多,可記憶里,卻從未有過這般失去理智的發怒,才細細記起自己說的話,緩緩品味,也許,對于一個女孩子,是有些過了。
他很少,失控地說過這樣偏離理智的話。
淡淡冥想,無果。只是,這個佷女的表現,愈發讓自己無法預料了。
徐緩抬手,猛吸了口煙,未吐出,面無表情,吞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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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打開,又合上,反復的動作,內容卻只字未入眼眸。燈,驟然熄滅。她看了眼時間,煩躁的將書扔到床頭,縮進被子,嚴嚴實實捂住腦袋。
事實上,剛進宿舍,便清醒了,涼意升上大腦。沒想過自己竟是那樣沖動,並不是那種沒有脾氣的人,可,平日里,卻也能控制些,若非真是逼急了無法忍受才會傾泄。
剛才的事,他的話,仔細想想根本算不得過分,若是別人,說不定打打鬧鬧,開個玩笑便過去了。她也只是單憑揣測認為江宸曄全都看到,而他的話,雖不中听,卻也有實實在在的道理,再如何說,終究出于關心之意,畢竟他替自己解了圍,畢竟他是長輩,她莫非是鬼上身,怎麼就那般不知好歹的沖他發了脾氣?
絲毫不顧及他長輩的身份,就說出了那樣無理的話,還信誓旦旦的揚言將他話視若糞土。
實在不得體的很,可事已至此,莫然錘著腦袋,嗡嗡作響,今天搞成這般局面,以後再見面,必是尷尬,該如何面對。
腦子一片混亂,卻,沒抵過睡意侵襲,堪堪睡過去。
睡得並不踏實,繚亂的夢境,喜,憂,怒,哀雜糅一起,搗得妄圖休息的腦子七零八碎,到了下半夜,還是醒了,似被撕裂般,頭昏昏沉沉,影像又開始重播,巨石壓上心頭,難受的無法呼吸。
死死咬住唇瓣,嘆了口氣夠了手機,許是剛醒,屏幕的光亮刺得眼灼灼的痛,她強撐著,字,打了一大段,又一點點刪掉,又一段,搖頭刪去,最終,挫敗的看著空白的屏幕,緩慢輸入三個字,頓下,凝視許久,發送。
又盯著發送成功幾個字,呆了半天,才扔了手機,鑽入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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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立于窗前的身影,暗黑里,看到屏幕上的字,以及發信人,僵了許久的身子,微動,如杏仁般的眼眸閃爍,在唇畔暈開,一抹笑,黑夜中,魅惑,恰似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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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葉遠的事,莫然並未再想,畢竟關系怎麼樣,她也毫不在乎,只是,經歷了那晚,便更不想再深交的。其實,也清楚明白,葉遠為人處事都是好的,不管是私下或是作為社長對人都是和睦柔和的很。
不是裝高貴冷艷,自己也有異性朋友,性子算得上開朗,並不排斥與異性深交。只是,許是天生磁場不合罷,一開始便不太願意親近,現在徒添尷尬,卻是更不好聊了。
還好,一切算得上平靜。許是踫了壁,或是壓根兒沒往心里去,往後的日子里葉遠再未私下找過她,偶爾社團活動與她的話便是更少了,卻不知是不是她多慮,說起話來,有著明顯的躲閃之意。
對于葉遠的轉變,莫然並未深究,也不想去理會,畢竟這樣的狀態讓她很是舒坦,不用畏畏縮縮,無需收斂。風平浪靜,沒有煩惱的日子,有誰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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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地相隔,思念繚繞,孟嬌忍不住思郎之意,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腦門一熱,終是在深冬來臨前,請了假,奔著方照去了。
不過,畢竟上的是軍校,見個‘家屬’也沒一般大學那般容易,處處踫壁,該如膠似漆的也沒親密上。
回來時,自是大倒苦水,在校門口從早等到晚才算是見了人,貼心的話沒說上兩句又被緊急集合給召了回去,據說,因著校門口離訓練場地遠,方照去的遲,還被罰著操場跑了20圈。
密謀了那樣久的相聚,卻只是說了幾句話便草草分別,孟嬌躺在床上哭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收住,卻木著臉,擠出一段話,「分分合合這麼多次,折騰得這麼累,到底值不值得?
突然覺得,我到底是不是那樣喜歡他?與電視里演的轟轟烈烈完全不同,在一起淡得跟白開水般,卻舍不得放手。還是只是習慣,或者這麼多年的執念?」
她和周青只是靜靜地看著,並未再勸說,由她沉思,感情上的事,很多時候,只有自己知道,如同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冷暖自知,並不是外人可以參透。
許是江宸曄直接將電話給了傅雲,一到周末的時候,偶爾便會打來,無非是問些生活和學習上的事,她都是如實回答,卻也並沒有什麼新鮮的。
然,卻是在某天,本都要掛電話了,卻語出驚人的問她有沒有喜歡的男生,她先是愣神了幾秒,急忙否定。
傅雲並沒有驚訝,道是說如她這般年紀也到了考慮的時候,問她要不要自己給她留意留意。她莫名的腦子里浮現那種畫面。頓時,恐懼惡寒,襲上心房,連忙拒絕。
後來一想,才覺得自己長了這般大,即便是青春期,竟真的也從未對任何男生萌動過愛慕之意,不僅如此,中學時期,班里慣有的調侃,也是極為排斥。
也不知,究竟,自己喜歡何種類型的?
腦子里突然浮現一個人時,她嚇了一跳。
腦子恐怕是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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