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斷痕不作聲看著他,看著他的大哥,目光在冷酷中帶了一絲譏誚。
少卿開始被自己弟弟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他懷疑地問︰「二弟?」終于,他失去控制地對著弟弟狂笑起來。他的大哥,他知道什麼?他知道什麼!享有著作為長子才享有的一切,所有的血汗,痛苦卻要他來一個人背負!該死的!
在無法忍受的沖動下,他忽然跳起,一劍刺向少卿的咽喉——想象著那里鮮血噴涌的景象。
然,似乎早有準備,琴劍兩位大護法的招式,正好封住了他的去路。然而,劍尖吞吐的凌厲劍氣,還是劃破了少卿的臉頰。
少卿被嚇得從椅子上跳起,連連倒退三大步。看著他,目光無奈而畏懼。
「沒辦法了……斷兒是瘋了。」終于,一字一句的,坐在高台上的父親,下了斷言︰「得把他關起來,不然又要惹禍。」
「我根本沒有瘋!沒有!」他大笑,睥睨著那一群武林里的頭面人物,手里的冰雪切閃動寒光點點——「你們看!這是什麼!這就是他給我種的血毒!你們看!」狂笑中,他撕破了肩頭的白衣,肩胛骨下,兩處潰爛的傷口赫然可見。
他回過手腕,一劍削在自己的肩頭!
血如泉水般涌出,腐爛的肉被削去,但是,在白森森的骨頭上,那黑s 仍然頑固的存在著。
「雪天,今r 我們的賬就算算清楚吧!」雪斷痕將手中的冰雪切指向雪天,殺氣凌然,很難想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有如此強悍劍氣和殺氣。
「唰!」
凜冽的劍氣逼得所有人都不禁倒退了半步!
雪亮的劍光一閃,地上的青石被一劍劃為兩半——「敢越此線一步者死!」
面對著熊熊的火把和大群的武林人,白衣披發的年輕公子,恍如妖鬼一般的提劍而立,目光烈烈如火,然而表情冷漠如冰,看的所有人都不禁心中一冷。
腳步,是不知不覺停住的,在那條線淒厲的弧線面前。
面對著傳說中的劍妖公子,淵居少主,即使是武林成名人物,每個人都遲疑了——生怕這一步跨過,便是生死殊途!
而白衣的雪家二公子雪斷痕,就這樣冷冷看了眾人,看了父親一眼,對身邊青衣的侍女道︰「尤鸞,我們進去。」
「閣主,怎麼辦?」琴劍兩位護法,有些為難的看著主人。
看了看周圍的人,雪天的臉上有痛心疾首的表情,搖頭,嘆息︰「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啊!——斷兒一發瘋,會變成這樣。我的兒啊!為何結果……」
他重重嘆息,最後抱歉似的對眾人道︰「大家也不用擔心,這件事是雪家的事,老夫自然會處理好……唉唉。只是,斷兒武功太高,如果生擒,恐怕幾乎反而要被他所殺。——如果情況危機,少不得,老夫是要大義滅親了。」
「雪閣主說得對,壯士斷腕,只是痛在一時。如果將來令公子又逃到江湖上,不知道會濫殺多少無辜!我家雲霄也不是泛泛之輩,依然不是這個瘋子的對手,其他可想!」
大聲贊同的,是穆蘭家的老主。
兩位武林首領人物已經點頭,周圍應和的人便多了起來,一時間,大部分人已經達成了一個共識︰即哪怕殺掉雪家少主,也不讓這個瘋子逃月兌!
「各位,這個閣樓里沒有食物飲水,我看他有傷在身,也堅持不了多久——我們不如避其鋒芒,將其困在里面幾r ,待他病弱之際再一舉攻入,如何?」
雖然里面是自己的兒子,作為「父親」的計算,卻一樣冷酷無情。
「唉……緣啊!。」
在人群後面,忽然有佛號低低傳來。
「天機閣雲心大師?」陡然間,一直鎮定的淵居主人,臉s 也變了。
閣樓的第四層。
也許怕外面的人知道里面的動靜,他沒有點燈。
黑暗里,尤鸞侍立在一邊,听到沉香木浴桶中時斷時續的水聲。
少主是個有潔癖的人……在這樣大敵環顧的險惡中,首先想到的,還是沐浴更衣。
今天是元宵節,滿月如鏡,光華燦爛。
天上的光輝映著地上的燈光。
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人約黃昏。在兩條街以外的集市上,人山人海,正興高采烈地觀賞著花燈,燃放著焰火……
「尤鸞。」
在她出神地看著窗外的時候,忽然听見「嘩啦」的水聲,似乎是少主已經沐浴完畢,從水中站起,喚她。她連忙抖開寢衣,從背後給他披上。
他的肌膚ch o濕而冰冷,肩背處,因為被穿過鐵鏈的緣故,潰爛的不成樣子,觸目驚心。她咬了咬牙,撕下衣襟,為他包扎肩上的傷。
「真是沒想到……你也會做這麼瘋的事情。」
站在黑暗里的人,忽然低低笑了,說,聲音里帶著微微的暖意和奇異的笑意,忽然,有些落寞的說,「其實,你大可不必管我的。沒人當你是瘋子。」
「少主,不要這樣說——是我害了你。」替他從肩頭披上衣服,她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黑暗中,那個人猛然回身,用力抱住了她。
他的懷抱冰冷而ch o濕,然而,仿佛卻是一個讓人墜落其中就不願意醒來的噩夢。
「不要叫我少主!叫我斷!」
耳邊,听見他說。
她全身都在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夢還是真,許久,才輕輕應了一聲︰「斷……斷?」
「尤鸞。」那個聲音微笑著,抱緊了她,低下頭,埋首于她發間,聞著隱約的白梅香氣,許久許久,輕輕道︰「如今,在這個世上,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別的人,他們都是想把我們逼瘋!他們才是一群瘋子!」
她忽然微微笑了,帶著從未有過的輕松和欣悅,伸出手,抱住了這個黑暗中的影子和聲音——既然如此,那麼,就一起在黑夜里沉淪吧。
黑夜里,閣樓中的角落里,那個恍惚浮現的白衣女孩又對著她笑,她卻第一次對著那個小女孩笑了︰姐姐,原諒我愛上了這個人……
她想要微笑,然而,心口忽然有撕裂般的劇痛!在沒有反應過來以前,她已經叫出了聲,捂住心口在他懷里彎下了腰。
忽然記起了什麼,幽草的臉s 忽然雪白。
「你怎麼了?」抱住她,他急切的問。
她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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