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錢老四的兄弟一共來了七八個人,其中一個個頭不高,頂多也就一米七,但胳膊和腿,比錢老四還要粗,短袖襯衣和白色牛仔褲下面都是隆起的肌肉,除了個頭不如錢老四,整體感覺比錢老四要強壯得多,遠遠看上去就像個麻將牌。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此人臉色冷靜,除了偶爾跟錢老四說幾句話,對別都是愛理不理,連看著陸良時,目光都是冰冷的,讓人心里很不舒服。
另外一個瘦瘦的,皮膚白淨淨,臉上老掛著似有似無的笑,看人的眼光有些羞澀。長袖襯衫領口和袖口的紐扣扣得整整齊齊,一條黃色的休閑褲也洗得干干淨淨,如果不是跟錢老四這幫人混在一起,還以為他是個中學教師。
錢老四先把麻將牌介紹給陸良︰「陸……」
他剛想叫陸所長,陸良給他使了個眼色,錢老四立馬改口︰「老陸,這是我以前給你講過的兄弟,小東北。」
他不好意思叫小陸,就叫老陸,雖然陸良年輕比他小了很多,這樣叫,表示一種尊重,體現的不是年齡的差距,而是身份的差別。
陸良以前就听說過錢老四和小東北的故事,特意多看了他兩眼。沖著他伸出了右手。小東北面無表情,冷冷地伸出手來,跟他握了一下,陸良感覺到他那只手跟他的目光一樣冰冷。
陸良想到了派出所的保安小東北,兩個人完全是兩種人,保安東北性格開朗,但處事圓滑,眼前的這個東北,完全像一塊冰,冰冷的冰。
錢老四又介紹文文靜靜的那個︰「這是任汝榮,這他媽名字太怪,我們都叫他秀才」
秀才任汝榮微笑著先沖他伸出了手,雙眼眯成一條線,臉上竟然有些漲紅,陸良也笑著跟他握了握手。
錢老四又介紹了一下其它六七個弟兄,都是以前跟他混過的,陸良跟他們一一握手。這幾個兄弟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身材素質特別好,高高壯壯的,雖然接近中年有些發福,但看出同都有很好的身體底子。
進來後錢老四把正房和偏房的門都打開,準備收拾一下里面。由于傳說主人死在正房,所以那個南方老板一直住在偏房,正房都沒有打開過。這次打開,從里面收拾出來一堆舊衣服,還有一堆治前列腺的藥。
錢老四看了看這些藥,說︰「這人是死于前列腺。」
據說前列腺患者死前都是非常痛苦,有些人是生生痛死的。听錢老四這麼一說,幾個小弟有些猶豫。小東北把自己的包往床上一放,說︰「我住在這里。」
錢老四說︰「好,我們兩個住在這里,其它你們誰願意住這邊就住,不願意就擠到偏房吧。」
秀才帶著其它幾個兄弟,就住進了偏房。
陸良感覺得出,在這個小團體里,錢老四是絕對的老大,所有人都對他言听計從,而秀才秀才雖然文弱,但也有比較高的威信,跟所有人都保持著比較好的關系,可能是主意比較多,其它人也願意听他的。只有小東北跟其它人的關系比較淡,沉默寡言,在這個團體里顯得很不合群,但他不讓自己顯得出格,大家一塊打掃衛生、收斂床鋪什麼的,他也會默默地跟著一塊干,他跟其它人,似乎都習慣了他這種沉默,沒有人覺得不舒服。
陸良也刻意保持著與這個團體的距離,看他們忙著收拾房間,就離開了。無論是小東北的冷,還是秀才的熱,他都是一個態度,他只要保持跟錢老四的溝通,其它人基本都不足以太上心。再說,這畢竟是錢老四的人,他摻合太多,也會破壞人家早就形成的默契,打破已有的平衡,說不定還會引發矛盾。
回到派出所,陸良有些不放心,他給錢老四打了個電話︰「老四?」
「嗯?」
「你就來這幾個兄弟啊,還有沒有更多的人?」
錢老四明白,陸良這是覺得他的人少,不太相信他們的實力。
「你放心,我這幾個兄弟都是跟我出生入死,打過多少硬仗的。就小東北,一個人拼起命來,對付十個八個沒問題,秀才這個人,鬼點子多,不吃虧,我其它幾個兄弟也是各有長處。打架,靠的不是人多,關鍵是看戰斗力,以後你就慢慢明白了。」
其它幾個人,陸良看不出怎麼樣,但那個小東北,他一瞅就覺得心里踏實,但願這些人真像錢老四說得那樣個個都是虎將。
陸良沒再說什麼,走著看吧。
錢老四與這在兄弟的關系和感情,那還真不是普通酒肉朋友、逢場作戲的那種,里面有很多的故事。
錢老四生在內地的一個農村,從小沒見過父親,在他記憶中,自己家的房子一直沒變過,一直是村子里最破的︰主房是三間土坯房,廚房也是兩間土坯房,院子的圍牆也是土坯壘的,這是他父親留給他娘倆的遺產。
錢老四是獨子,之所以叫老四,是順著堂哥們排下來的,他並沒有三個親哥哥。小時候因為沒有父親,加上營養不良,長得又瘦又小,他沒少受欺負。錢老四家當地有句罵人的話,叫「沒爹」,罵的就是缺少父親,充滿著極惡毒的歧視,而他就屬于這種沒爹的孩子。每每有人罵出這句話,無論是不是沖著他去的,他听了心里就會像被捅了一刀子,火辣辣地疼。年少時缺少父愛的錢老四,敏感又脆弱。
他母親怕他受欺侮,一直沒改嫁,含辛茹苦拉扯他,最大的願望就是他能好好讀書,將來能出人頭地,離開這個帶給他們無數羞辱的地方。他母親良家家曾經是大戶,仍然秉承著中國最傳統的知識改變命運的信念。
錢老四人本性挺調皮,好動,加上周圍環境給了他太多的壓力,讓他難以把精力集中到學業上。
十四歲那一年上初中時,班里有個同學罵了他一句「日你娘!」他娘是錢老四心中的神,是他所有美好的支撐,哪里容得別人半點褻瀆。錢老四听罷,當即鐵青著臉,走到教室外面。罵他的人以為他受到打擊,跑到外面哭,在那里得意地大笑。
幾分鐘後,錢老四回來了,手里拎著半塊磚頭。他把磚頭放在後面,直直地走到罵他的那個同學身後,那個同學還沉浸在羞辱了錢老四以後的興奮之中。那時的錢老四雖然瘦,但身材已經基本上是全班最高的,但就算他長得有多高,在別人眼里,他都是個沒爹的孩子,沒有人關心,沒有人保護,所以很多人都以敢于欺負他為自豪,能侮辱他一番,成了這些人有膽量有勇氣的標簽。
同學對同桌說︰「我罵了錢老四,我日了他娘。」
還沒等他把自己的興奮表達完,突然從同桌大睜的雙眼里看到了駭然,他預感到什麼要發生。他想扭過頭去看,但後腦勺一疼,就沒了知覺,等他醒過來時,已經在家里暈迷了兩天,估計他這一輩子再罵這句話的時候,都會想到錢老四的影子。
據他的同學說,錢老四提著磚頭,一句話都沒說,朝著罵他的那個同學頭上就是一磚頭,同學當時就軟塌塌地趴在了桌子上。錢老四並沒有住手,手中的磚頭仍然朝著他頭上不停地砸,仿佛砸的不是人的頭,而是一塊石頭,一根木樁。
等被驚呆了的同學反應過來,幾個人上去拉住他,才搶下他手中的磚頭,磚頭上已經全是血,他們都相信,如果不拉著他,錢老四會一直砸下去,直到把那個罵他的同學砸死,不,直到把他的腦袋砸爛。
憋在心中十幾年的屈辱,他當天全部發泄在了那個同學身上。自從那一頓磚頭下去,錢老四徹底釋放了自己,他在心中發誓,今後誰要敢侮辱自己親愛的人,誰就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誰就已經不是人,是石頭,是樹樁,要用磚頭狠狠地砸。
從此,他看人的眼光都是冰冷的,像兒狼一樣閃著寒光,他的話也更少了,總是低著頭走路,看人也是低著頭,抬著眼楮看人。錢老四在周圍人的眼里,成了一個狠角色,是個不敢惹,惹不起的人,沒有人再敢欺負他,但也再沒有人敢走近他。
他在學校里更孤獨了,成績也變差了。
到了初三那年,他的成績依然沒有起色,但身體卻出現了極大的變化。他本來就高的身材還在長,但去不再瘦弱,而是越來越壯。大腿上、胳膊上、小肚子上,全是一條條的肌肉,這可能跟他放學後總要在家里干農活有關,也跟遺傳有關,因為在認識人的眼里,他父親當時就是周圍村子里數一數二的精壯男人。
學校里唯一的一位體育老師注意上了他,一是看他是塊苗子,二者也同情他的身世,在初三下半學期單獨帶著他,在學校泥地的操場練了幾個月的田徑,他的百米成績在短短幾個月內,火箭般提高到十一秒,已經達到省級運動員的成績。
憑借體育方面的特長,加上體育老師的努力推薦,他被破格錄取入讀縣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