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大家為錢為愁,為前景擔心的時候,一個人說話了︰「我們可以考慮貸款啊。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說話的正是一直很少說話的郭燕,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面對大家期待的目光,郭燕平靜地說︰「按照我們課堂上學到的理論,當一個剛剛起步的企業準備擴大規模時,面臨的最大難題就是人才和資金,這也是我們面臨的狀況。我們不缺人,我覺得我們最大的問題也是你們說的資金問題。面臨重大機遇或發展關鍵時期,融資方式可以開闊一下思路,不一定非要從我們這些從業人員里出錢,不是還有銀行麼?銀行的一個最大功能就是提供貸款,我們可以拿著銀行的錢去賺錢,然後再用賺來的錢把銀行的錢還上。這時候銀行就好比一只會下蛋的母雞,我們借別人的雞去下蛋,等用下的蛋孵出雞,就把這只雞還回去,然後用我們自己上的蛋進行孵雞生蛋再孵雞再生蛋的過程。」
不愧是會計專業高材生,郭燕這番話說出來,有大道理,也有形象生動的淺道理,大家都覺得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解決問題的一根救命稻草,陸良也覺得有道理。提煉廠之所以能夠擴大規模,是因為周杰與自己的個人關系可以提供設備,其實就相當于提供了貸款,那麼電玩廳要擴大,也可以去找銀行貸款。
但隨後,大家又沉默了,如果貸款,這可不是個小數字,開一家電玩廳需要二十多萬的資金,按任汝榮的打算,至少要開十家以上,才能形成規模,那麼這就需要二百多萬的貸款,現在各銀行對貸款控制得都挺嚴的,誰可能會貸給在座的這些近乎一窮二白的人呢,看來,這事還得靠陸良。
陸良想了想,說︰「沒關系,只要我們有了思路,就去按這個思路去辦事。做事情嘛,總會遇到困難,就是在不斷解決困難的過程中,我們就把錢賺到手了。來,先喝酒,等我回去想辦法,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听他這麼一說,大家心里才放松下來,他們認為,憑陸良在寧海的人脈,貸到款應該不難,于是,房間里的氣氛又活躍起來,大家吆五喝六地喝起酒來。
只有郭燕望著陸良,滿臉的擔心,陸良沖她笑了笑,端起杯子,說︰「小妹,來,高興一點嘛,人生有很多種選擇,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我們喝一個。」
陸良一是回應郭燕對錢的擔心,另外也是委婉地勸她,不要太多地把心思放在一個人的身上。郭燕當然明白陸良的意思,笑了笑,舉起手中的杯子,跟他踫了一下,喝了一口里面的飲料,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臉。
也許是好久沒有出來了,錢老四這些弟兄喝得相當盡興,等走出飯店時,走路都是搖搖晃晃,就連一向很少喝酒的小東北,也喝得滿臉通紅,但說話依舊很少。
回到家里,在酒精的作用下,陸良久久不能入睡,任汝榮提到的競爭對手的事一直挫動著他的神經,給他挺大壓力,他要加快擴張的步伐,他琢磨著應該到哪里去貸款呢。
紅船村的轄區倒是真的有一個建設銀行,就在他派出所出門左拐的主路旁,但陸良不但沒有跟銀行的領導把關系搞好,還產生過不快,這事應該從一件案子說起。
當時陸良剛到派出所不久,這家建行就出了問題。當時是中午,一個叫梁蘭昌的中年人突然一身酒氣,提著個酒瓶子就闖入到銀行里,在業務辦理窗口盤桓良久,又跑到一個暫停辦理業務的窗口那里,瘋狂地大叫︰「快拿錢來,我要搶銀行!」
也怪了,站在門口就有一個保安,听到他的叫聲,看他腳步蹣跚、雙眼迷離、一身酒氣的樣子,竟然背起雙手,看起了熱鬧,根本沒有上前阻攔的意思。在辦理業務的人群也沒有驚慌,只是看著他,看他要鬧什麼。
梁蘭昌怒了,他掄起手中的酒瓶子,啪地丟到櫃台上面的玻璃上,罵道︰「你們還不管我,看不起我是不是,我今天就搶給你們看看。」
酒瓶子落在玻璃上,玻璃沒事,酒瓶子摔得粉碎。他又拿起地上的一把椅子,瘋狂地砸向櫃台玻璃,一下,兩下,玻璃的一角終于被砸出一條裂痕。
這時,保安終于慌了,但他沒有上前制止梁蘭昌,而是跑到里面去叫人,在這個時間里,梁蘭昌又把玻璃砸出一條裂紋出來。
終于,值班經理帶著報信的保安和兩個年輕的職員沖了過來,保安的膽子這時才壯了起來,他拿著橡膠警棍,指著梁蘭昌說︰「把椅子放下!」
看到終于有人來理他了,梁蘭昌的氣一下子消了,他把椅子放下,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值班經理沖了上去,幾個人全力,把他摁在地上。這時,接到報警的派出所警察也到了,跟值班經理一起,把梁蘭昌帶到派出所。
接辦這個案子的是楊雄,在經過調查,和調取銀行現場監控以後,他認為梁蘭昌屬于酒後鬧事,就按行政處罰的案子辦理了,要在玻璃價格做出公證之後,對其進行行政拘留,賠償損失。
但銀行不認同這個定性,非要派出所以搶劫銀行的性質進行刑事案件辦理。當值班經理帶著行長商勇的指示,找到陸良的時候,陸良把楊雄叫到辦公室,三個人一起對案子到底應該是怎麼定性進行說明。
事先楊雄就把案子向陸良做過匯報,在調查過程中,楊雄了解到梁蘭昌的作案動機。梁蘭昌來自寧海的一個偏遠農村,可能比龍頭村還要偏,據他交待他先是坐著牛車走了半天,到了鄉里,然後又坐拖拉機走了半天到了鎮上,然後又坐城鄉小中巴走了一個晚上才到了縣里,然後又坐長途客車用了一天的時間才到了寧海。費這麼大的勁到寧海是因為他的老母親病了需要用錢治病,他的孩子到了上學的年齡需要錢來上學,而他是家里唯一的壯勞力,他決定到寧海來打工掙錢。但到了寧海後,他一連用了三天的時間到處去找工作,結果是處處踫壁,花光了幾乎所有帶上來的錢,都沒有找到工作。他回不去了,他牽掛生病的母親,牽掛要上學的孩子,但他已經沒錢回去了。他以前听說過有人被警車帶回老家的事,于是想到了坐警車回家的主意,但當天出警的巡邏車拒絕了他這看似無理的要求,他灰心喪氣,帶著對城里人的火氣來到旁邊的建行。他越想越氣,越想越著急,就用僅剩下的幾元錢買了一瓶白酒,坐在銀行門口。
他想到生病的母親就喝一口,想到要上學的孩子又喝一口,想到沒有找到工作就喝一口,反正是想到不開心的事就喝一口酒。可能是他不開心的事太多了,他一口一口地喝,到最後竟然把一瓶白酒喝完了。在酒力的作用下,他越想越氣,最後一生氣,直接跑到了銀行里面,他希望自己叫喊一聲搶銀行,保安會把自己送到派出所,這樣自己就可以坐著警車回家了,沒想到他一連喊了幾聲,竟然沒人理他。他是真火了,心里說,你們這些城里人真的是太看不起人了,以為我干別的不行,連搶銀行都不會啊,于是,他就摔了瓶子,砸了椅子。
楊雄也是來自農村,是經過自己努力考上了警校,好不容易才到了派出所。相同的出身,讓他很理解,也很同情梁蘭昌,再加上對見到有錢人高看一眼、嫌貧愛富的銀行從心里厭惡,所以,這案子他是盡量往從輕處理的方向辦。
听了楊雄的匯報,陸良也覺得這案子頂多就是個行政拘留、賠償損失,但銀行就是不同意,無奈,陸良把銀行經理與楊雄叫到一起,進行案件說明,這也多少算是給銀行一個面子。
看到銀行經理,楊雄就沒好臉色,把案子簡要介紹了一下,就說︰「這事就是行政案子,構不成刑事犯罪。」
銀行經理直接說︰「怎麼不是刑事案子,他都喊著搶銀行了,還不是刑事案子,那麼什麼樣的案子才是刑事案子?」
面對經理的盛氣凌人,年輕氣盛的楊雄耿直的一面露了出來,他直接還了一句︰「你站在十六樓上說要跳下去,你就一定會真的跳下去?」
經理沒想到這個年輕的警察說話這麼沖,當時臉紅脖子粗,說不出話來。
陸良說︰「這個案子,我們詳細調查了。作案人的動機其實並不是真的要搶銀行,他只是想引起人的注意。」
經理說︰「想引起人的注意也沒有必要到銀行來打砸啊,銀行是什麼地方,那是重點保護的地方,要是什麼人都來這里鬧,這還不亂了套。」
楊雄說︰「我不管什麼亂不亂套,我辦案只是根據證據。他來了之後選擇的是沒有辦理業務的窗口,他要是搶錢,在那個地方他搶什麼?再說你見過喝醉了酒,只拿著個酒瓶子去搶錢的麼?」
經理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楊雄火氣來了,說起來就停不下來︰「你見過搶錢卻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還要大聲喊出來的麼?」
經理不說話。
楊雄鄙夷地說︰「這麼一個水平低下的搶劫犯你們都防不住,我看你們的管理工作真的是太爛了。你回去看看你們的錄像,人家在你們門口提著酒瓶子轉悠了一個多小時,你們的人上去問一句的都沒有。還有,他進入你們銀行,可就是在你們保安眼皮子底下進去的,你保安如果覺得他是搶錢的,怎麼還會放他進來?還有,人家都喊搶銀行了,你們的保安背著手還在看熱鬧,我問你,是你們平時教育不夠、保安素質太差,還是你們的人根本就不相信他是真的來搶劫的?就你們這種管理,我看你下崗算了!把你們的人帶來,我給他們上幾堂安保課。你自己失職,還好意思到我這里來要說法,我要是你我早就找根油條上吊了。」
幾句話嗆得經理臉上一陣紅,又一陣白,等一會又變青了。
陸良看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經理的臉真的沒地方放了,他對楊雄說︰「好了,要你來說明案子,哪里這麼多話。」
楊雄站起來,說︰「我辦案只對檢察院負責,對法院負責,我對他負什麼責?如果他有意見可以走法律程序來解決問題。」
說完,撂下在那里發呆的經理,頭也不回地走了。
近段時間以來,由于地方政府開發力度加大,銀行成了人人求著供著的對象,這些地方官員見了銀行的人也會給幾分面子,不自覺地,讓銀行的某些人養成了高高在上的習慣。趾高氣揚的經理以為小小的派出所會賣自己幾分面子,沒想到被楊雄這麼劈頭蓋臉一陣噴,經理的心理受到極大創傷,他連陸良安慰的話也听不下去了,氣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