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Forever酒吧後,辛辰和Bruce買了一紙箱罐裝啤酒,漫步走到江邊,在猶帶著白天太陽烘烤熱氣的石階上坐下,喝著啤酒繼續漫無邊際地聊著天。江面開闊地橫亙眼前,風迎面吹來,沒有別處那麼悶熱。
「我還是喜歡以前的江灘,現在好是好,人工規劃痕跡太重,看不出一點自然風味。」Bruce挑剔地看著眼前的江灘公園,「我覺得這個城市快變得我認不出來了。」
「有變化嗎?也許是你離開得太久了的緣故。」辛辰除了在家工作,就是去郊外縱山徒步,再不就是旅行,反而對城市的變化沒有什麼感覺,不過住的地方面臨拆遷,最大的變化馬上就要發生就在眼前。
「也沒那麼久啊,上次回來就是三年前,只在這里停留了一天,再去深圳參加我小叔叔的婚禮,然後就出發去秦嶺了。」
提起那次經歷,辛辰搖頭好笑︰「你家里人居然還讓你出去徒步,算是很開明了。」
「我說服了我爸爸,沒讓他告訴我媽。不過我也答應了他,以後一定注意安全。」
Bruce當時和她住一個醫院,知道她堅決沒透露家人的電話號碼,一直住到出院也沒人探視她,偶爾听她打電話,都是笑著說︰「對,還在西安玩,過兩天就回,一切都好。」出院後,她自行買票乘火車回家,想必家事並不順心,于是不願意再談這個話題︰「合歡,我還要在這待半個月,你們還有本地縱山的安排嗎?我也想參加。」
「周六安排了去遠郊一個海拔700米的山上走走,你去跟帖報名吧。」
「在這種氣溫下縱山我沒試過,看能不能經受住考驗。
「那邊是避暑山區,氣候比較涼爽,但也得看天氣。哎,好象要下雨了。」辛辰熟悉這個城市奠氣,仰頭只見暗沉江面上奠空無星無月,隱約可見壓得極壓的雲層翻滾。
「下雨多好。」Bruce興奮地說,「我記得好象是十年前吧,那年暑假那場雨,下得天昏地暗,我後來走到哪都再沒見過暴雨那種下法,街道上全積了水,深的地方據說可以游泳,我和妹妹偷偷跑出去跟人打水仗,汽車開過去水濺得老高,太過癮了。」
提起十年前那場號稱本市百年一遇地大暴雨,辛辰一怔,她當然有印象。
「那年我快13歲,你應該是15歲吧。」Bruce興致勃勃轉向她,「如果你也在街上玩水,說不定我們那時就遇到過。」
「那天啊——」辛辰捏著啤酒罐看向遠方江面,依她那時的性格,也應該是沖到街上玩水玩得不亦樂乎的,然而她搖搖頭︰「那天我老實待在家里,我感冒了。」
Bruce笑了︰「那不要跟我說,後來你沒來江邊看漲起來的洪水,我們這會坐的地方,當時全淹沒了,走在濱江路上,都能看到江面上的輪船,好象高過堤岸,懸浮在面前一樣。你看,我們還是有可能早就相遇過。」
那一年的水位上漲來勢凶猛,這個濱江大城市也成了全國新聞關注的中心,本地市民更不可能不關心。辛辰當然也來看了,而牽著她手看的那個人是路非。
辛辰將手里的啤酒一飲而盡,隨手將空罐子扔進紙箱里︰「今天喝得真不少,算了,回家吧,我可不想再淋一場雨弄感冒了。」
路上就已經響起沉悶的雷聲,辛辰下了出租車,Bruce探頭出來,笑著大聲說︰「害怕打雷的話,上網跟我領。」
辛辰笑︰「跟我不做小妹很久了一樣,我也不害怕打雷很久了,晚安。」
出租車開走,一道閃電掠過,辛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仰頭看向天空,直到又一聲巨響,雷聲如在頭頂轟鳴掠過,她這才疾步走進漆黑的樓道。
不遠處停著的黑色奧迪Q7車門打開,路非走了出來,他送辛笛回家後,就將車開到了這里,一直坐在車里默默听著CD。他仰頭看著五樓那個窗口,終于燈光一亮,他知道辛辰到家了。
又是一陣雷聲掠過,他想,雖然剛才她朗聲回答那男孩子,她「不害怕打雷很久了」,可是在閃電過後,她身體一僵,立在原處,其實跟她以前告訴他的反應並沒什麼區別︰「我會拿被子堵上耳朵,可是又忍不住著了魔一樣哆嗦著等下一陣雷聲響起。」
然而,在白天她那樣明確地說了不再是他的責任以後,他已經找不到任何理由,象十年前那個雨夜一樣去關心她了。
十年前本市那場特大暴雨,也是這樣深夜開始電閃雷鳴,路非的母親和回國度假的姐姐去了上海,他父親出差在北京,他獨自在家。手機鈴音將他驚醒時,他正在熟睡。
話筒里傳來辛辰輕微的聲音︰「路非,跟我領好嗎?」
他迷迷糊糊看下時間︰「現在是半夜啊小辰,你睡不著嗎?」
「我……」辛辰有點難以啟齒,顯然覺得這樣吵醒他並不理直氣壯,畢竟她不是頭一次獨自在家了,可又一陣雷聲掠過,她止不住聲音發抖,「停電了,我害怕,你跟我說說話吧。」
路非頓時完全清醒了,他知道辛辰的父親又出門在外,這幾天她一個人在家︰「我馬上過來,等著我。」
路非換好衣服,拿了傘出門,外面已經開始下暴雨,狂風吹得傘變了形,根本無從抵擋雨水,他好容易攔到出租車,司機喃喃地說︰「這雨大得可真邪門,不行,送了你我也得收班回家。」
路上根本沒有行人,天空雷電不斷,雨越來越大,好象瓢潑一般下著,雨刮急速來回擺動,看出去仍然是茫茫一片。下車後走過不遠的距離,路非撐著傘也差不多淋濕透了,他急急奔上辛辰住的五樓,剛一按門鈴,辛辰就將門打開,顯然一直守在門邊。她撲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路非扔下傘︰「快放手,小辰,我身上全濕透了。」
辛辰不理,只抱著他的腰不放,同時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他們認識一年了,辛辰一向表現得開朗活潑,哪怕是使小性子,也轉眼就好了,從來沒有這樣放聲大哭過。
路非不能理解這樣孩子氣十足的哭法,可是不能不雄,只耐心拍哄著她︰「別怕別怕,我陪著你,下次遇上打雷,我也過來陪你,好嗎?」
辛辰的號啕大哭在他懷里慢慢變成了抽抽答答,她明白一個15歲的女孩子,如此撒嬌實在有些過份了,可是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辛辰對這樣的雷聲有一種近乎病態的恐懼。
她的祖父因病在醫院去世,然後她就和年老體弱的同居一室。第二年早春,一個雷雨交加的晚上,她驚醒後,伸手模到,再放心睡去,然而睡得並不踏實,做著模糊的夢。快到凌晨時,她突然翻身坐起,意識到身邊身體是冰涼的。這時閃電將室內照得短時間明亮,一動不動,雙眼緊閉,面容有些扭曲。她靜默片刻,雷聲響起,她嚇得尖叫起來。
那一晚辛開宇並不在家,辛辰抖著手打他尋呼機,再打大伯家電話,先趕過來的是辛開明,他確認母親已經在睡夢中離世,只能緊緊抱住裹著被子蜷縮在客廳沙發上不已的佷女。
後來辛辰堅決要求和父親換了房間,可是趕上同樣奠氣,父親未歸,她獨自在家,只能拿被子用力堵住自己的耳朵。她告訴過辛開宇她的害怕,辛開宇抱歉地拍下她,保證下次盡量早點回家,後來踫上雷雨天氣,他也確實會盡快趕回來,但出差就無可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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