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劉樹強和虎子起開門板,胡氏將擺貨的條桌搬到門口,作坊正式開業。♀**********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
胡氏用鋪著紗布的大簸箕裝滿剛出屜的豆饃饃,再將簸箕放到條桌上,劉娟兒幫她把紗布扯上來一半,虛掩在熱氣騰騰的饃饃表面,門前漸漸有了人群聚集。
劉娟兒睜大眼楮看著門前的石板路街道,只見不少布衣荊釵的婆婦挎著竹簍菜籃由遠而近,散漫地呈弧形圍在作坊門前,不少人同胡氏親熱地打著招呼。
「虎子娘,今兒的饃饃瞅著更好了!快趁熱給我來倆。」
「我先來五個。」
「我要三個……噯,麻煩大點兒的!」
「喲!這就是你家閨女?看這小模樣!真晃眼啊!」
一個年輕的小媳婦眼尖,笑眯眯地瞅著胡氏身邊的劉娟兒。
聞言,人群頓圍得更緊了些,七大姑八大姨九大媳婦們都跟看西洋鏡似地看著劉娟兒,一邊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有的說眉眼像胡氏,有的說額頭像虎子,更有甚者,竟說她嘴巴長得像劉樹強,害得劉娟兒被虎子瞪了好幾眼。
胡氏一臉喜氣的招呼著眾人,不時答應兩句,手上飛快地又包饃饃又收錢。當娘的人,最高興的就是听到別人夸贊自己的兒女,心里真是比吃了蜜糖還甜。
身量矮小的劉娟兒一點都不落手,盡情發揮自己人小嘴甜的優勢,動作利落地幫胡氏包饃饃,接銅板,招攬生意。胡氏見她跟小人精似的,就由她來幫手。
「嬸兒,您家的饃饃。」劉娟兒笑得一臉純甜,微微踮起腳將饃饃遞給買主。
「噯!這娃兒真乖!真懂事!」買饃饃的大嬸被她笑得心都化了,模出五枚銅板放在她的小手上「諾,兩個饃饃四文錢,多給你一文錢買糖吃!」
胡氏見狀,臉上突然一垮,急忙擺擺手說︰「這咋行呢?吳嬸兒快收回去!」
她的話音未落,只見一團龐大的黑影突然閃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走了五文錢。♀劉娟兒沒反應過來,不知所措地看著萬氏那張烏雲密布的臉。
「我說強子媳婦!咱家作坊可不是你們兩口子的搖錢樹啊!」萬氏橫了吳嬸子一眼,惦著手里的銅錢,一臉不善「這今兒一文錢,明兒一文錢,過段日子就堆成金山銀山了吧?咱打開大門做生意的,可見不得賊眉鼠眼的事兒。要不怎麼說咱當家的人太好呢?這管吃管住的還給工錢,到頭來還由著人家在自己的鋪子里發財,真是被賣了還幫人數錢,神仙祖宗都沒這麼大方!」
劉娟兒震驚了,小心髒撲通亂跳,這婆娘的極品程度已經超過了她的想象!
吳嬸兒被萬氏一通話說得尷尬不已,她沒想到自己多給一文錢會給胡氏帶來這樣的禍端,只好對胡氏訕訕一笑,又朝萬氏輕啐了一口,滿臉不屑地走了。
買豆饃饃的婆婦們頓時議論紛紛,說啥的都有。胡氏臉上還勉強笑著,眼里藏著幾分「就知道會這樣……」的惱怒和坦然,她攏攏頭發,聲音響亮地說︰「他表嬸,你真會開玩笑!這打開大門做生意,街坊鄰居都看著,青天白日,銀貨兩訖,吳嬸子多給一文錢讓娟兒買糖而已,咱能發哪門子財?」
不等萬氏接話,胡氏又掰起手指頭接著說︰「豆饃饃每日定死了用半袋玉米面、兩斗面粉和三杯豆粉,鋪子里點心的用料都是表嫂每日早上親自過斗數出來的。一次做二十塊紅糖糕,三十塊馬豆蓮,五十個葫蘆提,五十個霜果糖,八十個含笑酥,用料也就剛剛好。每日賣多少,剩多少,收了多少錢,表嫂哪一樣不清楚?表嫂這麼聰明的人,出庫進庫,做賬算賬都了得,哪像我,人又笨,連大字也不認識幾個,在表嫂眼皮子底下,咱家咋就能發財了?」
萬氏又被胡氏的快言快語繞暈了頭,嘴里還咧咧著︰「怎麼不能發財……」
後廚里,虎子已經捏緊了拳頭,劉樹強本來又想沖過去當和事佬,但回想起胡氏差點摔進開水鍋的樣子,便歇了這心思,只皺著眉,下狠手去搓面。
這時,劉娟兒已經反應迅速地補上了一腳「什麼搖錢樹?嬸子發財了?嬸子是不是要給娟兒買好吃的呀?」說著,她扭成一股麻花樣去拉萬氏的衣角。
「啥?啥!你胡說啥?誰……誰發財了?!」听到要她花錢,萬氏頓時慌了,扭著躲開劉娟兒的小手,一腳跳開三尺遠。
噗嗤……圍觀的人紛紛掩嘴偷笑,這萬氏平時尖酸刻薄,惡形惡狀,遠近聞名,沒想到是個紙老虎,兩句話就被繞暈了頭,真是蠢得不像話!
「嘖嘖,人家多給一文錢讓娃兒買糖吃,竟惹來這麼些話!」
「就是,胡嬸家的小女兒才找回來,她當表嬸的咋不說給娃兒買塊糖?」
「劉樹強家的一天從早忙到晚,把人家當白工使喚,打量誰不知道呢!」
「一听說讓她花錢,叫得跟撩了火的春貓子似地!」
「這婆娘,心太黑……」
……………………
………………
听到眾人壓低聲音的冷嘲熱諷,萬氏氣得直哆嗦,肥厚的胸膛像抽風箱一樣嘶啦嘶啦地劇烈起伏。憑啥?!憑啥所有人都向著這小妖精說話?!
她正想爆發河東獅子吼,卻見方思勞鬼鬼祟祟地從門臉里溜了出來,弓著腰,一拱一拱地疾走在街道上,幾步就走出老遠。
萬氏的小眼楮一亮,頂著嗓子大吼︰「當家的!著急忙火地干啥去?咱家都要被人搬空了,你還趕著去投胎吶?!」
方思勞的身影頓了頓,一臉厭惡地扭過頭,丟下一句︰「瓜婆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生不出兒子的老貨,還敢管我的事?!」
聞言,在場婆婦們勃然變色,門臉前頓時鴉雀無聲。這家男人的嘴也太毒了!哪有當面罵自己婆娘生不出兒子的?這不是戳人心窩子麼?
啥?!萬氏氣得一跳三尺高,滿口污言穢語開始不要錢地往外倒,一時間風雲變幻,噪聲如鼓,唾沫亂飛如雨。
婆婦們再喜歡看熱鬧也受不得這?人的聒噪聲,紛紛買完走人。
三屜豆饃饃很快賣得精光,萬氏罵也罵累了,以手捶胸,氣呼呼地瞪著胡氏。
想她堂堂北街河東獅,竟三番五次在這小妖精面前敗下陣來,哪里會甘心?方思勞當著外人的面罵她生不出兒子,如此心狠,一點余地也不留,在她看來,就是為了維護胡氏這小狐狸精!幫著狐狸精對付自己!
胡氏不想讓劉娟兒听到太多污糟話,早已將她趕回院子里,自己面不改色地該做啥做啥,就當萬氏是空氣。
見萬氏還要找茬,胡氏怕耽誤工夫,干脆將裝錢的木匣子捧到萬氏面前,面不改色地說︰「表嫂若覺得有何不妥,咱現在可當面清點,早上出了三屜子豆饃饃,共五十個,表嫂拿走三個,咱家分吃了一個,還剩四十六個。現在全部賣光,一個兩文錢,共九十二錢,吳嬸子多給了一文,共九十三錢,這其中有五文錢在表嫂手里,匣子里共有八十八文錢。匣子面上只有一條縫可供銅錢投入,匣子背後是表嫂親自上的鎖,表嫂只管開鎖清點就是。」
萬氏正要說話,卻見虎子沉著臉走出來,對胡氏說︰「娘,紅糖糕要上屜了,你抹的糖漂亮,還是你來吧。」
「噯!」胡氏飛快地瞥了萬氏一眼,拍拍雙手,和虎子擦肩而過,進入後廚。
虎子抱著胳膊站在條桌前,似笑非笑地看著萬氏,悠悠地說︰「表嬸快開匣子吧,我也想開開眼界,看這匣子會不會自己生錢。」
後廚里,劉樹強正笨嘴拙舌地安慰胡氏。
「他表嬸就是嘴壞,你就左耳進右耳出,別覺得委屈,畢竟是親戚……」
「爹!」一個小腦袋從後門冒出來,望著劉樹強笑,一臉嬌憨模樣。其實,劉娟兒是實在听不下去了!這個包子爹,必須進行人格改造!
胡氏也沒跟劉樹強 嘴,扭頭對劉娟兒笑著說︰「來看你爹做的紅糖糕。」
「噯!」劉娟兒蹦蹦跳跳地來到案板旁,見案板上排列著一個個白面做的饅頭形點心,只是比普通的饅頭要小上許多。
胡氏正在給點心上糖,她用一柄大鬃毛刷沾著化成糖漿的紅糖,先一橫排一橫排地刷過去,在每個點心表面都抹上一遍,再又靈巧地反手一搗,用毛刷的柄頭在每個點心上都淺淺地搗出一個小窩窩,最後,用另一只手捏起一團紅色的糖稀涂抹在每個點心窩進去的地方,動作十分熟練。
原來紅糖糕就是抹了紅糖的小饅頭啊!劉娟兒點點頭,她猜這種制作簡單,用料較低廉的點心,應該是面對工薪階層開放的。
胡氏見劉娟兒看得眼楮都不眨,便笑著用沾了紅糖的手指蘸到她嘴巴里,劉娟兒伸著舌頭嘗了嘗,這紅糖,甜中微苦,顆粒粗糙,有砂糖的品格,好味!
胡氏見劉娟兒嗒吧著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便用胳膊肘搗了搗劉樹強,低聲說︰「吳嬸子本來多給一文錢讓娟兒買糖吃,現在被他表嬸收走了,怕是要不回來。你看這……孩子本來能解解饞,他爹,要不你今兒就分幾個吧?」
分幾個?分啥玩意兒?劉娟兒好奇地看著劉樹強一臉糾結的表情。
劉樹強沉默了片刻,才對胡氏幾不可微地點點頭。
只見他拿起一團面,在案板上倒了一些小蘇打,又撒了點水,先將面團混著蘇打粉揉一揉,將面團揪成紅糖糕的大小,一共揪了十個。然後,他一只手捏住一個紅糖糕大小的面團,手指一撮,眨眼間就分成了兩個同樣大小的面團。
好功夫!劉娟兒頓時明白了。手藝好的面點師傅,大多都有本事把同樣分量的點心分成大小相同的兩個,這面怎麼發,怎麼揉,怎麼分,只有面點師心里最清楚。而且只分幾個的話,數量會多出來,但口感和味道一般不會有什麼區別。
胡氏趁萬氏還在前面跟虎子纏磨,趕緊將紅糖糕上了屜,加大火開蒸。
劉娟兒捧著臉蛋笑眯眯地看著劉樹強,這麼包子的爹,為了讓小女兒嘗點心,居然做下這「缺斤少兩」的事兒。劉樹強看懂了她的表情,訕訕地笑著。
胡氏拍了劉娟兒的頭一下,嗔怪地說︰「你爹這也是沒辦法……咱不是故意要佔作坊里便宜,不為自己解饞。但有時遇到熟客,總得想辦法加幾個添頭。你表嬸就是不松口,所以……」
這時,萬氏氣沖沖地闖進後廚,橫了胡氏一眼,將劉娟兒一把撥開,一言不發地邁進了院子里。見她走沒了影,劉樹強明顯松了口氣,臉上也活泛起來。
第一屜紅糖糕不久便出了籠,後廚狹小的空間里彌漫著一股甜香味。
因怕萬氏又殺回馬槍,胡氏顧不得燙,揭開蒸籠就手撈了一個遞給劉娟兒。劉娟兒捧著」白面一點紅」造型的紅糖糕,吹吹氣,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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