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勞醒來時,頭上疼得好似挨了一頓痛打,偏生全身又軟綿綿地使不上勁,他想是昨夜吃多了酒,便哼哼唧唧地申吟道︰「娘子,娘子啊!醒酒湯何在?」
萬氏比他早一步醒來,此時正木訥地坐在炕床下的地面上,眼見方思勞大半邊身子都翻出了炕頭,她嘴里一咕嚕,未待出聲,眼睜睜看著他翻身掉落在地。
嘶……方思勞撐著酸痛的腰背半坐起來,單手揉著麻木的臉面,沖萬氏嚷嚷道︰「你這婆娘又在做啥怪?我哪里得罪你了?」
萬氏清醒了幾分,她一張黑臉盤子腫的通紅,眯縫小眼里滿是血絲,喉嚨里呼喇呼喇地響了一陣,磕出一大口黃痰,這才發出聲來「你……你這老鱉驢,就知道灌黃湯!昨兒老娘狠心撐著你過牆,那事到底辦成了沒?」
「昨兒……昨兒咱干了啥來著……」方思勞痛苦地垂著後腦勺,眯著眼想了半天,只感到腦中一片空白。
萬氏拖著厚重的身子慢慢爬了起來,一面撲打著身上的浮灰,一面跺了跺腳,低聲罵道︰「吃啥啥不剩,做啥啥不成!不是你說滿爺下令,要咱們昨晚去弄壞孫起升家的院牆門鎖嗎?」
「哎喲……對對!」方思勞一拍腦袋,臉色一變,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咱這昨晚是喝了啥好酒?怎地醉成這般?咋還沒見著酒瓶呢?」
方思勞兩口子想到快到手的大筆銀子,忍不住天天買醉吃肉,這場爛醉後,他們怎麼也記不起昨晚是喝了劉捕頭的老酒,還以為是自己貪嘴喝多了。
萬氏懶懶散散地在屋子里踱來踱去,隨手收拾了一番,又給兩人拾掇出替換的衣裳,她想來想去,忍不住湊到方思勞耳邊輕聲問︰「你這老酒鬼沒記錯日子吧?真就是今兒動手?」
「噯!不是今兒動手,我何必拉你大半夜去爬人家院牆!」方思勞一面讓萬氏給自己換衣服,一面不住手地揉著腰背。
萬氏的小眼珠滴溜溜一轉,忍不住朝門外瞅了一眼,猶豫不定地說︰「那就……去我娘家躲一躲?」
「這是什麼話?」方思勞雙手撲打著衣袖,乜斜了她一眼「咱還得讓想法子讓強子帶著小丫頭去南街送點心麼不是?不然,徐娘子那邊咋辦?」
「哎呀,你這混驢!」萬氏起得跳起來一把擰住他的耳朵「不是說好了咱家只管通風報信,等人家動了手,咱家能統統摘干淨!你連狗熊那兩下子都沒有!硬湊到跟前去逞個啥英雄?!」
方思勞疼得大叫,忙從萬氏手里掙扎出來,吹胡子瞪眼地說︰「你就是婦人之見!頭發長見識短!你懂個啥?!滿爺那邊的人動手講究干淨利落,那兩娃兒要都在這院子里,還不得順手牽羊都擄走了?!到時候徐娘子那邊的人摟過來,兩伙人踫到一起,那不成了瞎狼斗瞎虎嗎?你是嫌咱這兒不熱鬧是咋地?!」
萬氏惡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忿忿地說︰「早就說了,讓滿爺先弄走那小子,等咱收到銀子,小丫頭再弄也不遲,你偏不听!」
方思勞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模抓著自己的胡須,低聲道︰「強子和櫻桃這兩人你還不知道?兩個娃兒就是他們的命!等臭小子沒了,那他們還不把小丫頭看得跟銅牆鐵壁似地?!到時候讓人家咋動手?這不存心找麻煩嗎?!」
萬氏心中火起,照頭啐了他一口,叉腰罵道︰「哎喲,還櫻桃櫻桃的叫得可親!你說!等兩娃兒的事兒辦妥了,是不是準備把胡櫻桃弄過來當小老婆?」
「這是怎麼說的……」方思勞刁滑的小眼楮轉了幾趟,嘻嘻一笑,軟著臉抱住萬氏的肩頭「瞧你,又多心!到時候那兩口子家破人亡的,還不是任咱們磋磨!我可打听清楚了,強子老家的祖產早就被佔了,他倆可再沒別的地方能投奔了!」
萬氏凝神一想,好像也是這麼回事兒!既有銀子入賬,又能白得兩個長工,自己後半輩子的日子想來是能好過得多,看那個白骨精還有啥可得意的!
萬氏越想越心動,越想越得意,喜到濃處,便也對方思勞笑眯眯地拋了個眼風,扭著大**向院子里走去。
方思勞被萬氏的一個媚眼惡心得話都說不出來,又吐痰又喘氣,咳嗽了半天,才背著手一拱一拱地跟在她身後踏出門去。
此時已近晌午,虎子忙了一上午,正在井邊打水擦臉,劉娟兒甩著兩股麻花辮靠在他身邊,露出兩只白女敕的小胳膊幫他擰布巾。
歷經昨日的驚魂之夜,全家人都聚集在劉樹強屋里,相互摟抱著一夜未眠。因此,劉娟兒一刻也不願離開虎子身邊,她仰著小腦袋,如玉般的小臉上滿是不舍,似乎虎子早已被賣到異國他鄉,如今正是歷經千辛萬苦才回到家人身邊一般。
萬氏一進院子就看到這幅兄友妹恭的情景,不免喜笑顏開,此時這兩個娃子在她眼里已經是兩錠白光閃閃銀元寶!
她錯眼瞧見虎子臉上的紗布,立即大呼小叫起來「哎呀媽呀,這是咋了?!」
劉娟兒渾身一抖,眼見萬氏龐大的身軀滾滾而來,忙白著小臉撲進虎子懷里,死死摟住他精瘦的腰身,生怕一眨眼就再也見不到這便宜哥哥了!
虎子安撫地拍了拍劉娟兒的小腦袋,面色平靜地看向萬氏,沉聲道︰「昨兒送點心時意外受傷,沒甚打緊,表嬸不用擔心,尋常幾個人還不能拿我咋樣!」
萬氏沒听出他話里有話,揮舞著胳膊在半空中夸張地左一劃右一劃,唾沫橫飛地叫喚道︰「哎喲喂,這可咋整!你這副模樣去送點心,人家還以為咱家是在磋磨伙計呢!這可不成!絕對不成!」
與此同時,方思勞也走到了水井邊,清了清嗓門,模抓著胡須說︰「你表嬸也是怕你勞累,受了傷就該好好歇歇麼不是?你今兒就別去送點心了!」
「那咋成?」劉樹強的聲音應聲而起。
他鐵青著面孔踏進院子,幾步走到虎子身邊,沉聲道︰「咱作坊一向是我和虎子去送點心,要進東街鴻門坊必須兩人同路,那邊的家丁可不認生面孔!」
方思勞眼中一閃,擺出一副糾結萬分的模樣,在水井邊來回走動了兩趟,突然將左手響亮地拍在右手手心里,仿佛有了萬全的主意。
方思勞樂呵呵地看著劉樹強,眯起小眼楮說︰「這麼著!虎子就在家歇息半天,門臉那里還得你媳婦招呼著,你就帶娟兒去送點心,咋樣?」
「哎喲喂,這個主意好!」萬氏急忙配合地拍著手掌「那鴻門坊說是要兩人同行,可又沒說不能是一個大人帶著一個娃兒呀!」
劉樹強臉色灰敗地看著眼前這兩個無情無義的「表親戚」,听著他們為了將自己家拉近火坑里而演出全套的唱做念打,心中最後一絲猶豫也化成了灰隨風而去。這個老實漢子感覺自己又一次被逼到了懸崖之巔,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
虎子冷笑一聲,錯眼瞧見劉娟兒氣得通紅的小臉,便對她使了個眼色,又拍拍她的背,暗示她不要打草驚蛇。
劉樹強仿佛沉默了很長時間,見方思勞和萬氏兩口子圍在他身邊,不停嘴地游說他帶劉娟兒去送點心,只覺得有兩只大蒼蠅正圍著他的腦袋嗡嗡直響。
「他爹,就照他表嬸的意思辦吧。」
院子里氣氛正僵,一個柔和的聲音徐徐響起,眾人扭過頭,只見胡氏一身清爽地站在院門口,臉上甚至帶著幾分坦然的笑意。
西街,菜市。
賴三兒從肉鋪後面的茅房里走出來,吁了口氣,一臉酣暢地系著褲腰帶。
這茅廁是由謝屠夫親手搭建,背立肉鋪,用料僅是一些茅草和兩三木板,內里狹小陰暗,僅容一人進出,平日乃是由張春華獨自使用。
一只藕白的雪臂自茅房里蜿蜒而出,玉手伸出中指,曖昧地勾住賴三兒的褲腰帶,往回繞著挽了挽,又猛地一把丟開,干淨利落地抓向他的褲襠。
「哎喲……」賴三兒疼得臉上一皺,扭過頭嬉皮笑臉地說「心肝兒,別鬧了,我還有要事去辦,今兒就這麼著吧!」
「哼……」張春花衣衫凌亂地靠在茅房門口,雙頰紅潤,秀目迷離,氣息沉重,她舌忝了舌忝下唇,似乎還回味著適才那水**融的一刻歡饗。
賴三兒兀自走到肉鋪的後堂,抱起桌上的茶壺一頓牛飲,而後拍著胸脯笑道︰「這梅子涼茶真是爽口,走遍整個紫陽縣,也就你泡得出這番酸爽的滋味!」
張春華不滿地一手戳到賴三兒的脊背上「哼,感情你就是為貪一口涼茶才來我這兒的?你們男人家,平日里甜言蜜語,還不是提上褲子就不認人兒了!什麼急事兒,能急得過我?」
賴三兒摟住她的胳膊,貪婪地摩挲著她尚且女敕滑的肌膚,涎著臉說︰「你這個白骨精,干得定是那專吸人精氣的買賣!一天一次還不夠,怎就沒個飽?」
「哼……」張春華模著滿頭亂發,故意將前襟撩開,用力擠在賴三兒的肩膀旁,嗲聲嗲氣地說︰「還是不是那老不死的沒用!老娘口渴這麼些年,若非自己鼓搗點梅子涼茶,早就渴死了!」
「是你貪心不足吧?謝屠夫一個身子有我兩個粗,那還能不行?」
「我呸,他那就是個老葫蘆,肚大嘴小,裝水就成,灌地可不成!」
賴三兒被逗得大樂,返身樓主張春華豐滿的身子,一手揉捏她的胸脯,一手向下探去「哪兒干?我瞧瞧哪兒干?明明跟炸了壩似地發大水呢!」
「你壞……」張春華氣喘吁吁地軟了下去,正要要抬腿勾住賴三兒逼他入巷,肉鋪外頭卻突然傳來沉重的砸門聲。
「這婆娘!大白天的關著鋪子做啥?!」
听到謝屠夫的聲音,張春華和賴三兒頓時魂飛魄散,手忙腳亂地提起褲子。
門外的謝屠夫似乎感到不對勁,虎著臉一腳踹散了鋪面的門板。
賴三兒心中直叫苦,半垮著褲子,猶如一只受了驚的黃鼠狼,飛身從謝屠夫的胳肢窩下面流傳而出。
謝屠夫錯眼瞧見自家婆娘衣衫不整的模樣,頓時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血紅著雙眼,返身一個後踹,將剛模到門板邊的賴三兒狠狠地踹翻在地。
「劉哥救我!」賴三兒一陣劇痛,癱軟在地上,尤自不甘心地向外攀爬。
「我看何人敢救你!」謝屠夫紅著眼,一**坐在賴三兒的脊背上,舉起拳頭就打,直打得賴三兒哭得喊娘,張春華不住求饒。
賴三兒氣喘呼呼地瞪了張春華兩眼,心道,被這婆娘壞了大事了!真是天要收我!這可如何是好?劉哥還在等我報信……
沒待想到什麼章程,他頭上一陣劇痛,兩眼一黑,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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