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番驚心動魄,這場鬧劇以老夫人的暈厥為結局,暫告一個段落了。朱掌櫃由裴馨兒做主,暫時軟禁在了客房里,在事情還未塵埃落定之前,不可能就這樣放他離開,但將軍府畢竟不是衙門,也不能抓著人不放,便只能如此處理了。不過她還是听了朱掌櫃的懇求,讓人去給他家那個腦子不甚靈光的店小二帶了個信兒,免得他見朱掌櫃遲遲不歸,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來。
而裴馨兒則陪著昭煜炵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歇下。他的心情似乎並不是很好,不過這也難怪,畢竟是陪伴了自己幾年的女人,雖然從一開始這樁婚姻就充滿了算計,但人非草木,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以後,總歸是有點兒感情的,現在夫妻之間落得如此田地,難免便有些難過。
只是這樣的難過並不能抵消他心中的責任感,他首先是皇帝的忠臣,然後才是昭家的大家長、馮氏的丈夫。當丈夫與忠臣的角色相沖突時,最終得勝的是忠臣,為了忠君,他可以將自己的一切都放下。
這就是昭家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祖訓和家風。
裴馨兒很清楚這點,兩世為人的她看清楚了很多事情,所以才能在背負了兩世的記憶之後還能活得那麼淡然。她一直都是知道的,知道馮氏給妾室們下藥以至讓她們不孕的事情,也知道昭煜炵很清楚馮氏的作為但卻無動于衷的事情。或許對昭煜炵來說,馮氏和她們都沒有什麼不同,馮氏是用來牽制馮貴笙乃至太後的棋子,而她們這幾個妾室則是用來迷惑馮氏的棋子,她們都只不過是工具而已。
自從看清楚了這些以後,她就對昭煜炵再沒有什麼看法了。依照他的命令做事也只不過是為了求個平靜,她跟他早已注定糾纏不清,但至少她可以選擇讓自己過得更加輕松一些。
但孫氏並沒有她這樣的洞徹世事。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她心情很是不好,只覺得無比的憋悶。她冒著生命危險終于扳倒了馮氏。可這過程卻是那麼的不盡人意。她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被逼到這種地步,幾乎是跟馮氏完全撕破了臉皮,這叫她以後怎麼面對馮家的人?馮氏畢竟娘家勢力雄厚,如果被馮家知道了她倒台的經過。還不得把自己恨到了骨子里去?以她這個小小的將軍府妾室,又如何能跟馮家相抗衡?!一想到這兒,她就不禁愁眉深鎖——照她原來的計劃,應該是讓裴馨兒來承擔這些壓力的啊!畢竟她是昭煜炵的心頭寶,有昭煜炵護著,怎麼也比自己必須單獨面對馮家強些!
只是現在木已成舟,再後悔也沒用了。當時的情況容不得她猶豫,她甚至有種感覺,就算自己沒有站出來指證馮氏,裴馨兒也一定會有別的辦法可以讓馮氏無所遁逃。而到那時。自己怕是在這里面完全撈不到任何好處了!那就白費了自己的一片苦心,而自己狠心給自己下毒的舉動也就完全沒有了意義。
綠湖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面前,〞噗通〞一聲跪下道︰〞姨女乃女乃,都是奴婢沒用,奴婢沒能辦好事情。給姨女乃女乃添麻煩了。〞
孫氏嘆了口氣,煩躁地看了她一眼,道︰〞起來吧,這不關你事,是我們都讓人給算計了。〞
綠湖怯怯地看了她一眼,緩緩站起身來,試探著問道︰〞被人算計??姨女乃女乃指的是李姨女乃女乃嗎?〞
孫氏一愣。隨即不屑地一笑,道︰〞她?她我還不放在眼里,這個愚蠢的女人,這會兒怕是連腸子都悔青了吧?真正可怕的是另外那個??〞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卻慢慢低了下去,直至再也听不清楚。
綠湖看著她陰霾的臉色。十分識趣地再也不敢多問什麼了。
而此時李氏確實也正如孫氏所言,悔不當初。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看似強勢的正室大女乃女乃怎麼會轉眼間就一敗涂地了呢?!之前不還都一直佔著上風嗎?可是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就輸了個干干淨淨,現在連人都給關了起來,想來下場也不會太好了。這麼一來。投靠了她的自己以後還能有活路麼?!
若是早知如此,她就不該看馮氏勢大而投靠過去才對,以至于現在的自己進退兩難。
且不說這些主子們,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讓幾乎全將軍府的下人們都緊張起來,尤其是那些馮氏的黨羽,更是成為了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不知等待著馮氏的會是怎樣的處置,也不知落到自己身上的會是怎樣的下場。不過也有些人仍然心存僥幸,認為雖然馮氏暫時被關了起來,但她的娘家畢竟還在,一旦馮家知道了這件事情,必定不會坐視不理的,到時候馮氏說不定還能翻身也未可知。
昭煜炵自然也知道夜長夢多的道理。好不容易將馮氏拿下了,萬一給了馮家反擊的機會,功虧一簣的話,他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所以第二天一早,
不過昭煜炵卻似乎並沒有耐心等下去的意思,他便來到了關押馮氏的柴房中。
馮氏自幼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錦衣玉食,又何嘗受過這樣的苦楚?只不過一晚時間的禁錮,對她來說卻已經像是過了兩輩子,當昭煜炵看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似乎都已經月兌了形,面色憔悴、披頭散發、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像是失了魂一樣坐在角落之中,便是听到了外面的腳步聲也無動于衷,整個人的反應都慢了好幾拍。
她怎麼也想不通,不是好好的設計好的要借機將裴馨兒和孫氏都除掉嗎?不是一切都安排好了的嗎?怎麼到頭來卻變成了對自己的討伐,讓自己落得如今這種田地?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她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所以整個思緒都不由自主地被帶入了一團迷霧中,自然對于其他的事情便也都不大反應得來了。
然而當見到昭煜炵的時候,她還是一骨碌就翻身爬了起來,卻又因為久坐而導致腿上氣血不暢,整個人都滾做了一團。然而她卻無暇理會,掙扎著連滾帶爬來到房門前,一把抱住了昭煜炵的小腿,大聲喊冤道︰〞爺,我是冤枉的啊!是她們設計陷害我,讓我說出了並非本意的話來,我從未對您的子嗣動過手腳,也從未設計陷害過別人啊!〞
昭煜炵倒是有些意外地看著她,沒想到事已至此了她還在想盡辦法狡辯,頓時臉色一沉,卻還是問道︰〞哦?這話倒是新鮮了。夫人可否告訴我,有什麼辦法是能夠讓一個人心甘情願、不知不覺中說出對自己不利的話來的?〞
馮氏這會兒倒是反應十分迅速地說道︰〞爺,您比我見多識廣,不是自古以來就有人通過巫術掌握別人的心思和行動的麼?〞
昭煜炵不由皺了皺眉頭,道︰〞噤聲!話可不能亂說,更何況巫蠱之說乃是大忌,如果傳了出去,不僅你自己,就連將軍府都會受到牽累,你難道不知道嗎?再說,這巫蠱之說虛無縹緲,誰也不曾見過它真正的情形,你一句話就說這是巫蠱之術,有何證據?如果你能拿出實證來說明她們對你的誣陷,我也可不追究此事,你可拿得出來?〞
馮氏頓時便泄了氣,癱軟在地上。若是在平時也就罷了,她可以有足夠的人力和物力來為自己尋找甚至是創造有力證據。可這件次的事情實在是太過突然,根本就沒有給她仔細思量的機會。她如今已經被關了起來,看守的那些人又不是她自己的手下,她根本沒有辦法給外面的人傳遞消息,自然也沒有辦法為自己創造便利。
昭煜炵看了看她,淡淡地說道︰〞不管怎樣,因你的事氣病了祖母,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便是我也不能包庇于你。為今之計,只有先將你送到莊子上,等祖母醒來之後再做主張。〞
馮氏一听不由得驚呆了,看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他要將老夫人病倒的事安在她的頭上?她明明什麼都沒做,老夫人昏倒只是因為她自個兒的身子不好啊!
她惶急之下一把握住了昭煜炵的手,說道︰〞爺,老夫人自己暈倒了,怎麼能栽在妾身的頭上呢?妾身是冤枉的啊!〞
昭煜炵眼色一沉,淡淡地說道︰〞祖母分明是被你氣的,你卻還反口不承認了,真真是令人寒心。她平日里待你不薄,也罷,你就先到家廟里去,為她老人家念經祈佛,順便也為你前些年造下的罪孽好好贖贖罪吧。〞
馮氏听了,整個人都愣住了。與其被關進家廟里,還不如先去莊子上呢!去了莊子上畢竟還可借口說是養病、散心之類的,可是若進了家廟,那可是唯有犯了打錯的人才會去的啊!這不是明明白白告訴昭家人和外人,她馮氏因為犯了大錯,所以被關進了家廟嗎?這樣的話,就算將來她能夠從家廟里出來,也會落下個不好的名聲,誰都知道她是個進國家廟的女人,會如何看待她也就可想而知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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