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馨兒安頓好了孩子們,便轉身走回大廳里,正好看到昭煜炵陰沉著臉色,對老夫人歉然道︰〞祖母說的是,都是孫兒管教不嚴,孫兒錯了。今後孫兒定當好生管教敦哥兒,讓他知好歹、明是非才行!〞
老夫人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看了看敦哥兒又道︰〞他既是我們昭家的長曾孫,就要明白是非,擔得起整個家族的重擔才行。似那種輕重不分、優柔寡斷的人,是斷斷當不起這個當家人的重任的。〞
這話一出,眾人不由得都是一驚,除了還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們以外,誰都清楚老夫人已經對敦哥兒的繼承權產生了動搖。敦哥兒雖然是長孫嫡子,但如果一直這麼不分輕重,一心只為著自個兒的母親說話,而置整個昭家的利益于不顧的話,顯然是不符合家主的要求的,老夫人也不敢讓這樣一個私利凌駕于家族之上的人成為整個昭家的當家人!
裴馨兒不由就在一旁暗地里嘆息起來。
敦哥兒的這種做法,站在兒子的角度並沒有錯,但卻無疑斷送了他將來的前途。他現在還小,還不明白失去了家族繼承權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然而當他長大以後,當回想到當年今日的時候,是否會因此而後悔不迭?而那些個攛掇著他去為馮氏求情的人,听到了老夫人今日的一番話後會不會悔不當初?
她偶一轉頭,突然看見一旁的孫氏靜默站著,臉上的神色青白不定,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一件事情。
以馮氏的聰明和對孩子的關心,怎能不知道自己的事已經沒有任何翻身的余地?在這種情況下挑唆兒子為她求情只會適得其反,她月兌不了身不說,還有可能拖累了孩子!這種損人而不利己的事情,不像是馮氏會做的啊!難道這件事情另有玄機?
她心里這麼想著。卻沒有打算去多管閑事。她垂下頭,低眉斂目地站在一旁,听著老夫人教訓昭煜炵和敦哥兒,好一會兒。才由昭夫人開口打斷了她的話,在一旁婉言說道︰〞娘,時候不早了,您該休息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角落的西洋鐘,果然已過了平日該休息的時辰,雖然今兒個是除夕,但睡得太晚也不是什麼好事,這才停下了嘴,最後說道︰〞我言盡于此,該怎麼做你自個兒看著辦吧!我人老了。也管不了什麼事了,唯一的心願就是讓永威將軍府不要毀在我的手中,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她的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昭煜炵還有什麼好說的?不得已只能跪了下來,道︰〞孫兒不孝。讓祖母操心了!〞
他這一跪,其他人誰還敢站著?于是全都〞撲通〞、〞撲通〞跪了下來,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了。
老夫人見狀,深深嘆了口氣,便由錦繡和畫屏扶著走出了大廳。
待她走了,昭煜炵才站起身來,看了看一旁一直跪著不說話的大兒子。暗中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敦哥兒,今兒個祖母所說的話,你可都听清楚了?回去好生思量思量吧,若你還是執迷不悟的話,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敦哥兒小小的身板兒一直跪得筆直。瘦小的身體里迸發出一種執著的力量,固執地挺著脊梁,什麼也沒說。
他小時雖然聰明,但長大了卻變得遲鈍許多,甚至有些固執不知變通。這樣的固執有時候是件好事。有時候可就未必了,一如現在,他的堅持就是在一步步斷送自己的未來。
這孩子究竟是如何變成這樣的?!裴馨兒百思不得其解。
昭煜炵自然也看得出來敦哥兒到底是個什麼心思,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一揮手叫來了全興,讓他親自陪著敦哥兒回前院去,讓人好生看管了起來,他若是不想通就不許他出來。大過年的這樣的懲罰雖然有點殘忍,但相對于放他出來又讓他闖禍,還是要好得多了。
處理完敦哥兒的事情,時間已經快到午夜了。昭家門前的空地上,幾個孩子已經在家中下人們的陪伴下玩起了炮竹,听到那〞 里啪啦〞的聲音,孩子們臉上有些驚怕,卻又帶著開心的笑容,小臉在火光的映襯下,紅彤彤的,很是可愛,朝氣蓬勃,讓人看了就忍不住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容,什麼糟心事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裴馨兒站在屋檐下,看著孩子們在堂前嬉戲玩耍,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看在昭煜炵的眼中,只願歲月靜好,時光就停留在這一刻。
除夕晚上照例是要守歲的,然而往年昭煜炵都是歇在馮氏屋里,今年馮氏事發,他會去哪里過年就成為了將軍府中一個熱門話題。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難猜,要說如今將軍府中有誰的風頭正盛,甚至足以蓋過馮氏以往的風頭的話,那就只有一個人了——裴馨兒!
果然,在陪著孩子們玩耍過後,昭煜炵就來到了裴馨兒的屋子里,讓人整治了一桌小菜、一壺熱酒,一副要跟她月下小酌,一同守歲的架勢。
裴馨兒自然是沒理由說不的,便在昭煜炵的對面坐下,看著他舉起了酒杯,不無感慨地說道︰〞這多事之秋總算是要過去了,希望來年能夠生活得平平靜靜、安安穩穩,我們大家都能好好的。〞
裴馨兒也不由默然,想到這一年多來的風雲變幻,尤其是這一年的疾風驟雨,不由頓時也是心中一陣沉重。
〞希望來年,一切都平平順順吧!〞她由衷說道。
昭煜炵看著她在燈下愈發顯得如脂如玉的面龐,寧靜端雅的氣質,她這兩年是愈發的顯得高雅美麗了,跟幾年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他不禁有些懷疑,如果五年前她便是這個樣子的話,他是否還能狠下心將她送到鄉下的莊子上去?
〞馨兒,這些年辛苦你了!〞他緩緩說道,顯得情深意切。
裴馨兒不由訝然,看了看他之後,才淡淡一笑說道︰〞爺過獎了。都是爺運籌得當,妾身只不過順勢而為罷了,說不上什麼辛苦。〞
昭煜炵卻笑道︰〞不止這個,還有你在莊子上的辛勞,以及這兩年管理家務的忙碌,我能夠在外心無旁騖地為皇上辦事,都是因為有了你這個賢內助為我打理好家里的一切的緣故,批。來,我敬你一杯。〞
裴馨兒不由便有些受寵若驚了。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說她理家辛苦了這還情有可原,可她在莊子上的事情又與他何干?為何他會突然提起來?不管怎麼說,他居然向自己敬酒,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她的一顆心不由頓時〞砰砰〞亂跳起來,臉上也染上了一絲暈紅,那小巧的酒杯突然像是有了萬鈞之力,她拿著酒杯的皓腕輕輕抖動起來,似乎不堪重負,隨時都有可能摔壞的樣子。
這副嬌羞的神色自然沒有逃過昭煜炵的眼楮,原本就有些醺醺醉意的他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伸過一只手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輕輕摩挲著。
他的手本就寬大,拉著她的小手幾乎就整個包了起來,那袖珍小巧的柔荑簡直令人愛不釋手。而他的手指上還有常年習武練劍所留下的厚厚繭子,此時在她如上好綢緞一般的女敕滑肌膚上拂過,那異樣的感覺頓時令人心頭一癢,她立刻下意識就想縮回手來,卻被他反應極快地牢牢抓住,怎麼也不肯放開。
〞轟〞的一聲,裴馨兒整張臉都通紅了起來,臉上火辣辣地燒得厲害,恨不得旁邊就有個地洞讓自己鑽下去,一輩子都不要出來見人了!
昭煜炵卻是低笑出聲,她這副嬌羞的模樣極大地取悅了他,他一時興起,竟不顧此時此地的氛圍,伸手就攬住了她的縴腰,將她向著自己這方拉過來。
裴馨兒一驚,更是一窘,趕緊扭了扭身子,想要擺月兌他的掌控。然而他的手勁卻很大,甚至都有些弄疼了她,卻還是沒能掙月兌開來。她不得不承認一個令人困窘的事實——他已經喝醉了!
只是平日里千杯不醉的人物,今兒個卻是怎麼了?這麼容易就醉倒了?!
兩人正在拉鋸中,突然,震天介的爆竹聲從屋外傳來,更有絢麗的焰火映紅了整片天空,孩子們高聲叫喚著︰〞過年了!過年了!〞聲音充滿了輕快和喜悅。
兩人雙雙一愣,對視了一眼,頓時將方才的事情都拋諸腦後了,一起攜了手來到屋外,抬頭看著煙花朵朵的夜空,被那火樹銀花深深地震撼了!
裴馨兒愣愣地看著天空,腦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又似乎想了很多,整個人幾乎都痴了。而昭煜炵似乎也若有所感,眼光從煙花上移到她的臉上,看著她的側臉,似乎也是痴了。
天空中朵朵盛開的煙花映照下,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他們兩人,一切的塵世紛擾、世事紛爭似乎都離他們遠去了,他們的身邊只剩下了彼此。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