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熙楠抽煙的姿勢不像新手,卻也沒有十幾年煙齡的人那種肆意灑月兌。♀女人和男人不一樣,抽煙時總會有些顧忌,尤其是單導演這種沒把紅唇紅指甲過濾嘴當成裝酷手段的女人。
單導演吞雲吐霧的時候整個人都藏在陰影里,似乎是不想被人瞧見。偏偏辛仲桓犯了煙癮尋了來,看到她一面垂著頭掉眼淚,一面抽著煙試圖麻痹自己的場景,一時站住了不知該走該留。
決定做遲了一秒,單熙楠已經從陰影里抬起頭來,發現呆愣在牆燈下的辛仲桓。一時間兩個人都無比的尷尬,對視著拼命想怎麼做個開場白。
一開始單熙楠的腦子還很亂,猶豫著要不要把煙扔了跟他若無其事地打招呼,冷靜了一會卻釋然了,何必呢,最差勁的醉後爭風吃醋就被他見識過了,抽支煙偷偷掉眼淚這種事,較之前算是小巫見大巫。
辛仲桓在兩人眼神交匯時,猶豫著要不要扭頭就走,興許是酒精讓人遲鈍,他竟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應慢,錯過離開的時機,眼睜睜地等著單熙楠走到近前,遞到他眼前一包煙。
「要不要來一支?」
導演問。
辛仲桓鬼使神差就接過煙,又湊過臉等單熙楠遞上火,毫無防備地抽了一口,竟咳了出來。
單導演抽的不但不是女士煙,還是一般男士都受不了的烈煙。
單熙楠瞧見辛仲桓的狼狽模樣,撲哧笑了,「不會抽就說啊,男人不抽煙也沒什麼丟人的。」
辛仲桓應是也丟臉,答否也丟臉,索性不言不語。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往陰影里頭走了走,背著人靠著牆,沉默著各自抽各自的煙。辛仲桓很想說幾句關心或是安慰的話,不管是以上下級的身份,還是共事了幾個月的同事的身份,可是許多話到嘴邊又出不了口,總覺得自己欠了那麼一點立場。
單熙楠在點燃第三只煙的時候主動做了個解釋,「每拍完一部戲,心里面總是很不好受,尤其是這種悲劇結尾的故事,就算全都制作完成了播出了,也會鬧鬼一樣的纏著我好些天。」
辛仲桓當然不會笨到相信這會是單熙楠傷心落淚的原因,真正的原因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
話到這種地步,男人更沒有了規勸女人的說辭,起碼有一說一的直言是不可能的了。
「導演……太多情也太多愁善感了,要是你心冷一點硬一點,看開一點看淡一點,少花心思少投入感情,興許就不會這麼傷心了。」
半醉了還能組織語言說出這一番話,當真辛苦辛仲桓了。單熙楠也明白他的用意,如有所感地點著頭,「你說的我又何嘗不明白。可惜啊,人的感情要能像口說的這般收放自如,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麼過沖破禁忌,游走于道德線的私情了。」
辛仲桓默然。
這女人明明看得明白,卻想不開。也許正是因為她看的明白,才想不開。
「這部戲拍完了我要休息兩三個月,之後會籌備下一部,如果還叫你來演,你會來嗎?」
辛仲桓想也沒想就答了句「當然」。話一出口卻後悔了,兩三個月後正是新專輯推出宣傳的時點,公司會安排數不盡的通告與活動,能不能擠出時間接戲,實在是未知之數。
單熙楠扭頭就瞧見辛仲桓一臉糾結的表情,笑道,「你不願意接也沒關系的,不用勉強。♀」
「不是的」,辛仲桓連忙搖頭,猶豫著把自己擔憂的理由說了。
「沒關系,只要你想演就沒關系。下部戲是一部古裝戲,還是想請你來演主角,我會提前一個月把劇本給你,要開機時我再同你的經紀人協調時間,盡量把你的拍攝時間密集壓到專輯宣傳之後。」
辛仲桓對單熙楠的安排很是感念,道了謝之後就順勢問新戲的內容,「新劇也是蕭編劇執筆嗎?講的是什麼故事?」
提及蕭伊恪時單熙楠輕嘆口氣,連她自己都沒發覺,「除了他我還會拍誰的本子呢。他這回寫的是一個叫非塵的系列,上下兩部,我預備先拍第一部多羅王妃。」
聞言,辛仲桓的嘴都咧歪,「王妃……是宮斗戲?」
單熙楠笑,「王妃又不是皇妃,不算是宮斗戲。」
「那……是府斗戲?」
辛仲桓的潛台詞是,斗來斗去的這種是女人戲,男人在里頭不是陪襯就是反面,演不出彩的。
單熙楠猜出他的心思,笑道,「古代的女人,尤其是貴族的女子,從小就受三從四德的教染,男尊女卑的觀念滲入骨子,沒那麼想要互斗的。」
「那就不算是女人斗來斗去的故事了?」
單熙楠垂下頭,不知該哭該笑,「的確是斗來斗去,卻不是女人們斗來斗去,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不過你也不用怕,劇本里男人們的戲份安排了很多,也都很有分量,不要被劇名迷惑了。」
辛仲桓半信半疑,單導演道,「劇中有三位男主,你是其中一個,本來你的年齡與形象與他們哪一個都不符合,一開始我也沒想著要找你,可是就在剛才,我改變了主意。」
辛仲桓受寵若驚,隨之也感受到了滿滿的壓力。
是什麼讓美女導演改變了想法,是自己不經意的一句關心讓她感動了?還是彼時自己無意顯露了什麼她喜歡的特質符合新人物的定位?
想來想去,還是後者可能性大。單熙楠除了對蕭伊恪,對旁人,還是理性大于感性。
「感謝導演的信任。」
勸她不要勉強這種話辛仲桓是不會說的,畢竟送到眼前的機會,為什麼不乖乖接著還要為了一點面子推出去。
單熙楠輕點了兩下頭,「你的演技是沒問題的,就是比劇中人物年齡小十來歲,何況多羅攝政王的性格與你實際性格相差太多,想要拿捏的準,還要細細的研究,反復的琢磨。」
辛仲桓忙點頭應,「要是蕭編劇的劇本寫完了您現在就拿給我看吧,我提前做準備,趁您休息的這幾個月,我也可以隨時問問題。」
提到工作的事,辛仲桓又把「你」換成「您」了。單熙楠笑著點頭答應。兩人掏出手機,加入彼此的社交網絡。
在此之前,兩個人有什麼都是電話聯系,私下的交流原本寥寥無幾。辛仲桓的性格就傾向于內部解決,就算有演戲方面的疑問,能不問的也盡量不問。
這一回對古裝戲的嘗試,又或許是飾演人物的挑戰,才讓他心生憂慮,提議互加好友,單熙楠這麼認為。
「你們躲在這里,讓我們好找。」
不遠處傳來低沉的男聲,聲中帶著些不明笑意。
言亦桐不知從哪冒出來,一邊從懷里掏出煙點燃,一邊微笑著朝他們走來,「導演和仲桓也是來抽煙?」
單熙楠低下頭沒答話,辛仲桓也只是輕聲說了句「偶爾」。
言亦桐走到兩人對面,與他們圍成一個便于談話的三角形,「剛才隱約听到導演說新戲的事,不知有沒有適合我的角色?」
單熙楠抬頭與他對視,疑惑這人到底來了多久了。
言影帝抽煙的姿勢很優雅,卻不像常年的癮君子,仿佛此時的吞雲吐霧只是他展示風度的手段。
辛仲桓不知不覺就看呆了︰言亦桐身上有種特質,並非尋常人一朝一夕就磨練的出來的一些特質︰成熟,穩重,性感,魅惑,這些似乎不能放在一起的形容詞都可以拿來形容他。與他同年齡的演員們,早就開始演型男演爸爸,他不但演的了型男演的了爸爸,卻還可以去嘗試三十歲,甚至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角色。若是客觀地去描述這妖精,那就只能將其稱之為一個「超越年齡與性別的美人,不老的神話」。
這麼一個人物,下定了決心要得到誰,不可能得不到。就算辛仲桓這種自知直到不能再直的人,受了他的誘惑,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否把持的住。
可惜在情場上無往不利的言影帝,到底還是栽在楚奕身上了。
天下間被言亦桐看上了卻還能對言亦桐不動心的人絕無僅有,楚奕卻是個特例。求而不得或許是言亦桐對楚奕興趣不減的原因,畢竟拒絕他的人,這麼多年除了那一個人就只有他。
這一次的被拒絕,追本溯源,是蕭伊恪的魅力太大。
想到這,言亦桐有些自嘲地笑了,口沒遮攔地對單熙楠道,「你我同時天涯淪落人,不如合作下將那對可惡的有情人拆散了吧。」
單導演立時瞪大了眼楮,辛仲桓也很是錯愕。
言亦桐將他們的驚異視而不見,只顧著笑著對單熙楠又提議了一次。酒精竄上腦袋,尼古丁似乎也麻痹了緊繃的神經,單熙楠有些豁出去地冷笑道,」不用我出手,逃出籠子的金絲雀,早晚會被主人捉回去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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