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就這樣嫁人了?
李香枝呆呆地看著正轉頭對著自己微笑的年輕男人。♀
周圍的村民都開始起哄了,有打趣她新夫婿長相斯文的,也有打趣她看傻眼的,還有人吵著要新郎官再發喜糖的。
趙金听著周圍喜氣洋洋的熱鬧聲,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著傻笑。
直到旁邊的人捅了他一下這才想起正事來,恭恭敬敬地從身後取過一個包袱,雙手舉過頭頂,〞來得匆忙沒來得及備下娶親禮物,只準備了幾塊布料還請父親母親收下!〞
這下輪到彭氏心下意外了,她還真沒想到就這麼兩天的功夫這新女婿不但找齊了迎親的幫手還準備了禮物。
一般迎親是不需要送禮的,她估模這這人是先前沒有來送聘禮訂親,這時候補齊的,看來還是個有禮孝順的。
等她拿到布料對這趙金更是刮目相看了,因為這布料料子當真不錯,而且足足四塊。
她估模著除了二女家里人一人做一件新衣那是綽綽有余的,確實如丈夫李玉所說的,這趙金真是個有心人。
趙金已經在院子門口撒喜糖了,全村的人都歡呼著瘋搶起來,這次喜糖還真是夠足的。
鄉里人迎親到女方家是發喜糖的,但糖貴啊,所以幾乎都是把喜糖和花生蠶豆薯角參雜在一起的。
但趙金撒的幾乎全都是實打實的糖,村民自然是喜出望外了,個個拿到糖果喜滋滋的。
彭氏這時候再看這個新女婿不免也順眼多了,看香枝還在那里愣著連忙喊道,〞二女,還不趕緊進房收拾收拾!〞
香枝暈頭轉向的被她娘拽進房里,拉到門背後的角落里,那里是洗臉架子。
這洗臉架子算是彭氏為數不多的幾件嫁妝之一了,最重要的是洗臉架子掛毛巾的木靠上瓖了一塊巴掌大的鏡子。
這在鄉下算是金貴的了,所以平時都用紅布搭著,舍不得用。
今日彭氏心情復雜地拉著二女兒邊照著鏡子邊為她梳頭。
鏡子里的李香枝有著農女典型的面容,微黑的皮膚,圓圓的臉盤子,盡管剛過十四歲,但身材已經出落得凹凸有致。
由于長期干農活的緣故,她的身材很結實,個子並不高,但很壯實,寬肩厚胯的。
彭氏默默地梳理著二女兒的長發,又黑又亮的烏發在她的手里慢慢編織扭轉成一個精致的發髻別在鬧後,襯得香枝還稍稍帶著稚氣的面龐有了些成年女人的味道。
彭氏從自己頭上的發髻里抽出一直銀簪子。
說是銀簪子,其實不過是手指長的木頭上裹著一層薄薄的銀皮子,幾個銀簪子總共也不到一錢銀子的份量。
〞這是我出嫁時我娘給我的,你姐出嫁的時候我也給了一根她,如今我也給你一根。〞
說著她就把那根銀簪子j□j了香枝的發髻里。
〞挽了發髻,從今天起你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要學著當家過日子,為人家開枝散葉。〞
香枝听著這話本來心下還沒反應過來,客人她娘看看鏡子中二女兒一副懵懂的樣子,心下當真有些難受,于是勸慰到,〞這人是你爹挑的,雖說家境難些,人也單薄了些,但剛剛看來這人也是個懂事的,你就和他好好過吧,橫豎女人總是要嫁人的。〞
香枝伸手模模腦後的發髻又模模簪子,默默地點點頭。
房間里的氣氛有些傷感了,和院外熱鬧喜慶的氛圍形成鮮明的對比。
房門口秋枝和冬枝靜靜地看著她們的二姐,面上有些肅穆和惶恐,對于自己朝夕相處的親人一個個地離開她們理智上知曉這應該時喜事,但心里卻是真實地難過。♀
更想到以後自己也要離開這個家,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和一個陌生的男人生活一輩子——
李玉進房的時候看到的就著她們娘四個這副場景,李寶兒還不曉事,只顧在門口看熱鬧,咧著嘴甜滋滋地吃糖。
〞你們這是怎麼了,女兒總是要嫁人的,這是喜事啊!〞李玉勸到,又對秋枝說,〞快帶你二女去吃面,吃完了好跟二女婿回家去!〞
李香枝走過去牽起兩個妹妹的手,〞走!〞
彭氏看著她們姐妹三個走出房門的背影,面上隱隱有了哀戚之色,〞含辛茹苦地把這些女兒一個個養大,現在看著她們一個個離開我這做娘的心里——〞
說著彭氏快要哭出來了,李玉趕忙上前哄,還沒到哭嫁的時候,要是這個時候哭了,那二女兒豈不是飯還沒吃完就要走了。
鄉里是有哭嫁的習俗的,就是最後臨了,一切妥當了,娘臨行送別囑話的時候,只要丈母娘一哭,新郎帶著迎親這邊的人就可以開始拉扯新娘上轎子抬走了。
所以現在這會兒李玉還不想彭氏哭。
其實嫁女兒,尤其氏這麼寒酸地嫁出二女兒,他心里也難受,但剛剛看新女婿的態度和做事板眼,他心中多少寬慰了不少。
家里本來沒什麼錢,去年又剛嫁的大女兒,二女兒出嫁氏倉促了些,沒有嫁妝不說,連件新衣服都沒有。
灶房這邊香枝坐在灶門口端著碗吃面條,翻出碗底的那個荷包蛋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一年到頭難得吃上雞蛋,如今吃上了卻是離別的時候,盡管從她大姐訂親起她就做好了準備,但事到臨頭心里依舊是酸澀的。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個對自己微笑的人看上去還算順眼。
秋枝和冬枝本來在灶邊靜靜站著,也不知道說什麼,忽然撇到一個人影走進來,抬頭一看正是新郎,兩人不知所措,正準備挪步離開,就听他輕輕說道。
〞你們就是秋枝和冬枝吧?〞趙金溫和的說著,從布袋里抓出兩把糖果,伸到她們面前,〞給!〞
剛剛搶糖果的時候她們兩人一直在屋里沒出來。
冬枝看看她三姐秋枝,率先伸手接下了糖果,接著秋枝也接下,臨了還輕聲說了句,〞謝謝二姐夫!〞
這一聲二姐夫把趙金喊得心里那個美滋滋的,頓時伸手又在布包里抓了把糖給她。
春枝已經吃完了面,看著趙金一步步走近也沒作聲,但她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都不敢抬眼再看他。
就低頭盯著眼前半截青布袍子下面露出的一雙布鞋,那布鞋半新不舊的樣子,右邊鞋尖大腳趾處有一塊補丁。
趙金看著面前蜷首不語的女孩子,想著,這個就是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頓時心中柔意四起,緩聲說到,〞香枝,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這是李香枝第一次听到趙金叫她的名字,〞香枝〞兩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似乎有了一種悠長的韻味兒,一下子覺得這個名字是那麼的好听。
她不自覺的抬起頭,說了一句,〞你吃早飯了嗎?〞
說完她心中頓時懊惱起來,覺得自己真是犯傻了,迎親這天新郎帶來的隊伍都是迎回新娘再回家吃早飯的。
看到她眼中微微尷尬的神色,趙金淡淡笑了笑,〞一會兒咱們回家吃!〞
李香枝紅著臉再不好說什麼。
趙金轉頭看看秋枝和冬枝還愣愣站在灶邊,說到,〞你們陪陪你二姐!〞
說著除了灶門走向堂屋。
院門口的村民還沒有散去,等著看哭嫁的戲碼,還等著臨走新郎為了順利抬走新娘子最後一次撒喜糖呢。
堂屋里李玉和彭氏已經坐在上位上,等著吃完飯的二女兒和新女婿過來跪別。
趙金進來就直接跪在二老面前的蒲團上了。
好半天彭氏見二女兒還沒來正準備讓身邊的李寶兒去灶房叫一聲,這時候就見到她來了。
香枝走過去默默地跪在趙金旁邊的另一個蒲團上。
兩人磕完頭,就等著父母離別囑托了。
李玉先開口。
〞以後和二女好好過日子!〞
這話明顯是對二女婿趙金說到。
〞要好好伺候丈夫,〞他剛想說孝敬公婆,一想,趙金是孤兒,真沒公婆伺候,連忙收嘴改口說道,〞開枝散葉,多子多福!〞
輪到彭氏說的時候,她看著跪在腳下乖巧的二女兒,想到這些年的種種。
從小時候生出來那麼小小的人兒,到現在長大成人了,出落得如此結實俊俏。
再想著這些年地里的重活累活兒都是她跟著一起干的,一個姑娘家的象個小子一樣能吃苦耐勞的,為這個家從無怨言。
想著想著,她還沒開口,一副眼淚又要下下來樣子。
〞我可憐的二女,娘都沒給你準備嫁妝,連身喜慶的衣裳都沒有,娘對不起你——〞
香枝默默听著,心里也傷感著,倒是趙金像是听了這句話一愣,忽然說到,〞爹,娘,你們等等啊,我還有件重要的事差點忘了。〞
說著他急沖沖地起身向屋外跑去,把堂屋里幾人看得不明所以。
不過,一會兒他就回來了,懷里抱了個包袱,跪在蒲團上說到,〞看我忙糊涂了,這是給香枝做的新衣裳。〞
彭氏十分意外,接過包袱抖開一看,里面是一件嶄新的紅底黑細紋花兒的小棉襖,胸前的扣子也是正紅的雙層蝴蝶盤扣,十分精致。
這件紅棉襖用來做出嫁的紅嫁衣沒得說的,喜慶亮眼得很。
〞呀!〞彭氏驚喜地出聲了。
李香枝也盯著這件好看的棉襖看直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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