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叮發誓,末善絕對是她見過的腦子最不開竅的女人,「洲季是誰的你知道不?」
末善不忍她失望,主動點頭,說出來的話卻明顯底氣不足,「知道。」
「誰的?」
丁叮松了一口氣,既然她知道洲季是誰的,沒道理不知道藿少啊。
「暮……暮山的啊。」
當,丁叮仿佛听到心碎了一地的聲音,她徹底被打敗了,此時此刻只想找來一塊豆腐撞死過去。
于是,在接下來漫長的一個小時里,丁叮氣不帶喘的向末善普及了關于暮山最神秘最強悍最霸氣的藿家簡史,以及……藿少其人。
只是她一句都沒有听進去,眼角瞥到一道黑色的身影,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而對面的吐沫口水還在亂飛,末善終于坐不住了,迅速朝她遞了個眼色過去。
丁叮正說在興頭上,哪里體會得了末善的意思,「你別朝我擠眉弄眼,我就知道你听了一定會激動的!有沒有很心動,有沒有?」
「丁叮。」
渾厚的男中音自頭頂上方響起,語調拖長,溫柔中夾雜著一絲隱忍。
末善用雙手遮眼,不忍直視對面驟然驚恐的一張臉。
「上班時間你不好好工作,瘋瘋癲癲的在干嘛!」
陸達發是丁叮最害怕的人,他是她們的直接領導,以標準撲克臉立足于洲季,訓起人來通常都會去掉被訓之人的半條命。
丁叮兩腿直哆嗦,腦子里飛快旋轉,半天憋不出一個漂亮的理由,「我在……我在教末善……」
陸達發毫不留情的打斷她,「前台!你們是洲季的前台,不是對面夜總會的坐台小姐!」他稍稍停頓,「知道作為一個前台最重要的職責是什麼嗎?」
她惶恐搖頭,不敢輕易回答。
「是端莊和微笑。♀」
「陸大方,哦不,陸經理,我們……」很端莊很微笑啊。
丁叮的話再一次被打斷,這一次,陸達發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了鄙視的神情,「你們跟端莊和微笑有半點關系嗎?沒有!你們以裝瘋賣傻為樂,我以你們為恥!」
天哪,末善把本來打好的月復稿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去,這已經上升到了榮辱觀的高度了啊。
兩人自知理虧,目送著陸達發離開後,懨懨的悶了下去。
然而這種低迷的狀態對于丁叮來說,僅僅只是持續了一會,因為她口中那個「英俊瀟灑,氣度不凡,橫掃暮山千萬少女心,霸道而強勢」的藿棲遲出現了。
末善的確是被藿棲遲的到來震驚不小,眼前浩浩蕩蕩的人群一擁而入,將原本空落落的大堂擠得人滿為患,連帶著末善也被莫名奇妙的拽入了歡迎隊伍中。
這些不知從哪冒出的人,以疾風閃電的速度井然有序的依次排開,如同青松一般穩穩站定,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快快快,不記得剛剛陸大發說什麼了嗎!微笑,要微笑!」
丁叮刻意大弧度上翹嘴唇,看著仍然保持呆楞狀的末善,一臉恨鐵不成鋼,忍不住湊過去善意提醒。
末善別過頭去暗自嘀咕,「要不要這麼夸張啊。」
剎車聲如期而至,大堂里迅速停止了一切喧鬧,陸達發清了清喉嚨,警告性的回頭瞥了一眼眾人,見人人都精神飽滿,面帶微笑,這才放心的轉了身。
末善很快看清,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身形修長,背脊挺拔,他的雙唇緊抿,看不出情緒,敏銳的黑瞳只是淡淡一掃,便不著痕跡的收了回去。
末善明顯听到底下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她不禁佩服,這藿棲遲的氣場如此強大,甚至不發一言就能讓周遭的空氣凝固成霜,讓人無形之中多了重重壓迫感。♀
可是下一秒,她嘴角的微笑卻再也維持不住。
因為她赫然看到,那個趴在藿棲遲肩膀上玩耍的小鬼,正沖著她齜牙咧嘴!
末善見過不少鬼魂,卻從沒有一個像她現在看到的小鬼,他的面容清雋,眼神干淨,看上去瘦弱無比,和藿棲遲全身散發出的戾氣不同,只是安靜乖巧的趴在他的肩頭,絲毫沒有怨念。
就在末善萬分好奇小鬼的身份時,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鬼魂消失了!
這下末善無從淡定了,鬼魂一旦現身不會輕易隱去,她用力甩甩腦袋,閉眼再睜開,還是沒有小鬼的身影,難道剛才真是自己眼花了?
努力強迫自己鎮定情緒,她還沒有忘記,這里是洲季,是她只有離開桃塢才能找到的養活自己和外婆的工作,她在心里反復默念,別管閑事,別管閑事,千萬不能因為她的莽撞而再丟工作了。
藿棲遲幾乎是第一眼就察覺到了末善的不對勁,他不動聲色的掠過前排一眾人,來回輾轉,最終將腳步停在了末善的跟前。
陸達發疑惑不解,又不敢貿然上前,這末善是新來的員工,沒有什麼地方得罪過藿少啊。
末善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藿棲遲就站在她的面前,一雙鷹一般的眼眸凌厲的攫住她的一舉一動,似要在她的身上鑿出個洞來。
眾人齊刷刷的看過來,無聲的波濤暗流在空氣中涌動,丁叮亦是替她捏把汗,末善只感到頭皮發麻,雙腿僵硬,在他莫名而又犀利的注視下,眼神無處閃躲,她深深的覺得自己就快扛不住了!
終于,在這詭異的氣氛中,藿棲遲薄唇微動,語氣冰涼,「出來。」
話音剛落,語驚四座,陸達發適時的咳嗽一聲,眾人只得偃旗息鼓,靜待發展。
末善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手心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不是吧!難道這藿棲遲也會通靈,還這麼快就識破她了?她只是一不小心看到了他身上的小鬼,他也不用對她趕盡殺絕吧!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大堂里安靜的鴉雀無聲,末善垂下頭,惶惶不知所措。
「surprise!」
就在末善緊張得不敢動彈的時候,一道清脆的女聲在身後響起,她還未來得及回頭,那聲音的主人便越過自己,走到藿棲遲的身邊親密的挽了上去。
不出所料,耳邊又是一陣倒吸聲和……惋惜聲,末善瞬間松開了緊握的拳頭,不由緩緩的吁了一口氣,心髒頓時恢復了正常心跳,原來都是自己瞎緊張。
藿棲遲當然沒有遺漏末善此時的反應,他若有所思的朝她多瞥了兩眼,這才將注意力放到正挽著自己的那道身影上去。
他淡淡的開口,眉頭不易察覺的皺起,「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這樣出現,是不是很驚喜啊?」
女孩顯然不在意他的不悅,粲然一笑。
陸達發算是看明白了,敢情眼前這位嬌小姐就是傳說中的鐘菱啊,嚇得他以為是末善做錯了事,白白虛驚一場,要是真把藿少給得罪了,他豈不是也要兜著走。
可轉念又一想,能夠親近藿棲遲的女人,這世上恐怕除了這位鐘菱小姐,也別無他人了吧。
鐘菱何人?與藿棲遲的身份不同,鐘菱是藿家的養女,據說藿棲遲的母親一生念佛,常年深居簡出,對藿正先的風流從來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在二人結婚十周年紀念日的那天,這位幾乎快被世人遺忘的藿太太卻以自己的名義,收養了一對可愛的龍鳳胎,似是對藿家的報復。
不過,外界似乎對藿家的此種說法並不買帳,以藿正先無人可及的風流史來說,這對姐弟很有可能是他與哪個情人所生下的,藿家族譜森嚴,非正室不得入門,以收養名義過繼名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只是委屈了堂堂正室,這麼些年來非但拴不住丈夫的心,還落到要替別人養孩子的悲慘境況,如果不是因為藿棲遲,才得以母憑子貴,恐怕直到現在,知道姚莘的人都不會有幾個吧。
藿家是典型的黑白通吃,早年卻是以黑社會出道,橫行暮山多年,儼然「土皇帝」一般。
藿棲遲十九歲那年,以雷厲風行之姿一舉鎮壓了當時與藿家勢不兩立的「南青會」,其血腥程度令人聞風喪膽,僅僅一年後,他又以同樣的手段凶殘除掉各叔伯,鏟清一切障礙,自此正式接手藿家。
直到三年前,藿棲遲似乎才有意識,致力將藿氏洗白,除了不再參與任何有關涉黑的活動,更是高調宣布藿氏轉型。
但也不得不承認,藿棲遲的確是商業奇才,不出半年,便成功將所涉行業運作得風生水起,即使拋去了令人膽顫的黑道身份,藿家依然j□j于暮山。
當然,也有不少人揣測,這不過是藿棲遲的高明之處,打著清白的幌子將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轉至地下得以「正大光明」的大撈特撈。
不過,礙于藿家的強大,還沒有人敢說實話,以至這些猜測統統只能胎死月復中。
在藿家散布的官方說法中,鐘家姐弟的父母與姚莘曾是多年摯友,因一場意外不幸遇難,走的時候,一對孩子只有五歲大,姚莘不忍故人帶著遺憾離世,好意將其收養。
雖說是龍鳳胎,姐弟兩的性格卻南轅北轍,鐘菱就是個假小子,萬年不變的犀利短發,膽大而奔放,常常語不驚人死不休,弟弟則文靜許多,靦腆害羞,容易讓人誤會為女孩子。
不過,兩個人也有相同的地方,但恐怕這種一致,只能在藿棲遲的身上才能得以體現。
一般人輕易不敢接近藿棲遲,尤其自他十五歲以後,藿正先總是有意無意的將他帶在身邊,令他對藿家大小事務耳濡目染,他的性子本就冷淡,如此一來,整個人更加捉模不透,陰晴不定。
藿家上下,也只有鐘家姐弟才敢不怕死的粘著他,也奇怪,一向生人勿近的藿棲遲卻從來不避諱兩姐弟的親密舉動,任之寵之,讓人大跌眼鏡。
也因此,在暮山散播著這樣一種說法,你若得罪藿棲遲,他頂多給你一刀痛快,但你若得罪了鐘家姐弟,他卻絕對不會讓你死,因為……他會讓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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