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很是為自己的大姐著急，可她一個五歲的小丫頭真的不能做什麼。♀就算她十五歲，一個丫頭也不能做什麼。在老王家，姑娘是沒有地位的，當然，這只是指老大家的三個姑娘，小姑和大姑除外，老太太高氏疼到骨子去了。
看看到了晚上三叔要放學的時候，仲秋把自己包好了，偷偷地跑了出去。堵在了三叔放學的路口，這件事只能從三叔的身上下手了。
天越發的冷了，太陽一下山，那冷就分外的明顯。
仲秋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那幾個身影，心里高興︰總算是等到了。
三叔是大鎮上念書，鎮上離她們家走路也就是四十分鐘的樣子。三叔這人仲秋說不上是怎麼回事，才十八歲的年紀，對什麼都沒有太明確的認識。
不過有高氏這個親媽在，這個三叔也是被慣的有些小傲驕了。
「三叔，你回來了，冷壞了吧。」仲秋一臉諂媚地迎了上去，同村的其他兩個家里不錯的同學都一臉笑意地看著這個小女孩兒。
「文斌，你佷女來接你了。」
王文斌臉上掛上了笑，心里很是受用。看了一眼凍得小臉通紅的仲秋道︰「怎麼來接我了？」
仲秋笑嘻嘻地道︰「三叔是個有學問的人呢，我自然要來接三叔噢。而且，我還有事要告訴三叔呢。」
王文斌看著一臉神秘的小丫頭，心里有些不屑︰「什麼事，說吧。」
仲秋掃過那兩個同村的孩子，微微地搖了搖頭。這件事可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管最後能不能成，都不能讓別去嚼舌。三叔雖然有些小傲驕，可他又沒有得罪她，她為毛要害他呢。
那兩個同村的男孩子笑哈哈地和王文斌擺手，快步離開。
王文斌這才道︰「有啥事讓你還這麼神秘了？啥話不能當面說啊。」
仲秋扯了扯王文斌的袖子，拉低王文斌的身高，小聲地在王文斌的耳邊道︰「我听女乃女乃說，要給你在縣里求人，幫忙你考試。」
這個消息是她綜合的，她在賭，以王文斌的驕傲，肯定不會接受這種情況下考上的秀才的。
「你說啥？」王文斌愣了一下，猛地直起身身子，狠狠地瞪著仲秋。
「我是說真的。」仲秋委屈地扁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勢。
「過來。」王文斌招了招手，拉著仲秋走到了一處避風的地方，這才蹲子認真地看向仲秋，「你剛才說的是從哪里听來的？」
王文斌心里吃驚，可他也知道。若是縣里有幫忙，他考上的機會就會很大。可是，另一方面，若是這件事挑出來，那他這一輩子就與秋考無緣了。
他學了這麼多年的書，他可不想讓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都白費了。而且，先生也對他說過，他這一期還是很有希望的。他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命運賭到這一上面呢，就算是今年沒考上，他也不過才十八歲，明年再考就是了。
又不是鄉試，要三年一次的。
仲秋走過來，與王文斌平視，她看得出來，王文斌很在意這件事，不由得讓仲秋一陣的慶幸︰「三叔，女乃女乃剛才還在說這件事呢，說是二女乃女乃來給大姐說親，那家是縣里的丁家，許了說，若是能讓大姐嫁過去，他家就幫著三叔考上秀才。」
「真的是這麼說嗎？」王文斌獰著眉頭，他有文人的驕傲。考不上是很丟面子，可是畢竟他年紀小啊。七八十歲考不上的還不是大有人在。
「嗯。」仲秋用力地點頭。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王文斌心里有些著急，若是他娘答應了，只怕自己的前程就完了。
「就咱們家知道，對了，還有二女乃女乃知道。不過，我哥說這件事對三叔的影響很大，所以，我爹沒同意。但是女乃說三叔要考試，得讓人幫忙才行。」
「我知道了，你不要去別處說。乖！」王文斌難得地對仲秋和顏悅色，「走，回家去。」
「嗯。」仲秋心事放下，小臉也開晴。跟著王文斌蹦蹦跳跳地回到了王家。聰明的仲秋可沒有跟在王文斌的身後進上房，而是直接溜進了自家的東廂房。拉著子汐，兩個人偷偷地往外溜。
「仲秋，你又要去哪兒。剛才你姐都找你去了，上哪兒了？」方氏才從上房回來，正在燒自家的炕。見小閨女剛回來又要出去，擔心她再病了，忙問。
「娘，我三叔回來了。我和弟弟去前面看看他們說啥。」仲秋拉著子汐匆忙地應了一聲，就悄悄地來到了上房，貓到了窗戶下面。
王文斌進了門，把書包往櫃上一放，看著坐在炕頭的老爺子道︰「爹，我回來了。」
「嗯，回來了。叫你娘給你端飯吧，餓了沒？」老爺子看著小兒子回來，心頭高興。
「還不餓。」王文斌心里有事，哪有心思吃飯啊。
「你們春上哪天考先生說了沒？」老爺子很關心王文斌的考試，所以忍不住問。
「說了，四月十二到縣里考三天。」王文斌坐到了老爺子身邊，「爹。我準備提前去兩天。」
「好，提前去先住客店里，不要緊張。」
「嗯，我們先生已經把歷年縣尊出的考題都給我復習了，我對這次考試很有把握的。」王文斌把話題往幫忙上引。
「嗯，你有把握就好。你二女乃女乃有個親戚，是在縣城里住的。要是你願意的話，請他幫忙也成。」老爺子看著小兒子的臉，認真地說。
「爹，這事咱們可千萬不要做啊。」王文斌一听，臉色大變，直接就跳到了地上。
「咋了？」老爺子讓小兒子嚇了一跳。
「爹，你不知道，我們學院里就曾經有一位學生，他家里人背著他在縣里托了人幫忙，他本來考得不錯，是可以錄取的。可是，後來被沒有錄取的考生給歇發了出來。雖然他沒有作弊，但是，他家里卻真的做過這件事。查出來後，他就與考試斷了緣分了。這一輩子只能是商人或者種田了。」王文斌神情有些激動地道，「你不知道，當他听說這件事後，自殺過一次，不過讓人救了回來。他家里知道他沒有被人幫忙也考上了，因為他們的錯誤，而耽誤了一輩子，後悔極了。為此，他的女乃女乃和爺爺一股上來，先後就去了。他現在已經在家里務農了，每次看到我們，都是一臉的羨慕，他的家人現在都不敢在他的面前提書字。」
老爺子讓王文斌這麼一說，著實嚇了一跳，一下子坐正了身子，連煙斗都掉到了地上︰「老三，你說的是真的？」
「這還有假。」王文斌松了口氣，「哪一年先生不把這件事說幾遍，就怕我們這些學生走那個學生的老路，從而丟了先生的面子。」
「我知道了，讓你娘給你準備飯吧。」老爺子重新歪到了炕上，陷入了深思。
王文斌見他爹听進了自己的話，這才來到西屋，他娘正和妹妹說話呢，見他進來，笑著道︰「剛回來了？吃飯吧，我叫你大嫂給你端上去。」
「不了娘，讓秋月給我端上來得了，還叫我大嫂過來一趟干啥。」王文斌不也不容老太太再說，直接沖著王秋月道，「去幫三哥把飯端上去，我和咱娘說會兒話。」
王秋月嘟著嘴，扭著身子不情願地道︰「就讓咱大嫂去唄，干啥非得讓我去。」
王文斌眼楮一眯，盯著王秋月道︰「咋，我指使不動你了？」
「去，秋月給你哥端飯去。」高氏見小兒子生氣，忙捅了捅小閨女。
王秋月不情願地下了地，哼了一聲，這才出了屋。
高氏笑眯眯地拉著兒子坐下，道︰「有啥話和娘說啊？」
「我二娘來干啥了？娘你以後別老和我二娘啥都說行不？」王文斌些不耐煩。說起這個二娘來，王文斌是打從心眼兒里看不上，不過是堂叔叔，沒事老佔他們家的便宜。他早就看不過去了，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個讀書人，不好和他們計較罷了。現在看著自己馬上就要考秀才了，竟然敢來給他使壞。
「你這孩子，說的是啥話。」高氏不高興了，可也不願意呵斥小兒子。
「娘，反正我不管，我的事不要別人操心。」王文斌說完，轉身說回東屋去了。
高氏愣了一下，這才匆匆地趕回東屋。看著兒子坐在那兒吃飯，眼楮瞄向了老爺子。
老爺子看了高氏一眼，又抬頭看了看王文斌︰「你去和他二娘說，那事不成。」
「咋？咋個不成，老大不願意？他算個啥，我說了就算，這事我就訂了。」高氏跳起了腳。
「你嚷啥？我說不成就不成。」老爺子火了。
趁小兒子去西屋的時候，他想了半天。想想兒子說的，他也怕啊。兒子現在年紀還小呢，可不敢讓他被抓了。若是這事傳出去，兒子的前程也就毀了。再往下想，老爺子都嚇出一身的冷汗來了。
「憑啥不成，他是我腸子里爬出來的，我還說了不算了？」高氏聲音揚了起來，高了八度。
「咋，這個家我說話不中用了？」老爺子瞪起了眼。
高氏一見老爺子真叫針兒了，也弱了下來。回頭沖著平靜吃飯的小兒子訴起苦來。把前前後後的事兒一說，末了才道︰「三兒，你說，娘說的對不對？」
「娘，我听我爹的。」王文斌微笑著看著高氏，他知道高氏偏疼他，可是這件事他不會依著高氏的，可也不想讓他娘傷心，那就只能由他爹來作壞人。
「可是，若是不請人幫忙，你咋辦？」高氏還不肯罷休。
「娘。」王文斌放下筷子，看著高氏認真地說，「娘你認為你兒子我就一定是考不上是嗎？」
高氏說不出話來，一時間怔在那里。
「既然娘你都認為我考不上，那我還上學干啥，從明天起，我不去念書了。」王文斌把碗往桌子上一放，下了地，取了書包就往外拿書，「這些書也用不著了，我送人好了。」說著抱著書就要往外走。
「你回來。」高氏一把將王文斌拉住，「你這是干啥？你不想讓娘活了是吧？」
「娘，你這是在害我。」班主把剛才和老爺子說的話，重新和高氏說一遍，「我不敢說二娘是不是想害我，還是想害咱家。可這事真的不能傳出去，若是傳出去了。我就輩子就完了。」王文斌抹了把眼楮。
「啊？真的呀。」高氏也懵了。旋即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恨恨地罵，「姓的吳的，我和她有仇啊，她這麼害我兒呀，我找她算帳去。」
「娘，你快回來。」王文斌一把拉住高氏。
「你拉我干啥，我撕了她那個x嘴。」高氏咬牙切齒地道。
「娘，你找我二娘講理，我二娘若是說出去，吃虧的是咱家。」王文斌有些頭疼。咋就貪上這麼一個糊涂的娘啊。
「這？」高氏不知道咋辦好了。這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的。
她高秀蘭可是從來都沒有吃過這樣的大虧啊，這還是頭一次啊。竟然算計到她的小兒子身上了。
「娘，這件事可不能嚷出去，不然的話。有些人听風就是雨的，就是沒有的事，也會變成有的。我二娘那邊你還不能得罪她，萬一她要再使壞去縣里一嚷嚷，那我就真完了。」王文斌使勁往嚴重里說。其實這件事只要沒往主考那邊塞銀子是沒有事的，可他不敢啊。自己的娘是啥樣的人，他最清楚了。只能把事情往嚴重里說，這樣才能打消他娘的心思。
「那咱家這個虧就吃定了？」高氏狠狠地瞪著王文斌問道。
「不吃又能咋地。」王文斌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每年考試，不知道有多少雙眼楮盯著，能拉下一個是一個，拉下來的人多了，這後面的人才能上去啊。」
高氏一听，真有些傻眼了。小心地看著王文斌道︰「三兒啊，那咋整啊，你二娘還听信兒呢。」
「就說我大哥不同意唄。」王秋月在一邊出聲了。
她哥只有考上學了，她身價才會高，這可是大事。她不管別的呢，要是想把他哥拉下來，她罵她十八代祖宗。
「對，我小妹說的對。就說我大哥不同意，我二娘也沒啥說的，咱還不用得罪她了。」王文斌很是贊賞地看了一眼王秋月，讓王秋月很是得意了一小把。
「你就听孩子的，就這麼和他二娘說吧。反正當時你也說了要問老大的意見了。」老爺子重新拿起煙斗，慢慢地道。
「好。」高氏無可奈何地答應了。
「娘，千萬別說漏了。」王文斌忍不住又叮囑了一聲。
「娘知道哪頭重哪頭輕。」高氏讓王文斌說得有些緊張，「娘明天和你二娘說吧。」
「也行，明天說吧，娘你先歇一晚上，別讓我二娘看出來。」王文斌終于松了口氣。
高氏也轉身上了炕，覺得自己的腿都是軟的了。真真是後怕啊，這要是……她都不敢往下想。看著坐在桌邊吃飯的小兒子，咋看咋覺得自己差一點就害了小兒子，這心里就愧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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