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什麼容貌?根據史料上的記載,曹操長得並不英俊,也不威武,甚至可能還有點兒小猥瑣。所以後來南匈奴派使者前來,他生怕讓外人給看輕了,要專門找相貌堂堂的崔琰去冒充,自己則假扮從人,提著把刀侍立在旁邊。事後派人找匈奴使者一打問,觀感如何?匈奴使者就說啦︰「魏王確實氣度雍容,但是他身邊那個‘捉刀人’卻更有英雄氣概。」——「捉刀」這個詞兒,就是這麼來的。
可是等是勛見過了曹嵩和曹德以後,卻覺得根據一般的遺傳法則吧,曹操的相貌不會太糟糕,除非他老娘是個母夜叉。曹操字孟德,所以有人猜他是庶出,因為按照禮法,嫡長稱「伯」,庶長稱「孟」,然而這不是死規定,況且「孟」還有別的含義,比方說勉力,所以曹操是嫡是庶沒人知道——倘若真是庶子,則妻德妾容,以曹嵩的身份,小妾不會難看到哪兒去吧?曹操和曹德是不是一母所生呢?要是同父同母,沒道理比曹德長得太低劣吧。
終究曹德的相貌除了文弱一點兒外,基本上還算是可以看的,他兒子曹政還剛十三四歲,長得就比父親更俊三分。
如今是勛抬頭一瞧曹操,嗯,果然是曹德的兄弟,很可能確實同父同母。因為這哥兒倆長得太象了,當然也並非毫無區別,終究他們不是雙胞胎——一是曹操的個頭兒比曹德要矮,也就一米六左右;二是肩膀寬一點兒,腰也粗一點兒,瞧著就不是文弱書生,而是個會騎馬打仗的;三是曹操的膚色比曹德要黑,膚質也更粗糙一些;四是胡子不夠長,甚至有點兒稀疏,既不威風,也不文雅。
當然最大的區別還得說存在感方面。曹德那就一戴著「石頭帽」的野比大雄啊,氣場值無限接近于零啊,這要是把曹操換成曹德,是勛進了大帳估計就只能注意到旁邊兒那人了——那應該是曹操的參謀,或者記室吧——就算眼角瞟過,也會完全忽略掉站正面的這一位。
曹嵩那不用說,氣場絕對的強,先不說多年朝廷高官養出來的傲慢feel,就光那噸位,就能十足十地代換成存在感。相比起來,曹操的存在感也很強,是從哪方面體現出來的呢……嗯,是勛細細一瞧,是從眼眉間體現出來的!
曹德是普通的彎眉、大眼,正所謂增一分則太威,減一分則太媚,恰到好處,就跟隨便街邊兒見到的凡俗大眾毫無區別,根本給人留不下絲毫印象。曹操呢?估計他那眼眉是遺傳了母系的基因,跟曹嵩、曹德全不一樣,眉毛又粗又濃,還打兩道彎兒高高挑起,眼楮是又細又長,還老跟睡不醒似的眯著……
我靠等等,這不臥蠶眉、單鳳眼嗎?!你是曹操啊你是關二爺啊!
是勛跟這兒打量著曹操,曹操也正打量著他。說實話是勛這具奪舍的軀體真不算難看,十二三歲還在窮溝里的時候難免抽抽得跟個小耗子似的,這些年營養跟得上,就逐漸長開了,說不上英偉挺拔,那也相貌堂堂。他這時候身高已經接近一米七了,四肢勻稱,寬肩細腰,臉是不胖不瘦,五官端正,唯一的缺憾是單眼皮,而且嘴唇上才剛露出點兒茸毛的痕跡,擱這時代就顯得稚女敕,要是兩千年後,多少顯得有一點點兒「娘」。
估計曹操沒料到是勛竟然這麼年輕,不禁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兩眼更眯成一條縫兒了,開口就問︰「卿是營陵是宏輔?」
是勛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故作鎮靜地淡淡一笑︰「營陵是勛,拜見長者。」你丫年歲大了不起啊?老子就是年輕,你怎麼的吧!
曹操還沒回答,側位那人抬手相邀︰「是先生請坐,坐下說話。」是勛瞥了一眼那人,就見他三十多歲年紀,面白無須,也只留了短髭——嗯,劉備不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原來這年月「露啄君」還真不少呢。
「這位是……」
「某是戲賢。」
是勛沒听說過這位戲賢,或者是郤咸,估計只是曹操普通的記室吧,所以其名不傳于世。他拱拱手,跟對方見禮,然後就邁步走到另一側,月兌了鞋子,踏上草席。三人又各一拱手,這才一起坐下。
曹操就問了︰「未知是先生到此,何以教我啊?」你干嘛來啦,有什麼話想說啊?
是勛淡淡地一笑︰「听聞汝南許子將曾言,曹孟德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英雄’……」其實許邵這句話有兩個版本,一說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還有一說是「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但是初次見面,是勛當然不能指著曹操鼻子大喊「奸賊」、「奸雄」啦,所以只好把兩個版本摻和著來,挑最好听的字眼兒來說。
果然曹操听了挺高興,微微一捋胡須。接著,就听是勛繼續說︰「故此英雄垂暮,特來相吊。」知道你老了,快要掛了,所以我過來吊祭一番啊。
曹操嘴角才剛堆起笑容來,突然听到這話,那表情就僵住了,眼見得眉毛一挑,就要發作。邊上戲賢趕緊出來打圓場︰「是先生恐是誤听人言,我主尚在壯年,孰雲垂暮?」
正好有兵送上來熱水,是勛端起杯子來吹了一吹,賣個關子,笑著回答道︰「曹公若在東郡,自然不老,此來兗州,卻正所謂‘日薄西山’也。」
「日薄西山」是西晉李密《陳情表》里產生的成語,這個時代還沒有,所以曹操跟戲賢雖然大致能夠明白這個詞的含義,卻多少有點兒含糊,生怕領會錯了,就追問道︰「何意也?」
這正是是勛想要的效果,要是直白了說︰「你到兗州來,那就離死不遠了。」曹操一下明白了,說不定當場勃然大怒,就不方便引出後面的話來了。他拿個新詞兒出來,讓對方似明白似不明白的,就會發問,發問他就好回答——當然,不是直接解釋「日薄西山」這個成語。
「曹公前在東郡,當面之敵唯涼州兵而已……」這里所謂的涼州兵就是指的佔據司隸西部的李傕、郭汜等西涼軍閥。本年的年初,把持朝政的董卓就被呂布給宰了,接著李、郭等董卓舊將聯兵殺入長安,驅逐了呂布,就此把小皇帝劉協捏在了手心兒里。這消息是勛還在郯城的時候就听說了,但是具體情況、前因後果,估計全徐州就他一個人門兒清。
「……袁氏兄弟相爭,袁冀州以曹公保障側翼,倘後將軍(袁術)欲入兗州,必然增派兵馬,以援曹公。是曹公雖無磐石之安,卻亦無睫瞬之禍也。」
曹操捋著胡子不說話,還是戲賢幫忙問︰「那麼如今我主已得兗州,兵馬更盛,不應該更為安穩嗎?何雲‘日薄西山’也?」
是勛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水——其實論起口才來,他真未必有多高,但前一世听過太多的評書啦,怎麼賣關子,怎麼吸引听眾,可是他的長項,這年月無論誰都沒這本事,無它,這年月沒評書——然後才不慌不忙地比劃著手指,繼續說道︰「兗州前被黃巾,城池殘破、士庶離心,曹公雖得兗州,無一兩年的生聚,恐怕實力還不如往昔僅僅東郡一地,況且糧草將更捉襟見肘……」
說到這里,突然提高了聲音,加快了語速︰「然而,四周形勢卻已丕變!涼州兵仍在當面,身後又有徐州,後將軍為怕曹公坐大,不日便將興兵入兗。而最可慮的,如今袁冀州為一州之長,曹公亦為一州之長,可相拮抗,倘若後將軍入兗,則冀州必然坐山觀斗,以謀漁翁之利——曹公若勝,冀州兵也將入兗,若敗,冀州正可並吞兗州。兗州四戰之地,據此而四面皆敵,正所謂‘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啊。」
是勛這些話不是無的放矢的,換了一個不了解、不熟悉袁紹的人,還真未必說得出來。因為根據原本的歷史,袁紹基本上就是這麼干的,一瞧見小兄弟曹操開始壯大,就琢磨著背後捅刀子。後來呂布襲兗州,曹操正跟他打得不可開交呢,袁紹可好,不但沒有派發援軍——呂布就是他從冀州給轟出來的,無論就敵我陣營來說,還是從道義上考慮,他都沒有不派救兵的道理——反而跟曹操說︰「兄弟,為防萬一,你把家眷都送我到的鄴城來吧,我幫你照顧著。」
你還別說,那時候曹操朝不保夕的,腦袋一暈,差點兒就要答應,幸虧程昱勸諫,說︰「將軍你糊涂啊,你是那種肯于屈居人下的性子嗎?你甘心當別人的爪牙,就跟漢高祖手下的韓信、彭越那樣嗎?再說了,韓信、彭越最後是什麼下場,你也不是不知道!」曹操這才打消了念頭。
袁紹正是要用接家眷的方法,想一步一步地徹底吞並曹操的勢力。他就是那麼一個人,曹操打小跟他一起長大,對他的性子還不了解嗎?當下听了是勛的話,捋胡子的手就不禁微微地一哆嗦,眉頭皺得更緊了。
戲賢拱手道︰「是先生高論。然而先生此來,不僅僅是為了示警吧?況且兗州群賢既已推舉我主為刺史,無法再辭,先生可有良策,以解目下之危呢?」
是勛心說來了,前言敘過,這就要進入正題了。就目前看來,形勢還在老子的掌握當中,希望此後不要出什麼漏子,可以把曹操一條道兒地引到黑,讓老子的兩大論題全都得以安然通過。「至于良策……」他又故意賣個關子,瞧了曹操一眼,又瞥了戲賢一眼,那意思——「道法不傳六耳,光能跟曹公你一個人講。」
曹操擺擺手,把帳內衛兵全都轟了出去,然後一指戲賢︰「志才為某的心月復,先生但言無妨。」
志才?戲賢戲志才……我靠,原來這家伙就是戲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