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京中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就是皇上同時為睿王府的大公子和安寧郡主賜婚的事,其間還有一些其他的小道消息流傳,比如某個官員家的女兒突然得了重病被家人送到了鄉下莊子里養病,又比如某個大官家的小姐要議親了,上門的人一波一波的,還比如某些曾有意要和安寧郡主結親的公子們時不時對封華月對封家放點酸話。
「哎呀,這幾天外面可熱鬧了,偏你整天呆在家中不出門。」秋寶琛正坐在小卿的客廳里,一邊吃著小卿做出的美味糕點,一邊和她八卦一些京中的閑話,「嗯,你做的這個蛋糕真好吃,蛋糕?是用雞蛋做的嗎?」
秋寶琛好奇的瞅著手里的那軟綿女敕黃的糕點,一臉求知欲的望著小卿。
小卿笑笑,「是用雞蛋、面粉、牛女乃、白糖做的,你喜歡的話,一會給你抄個方子,可以帶回去讓你家廚娘試著做做,不難的。」
秋寶琛立刻笑開了花,「好呀,就知道你最大方了。」
「趕緊吃你的吧,有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小卿笑著又把裝糕點的碟子往秋寶琛面前推了推。
「小姐,鳳姐姐回來了。」春柳進來在小卿耳邊低聲說著。
小卿微微頷首,卻是望了秋寶琛一眼。
火鳳和樂同在花蕊後一天進的封府,不過一個在明一個在暗。說是吳大樹的同鄉,托小卿照顧一二,也是替小草服侍小姐的。吳大樹在假小草死後回過一趟封府,領了假小草的尸體出去後,給封家人辭行,說要回鄉安葬妹妹,但他在京中還有幾個認識的同鄉。會介紹過來服侍小卿。
封夫人自然不會對這些人的來歷多問,能到小卿身邊的,自然是得了白晨認可的。封太傅卻有些不安,總覺得長安郡主的身上有什麼秘密。
秋寶琛也隱約听見了一點春柳的話,又看到了小卿的眼神,很乖覺站起來,對小卿咧嘴一笑。「哎呀。吃的有點多了,想出去走走消消食,小卿就派個丫鬟帶我到花園轉轉吧。」
小卿就讓春柳帶著秋寶琛出去了。一個身穿藍色丫鬟服面無表情的高挑女子走了進來。看到這樣的火鳳,小卿再一次感覺到牙疼。真是……無法適應的違和感啊。
一听到火鳳的名字的時候,小卿腦海中想的應該是一個一身紅衣英姿颯爽的美艷俠女,當第一次看到真人的時候,她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俠女倒是俠女,面容倒是妍麗,就是那一身黑色的勁裝,冷冰冰的面容,絕不肯多半句話的性格,讓她有點適應不能啊。♀
還有那個樂同。怎麼看怎麼不像個武功卓絕的江湖人。一身白袍縴塵不染。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像是萬年不化,一開口,那態度熱情的不得了。她清楚的記得,那天火鳳說要樂同過來見見小姐的時候,她好奇的向她的身後望去。卻忽然有一個白影從她的房梁上閃了下來,一出現就笑眯眯的拱手作揖,還不忘吧啦吧啦的自我介紹了一通,最後說了一聲「小姐有事就招呼」,然後又一閃不見了。
小卿睜大眼張著嘴,從樂同出現,到他消失,愣是沒反應過來。最後傻呆呆的望著房梁,卻什麼也沒發現。火鳳和花蕊一直站在旁邊看著,火鳳還好,面無表情,花蕊笑了小卿半天,才慢悠悠的說道︰「小姐還是別看了,你找不到他的。」最後又加了一句,「樂同除了燒包點,還是很可靠的。」結果不知道從哪兒飛過一片葉子,直接豎在了花蕊的頭發上。
小卿能說什麼呢,只能傻乎乎的點頭,「哦」了一聲。
看著一身別扭的火鳳,小卿很好心的說道︰「鳳姐姐,你以後可以不穿這樣的衣服的,習慣穿什麼就穿什麼吧。」
火鳳抬眼看了她一眼,「好。」聲音干脆,言語簡練。
小卿咳了一聲,「那個,你去見了白晨了?他說了什麼沒有?」白晨這幾天不知道在忙什麼,送了花蕊三人過來,自己卻一直沒露面。李一河也跟著他回了王府,小卿又不能直接去睿王府找他,所以今天就讓火鳳出去看看。
「公子不在京中,去了禁衛軍大營,說忙完會來看小姐。」火鳳的聲音其實很好听,沒有一般女子的柔媚,卻很清亮,可惜,就是話太少。
這幾天的相處,小卿也了解了一些火鳳的性子,說出這些話,已經是很給面子了。她笑的更加溫暖一點,「麻煩鳳姐姐,你去休息吧。」
火鳳拱手一禮,轉身出去了。小卿看見她很不耐煩的扯了扯裙擺,很壞心的在心里偷笑。
不一會,秋寶琛回來,又坐了一會說要告辭,還不忘要小卿把那個做蛋糕的方子寫了,說回家試試,要做給伯父伯母嘗嘗。
小卿有時很羨慕秋寶琛,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卻可以活的那麼瀟灑恣意,想來,她的伯父伯母是真心的疼愛她。
眼見晌午,想起一早去給封夫人請安的時候,義母囑咐她有空的時候過去一趟,說是有事商量。♀她留了花蕊看家,帶著春柳去了薔薇院。花蕊正巴不得呢,她在小卿這兒找到了新的樂趣,那就是冬兒。這個憨憨傻傻的小子,頭腦不太清楚,卻很能分辨誰對他真好假好,還畫的一手好畫,除了黏小卿外,這幾天最大的樂趣就是跟著花蕊把秋菊的臉畫上各種花樣。
秋菊叫苦不迭,但小姐吩咐了,說這幾天先陪著玩幾天,過後就好了。她也只能听著。她也知道那天在夫人的院子,大公子的臉突然變成了她的,但她確實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記得那天突然有點頭暈,然後就在屋子里睡著了。再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花姨正和冬兒在她臉上畫畫。
到了封夫人的薔薇院,還沒通報,就看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春杏迎了出來。春杏一邊打起簾子,一邊笑著說道︰「小姐快請進,夫人剛才還念叨小姐呢。說要請小姐過來一起用膳。」
小卿笑著道謝,進了屋子,封夫人果然擺了一桌子的美食。小卿見屋內除了封夫人,就是綠蘿和春杏春柳,她也沒什麼顧忌的,親昵的挽上封夫人的胳膊,「我就知道娘這里有好吃的。這不。不用人叫,自己就跑來了。」
封夫人呵呵一笑,伸手擰了一下小卿的臉頰,「就你調皮。」小卿和她親近。她很樂意,而且她也十分滿意小卿這個女兒。說著,就拉著小卿坐在身邊,「看看,都是你愛吃的。」
小卿也不客氣,一邊吃一邊不忘了給封夫人夾菜,「嗯,這個醋溜魚片好吃,滑滑女敕女敕的。娘。你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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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服侍的人都知道,小卿吃飯的時候不喜歡人伺候,何況今天封夫人也是有事要找小卿商量,綠蘿就帶著春杏春柳都出去了。
「哇,娘。您的廚師太棒了,這個水煮牛肉竟然也做出來了,就是不夠辣。」她只是偶爾在自己的小廚房自己做點想吃的東西,封夫人不知怎麼就知道了,還以為是廚子伺候不精心,專門去白雪居走了一趟。那天她正好在嘗試做水煮牛肉,只是沒有正宗的辣椒,味道不夠地道。封夫人知道她是自己喜歡做些飯菜,也沒說什麼,還和她談論了半天小卿的「新鮮菜式。」
封夫人看小卿吃的歡快,不由的也胃口大開,中午多吃了半碗米飯。飯後又喝了一杯茶,只是和小卿說些家常,沒有提及那天花園的事,也沒有提及封華佩如何了。
小卿也順著封夫人的話閑聊。她知道封夫人定是有事不好開口,很可能還是涉及封家的事,她畢竟是個外人,封夫人對她如何好,也不能不顧及封家的臉面。
好一會,封夫人終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望著小卿的目光閃爍不定,慢慢的開口,「小卿,你……你有沒有……」要不要說呢?如果說了,小卿會不會拒絕?她會不會對自己有什麼想法?封夫人很為難。和小卿說實話,是進一步和小卿綁到一起,也是向白晨表明態度,但也是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他們手里。不說的話,自作主張,又把事後白晨問起來,不好交代。
小卿看封夫人為難的臉色,順著問道︰「有什麼?娘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封夫人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先問問小卿的意見。看小卿身邊出入的人,就知道來歷非凡,雖然她不常去白雪居,並不代表她不知道那邊的動靜。那個不見蹤影的李一河,和氣的花姨,冷冰冰的火鳳,還有半夜出入的白晨……封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白晨是信任她的,這一點她還是有把握的,那她就不能讓這份信任有瑕疵。
「小卿,世子有沒有說對三姨娘與什麼安排?」她已經知道給她下毒的就是三姨娘了,且牽涉到某一股神秘力量,白晨他們正在追查,卻沒有明著告訴她三姨娘要怎麼安置。
小卿心里一動,不由又默默的嘆口氣。白晨說過,封夫人可能不會放過三姨娘,如果封夫人問起,就讓她自己看著辦。自己看著辦啊?一條人命,要怎麼做呢?她倒是可以救下三姨娘,但是義母會甘心嗎?
小卿看著封夫人的眼楮,那里看不出什麼情緒,看不出什麼溫度,眉頭卻是微微皺著的。她斟酌著開口,「娘,您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要滅了三姨娘?但她說不出口。
封夫人眼神一閃,低聲說道︰「她害了我的孩兒。」停了一會,又說道︰「再過幾天,老夫人就要進京了,老夫人……是她嫡親的姑母……」
封夫人的話沒有說完,但小卿已經明白了。封老夫人不待見兒媳,卻把自己的親佷女送給兒子做妾,而這個佷女生了兩個兒子,兒媳卻被下毒害了好不容易懷上的胎兒。想想就知道三姨娘圖的是什麼,有這麼個大靠山,哪家兒媳都難做。
封夫人看小卿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她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又追問了一句,「世子有沒有說那個毒藥是哪來的?」三姨娘自己不可能有七纏絲這種毒,她怕白晨要留著三姨娘追查毒藥的來源。但這麼多天也沒見有什麼動靜,很可能就是三姨娘也不知道毒藥是哪來的。但眼前有這樣的好機會,她也不想放過。
「小卿,你知道,三姨娘自從上次落水,身子就一直不好……」假小草死後,紅兒也死了,據說是害怕被夫人發賣,自己懸梁自盡了。三姨娘就一直身子不好,說是受了風寒,也不知道是真不好,還是假不好,總之是一直沒有出過院子,還三天兩頭的要請郎中過府。
小卿嘆了一口氣,決定不干涉封府的內政了,再說,能下毒的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娘,白晨他們審問了那個花匠,三姨娘的毒藥是他給的,但他的毒藥是哪兒來的,就不知道了。」
封夫人的眼楮一亮,心里安定了。既然白晨不會干涉,那就沒什麼顧慮的了。一抬眼看見小卿低垂的眉眼,封夫人又有點不自在,「小卿,你是不是……覺得娘做的不對?」
「不,不是,」小卿輕聲說道,「三姨娘給娘下毒,本就居心不良,受什麼樣的懲罰都是應該的,只是……畢竟也是一條人命,何況,她還有兩個兒子……」小卿有點說不下去了,封夫人的孩子何嘗不是一條人命?
封夫人也嘆了一口氣,她伸手輕輕摟住小卿的肩膀,「傻孩子……」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從小到大,看我母親對待家里的姨娘庶子,我還以為別人家都是和我家一樣的,直到遇見上官麒,我才知道,那些姨娘庶子活的有多艱難,也才知道為什麼家里的哥哥們都對母親那麼尊敬孝順,三哥更是說過一句話,能投生在我家,是他的福氣。嫁到封家,我也了解到封家庶出的兄弟姐妹是怎麼過活的,府里的姨娘是怎樣的光景。我更是覺得,我的母親是多麼偉大的母親,我們的日子過得是多麼幸福。」
封夫人扳過小卿肩膀,直視著她的眼楮,「所以,小卿,你可以放心,我是不會苛待華仁華佑的,哪怕只是為了華月積德,為了我的母親積德,我都會善待他們的。當然,只要他們不犯錯。」最後一句,卻是說的有點低。
小卿微微一笑,「娘,我總會支持您的。」封夫人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卻也不是個軟弱好欺的人。
沒過幾天,封府內就傳開了,三姨娘自從上次落水受了驚嚇,染了風寒,這幾天病情更是加重。老爺請了宮里的太醫來,說是憂思過重,風寒入體,傷了心肺,怕是不太好。小卿姑娘也親自去診治,卻被三姨娘拒絕了。
又過了幾天,在封家老太爺老夫人進京的前一天,三姨娘病重身亡。封夫人和封太傅商議,念在三姨娘給封家生了兩個兒子的份上,決定三姨娘的喪事好好操辦一下,並且要接了封華仁封華佑兄弟到裝飾一新的溶月居親自教養。
當封家老太爺老夫人還沒有邁進封府大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府里的事情。雖然沒有銀裝素裹,府里卻也是一片肅穆,後院傳來陣陣誦經的聲音。老太爺的臉色陰郁,而老夫人從一進門就開始大放悲聲,不停的喊著「我苦命的雲娘啊……」,一路直奔三姨娘的院子。
封璞扶著老太爺,一臉尷尬,封夫人則是低眉斂目,一派恭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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