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神佑這一病,說輕不輕,說重倒也不重。♀只是她平素身體健康,不但能跑能跳,還能爬樹揍人,在京城里還客串了一回土匪。一回來便躺倒了,將她的長輩們嚇得不輕。
塢堡說偏僻不偏僻,說熱鬧,也實是比不上京城這樣的地方,醫療水平不如京城。是以姜氏十分焦心,一面讓阿方看好了六郎,休要讓六郎亂跑,萬一是傳染病,到時候她就要忙不過來了。顏肅之親自帶隊,去將塢堡內外、方圓五十里的郎中都抓了來。
帶楚氏都驚動了,親自過來看她。
這樣大的陣仗,反將顏神佑給嚇了一跳。她就覺得自己應該是累了,又有些上火,到了自己家里,一放松,才發了出來。既然發了出來,那就比較好了嘛。她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就接受了一個觀點︰不經常生病的人一旦病起來才可怕,平常就是應該隔一、二年感個冒什麼的,偶爾發個燒,將體內邪火散了出去,才不致積攢過多,病來如山倒。
是以楚氏在柴氏等人的陪同下來看她的時候,她還強撐著起來說︰「阿婆,我沒事兒,就是有些火氣,發出來就沒事兒了。這是排毒呢,多喝些水就沒事了。」
柴氏見她小臉兒發黃,嘴唇干裂,聲音都變了,還說這樣的話,更覺得她懂事。她曉得顏神佑從京中抄了好些個書,已是認定了顏神佑是為了給家族做貢獻,才把自己累壞的。
柴氏的心理活動,代表了所有長輩們的觀點。楚氏想到顏平之匯報過的作息,當場拍板︰「那你趁此機會好生歇著,你書讀得夠快的啦,再這麼下去,我只好把你妝成個小兒郎送去國子監了。」
顏神佑知道她在開玩笑,且自己是一點也不覺得作出了多大犧牲的,也含笑答應了。
姜氏便下定了決心,以後不要讓她學得太多,太累。兄弟都給她生出來了,親爹也靠譜了,哪里用她這般勞累?
這些個長輩還都迷信一種說法︰有時候人太出色了,老天爺看不過去,就會在旁的地方拿去一些福運。顏神佑這個樣子,大家怕她夭折,到時候就虧大發了。
顏神佑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被放了個大假,楚氏出得門來,還吩咐姜氏︰「不要太拘束她了,你不管她,她尚且要自律呢。有什麼好玩的事情,讓她散散心也好。」
姜氏連聲答應了,且向楚氏討主意︰「我想,等她這病好了,便教她些廚藝。來年教她養養蠶,調調胭脂,侍弄花木,不知阿家意下如何?」
楚氏笑道︰「她們姐妹都半大不小的了,也該學一些了。」
姜氏見楚氏也肯定了這個做法,自去準備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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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神佑發了兩天熱,覺得自己兩個眼窩都能冒火,還又被按飯點兒灌了好幾天的苦藥。等到被允許下地的時候,很有一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下地頭一件事兒就是洗澡洗頭,這幾天又是發汗又是吃藥的,人都餿了。整束干淨了,才是去見父母、見楚氏。在姜氏那里,她又見到了六郎。六郎還在一跺一跺地走路。小寶寶才會走路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蹬蹬蹬地,特別逗。
看到顏神佑,六郎還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嘴角掛著一點可疑的液體。顏神佑也對他扮了個鬼臉,才對姜氏道︰「阿娘,我好了。」
姜氏本來是要教育她一下的,被她這一病,將所有嚴肅的心思都打飛了,十分慈愛地道︰「去給你阿婆問安,回來倒要將你的功課改上一改了。」
顏神佑好奇道︰「要怎麼改呢?」
首先就是作息時間,每天早上不用起太早,可以多睡。其次是中午必須午休,不休不行。最後是晚上不許看書,怕傷到眼楮。
然後是課程的調整,鍛煉身體是必須的,體育課不減,但是文化課什麼的,就只有單日來上了。雙日要跟著姜氏學習一些在新娘課程什麼的,比如調個胭脂做個飯什麼的。
顏神佑毫無異議。
姜氏見她全盤接受,也開心了起來︰「冬日天也冷了,總往外面跑,我還擔心你要受涼呢。」
六郎已到了顏神佑跟前,顏神佑跟他手握手,六郎又開心地原地跳了兩跳。顏神佑看了就笑了︰「他不會雙腳一起跳。」六郎又跳了兩下,他是左腳起跳,抬起後右腳再跟著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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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宴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顏神佑總覺得,楚氏與顏孝之對顏肅之的態度似乎親近了很多,顏淵之的眼楮里更是顯出一絲名為崇拜的光彩來。忍不住,她晚上回去就問了顏肅之。
顏肅之哂笑道︰「不過是將訓練之法告知他們而已。」
顏神佑還有些擔心︰「那……這樣流傳出去,會不會不好?」
顏肅之大笑︰「哪有這麼容易流傳的?既訓了,自然就要教他們閉嘴。我且問你,同樣的先生在教,怎麼你就比旁人學得快些了呢?書本在那里,為何有人就讀得通,有人讀過了跟沒讀一個樣兒呢?」
都是一家人,顏肅之的訓練方法自然也漏出了一絲給顏孝之等人。楚氏雖不曾親自掌管過這些,卻是個識貨的人,一看即明,令顏孝之、顏淵之效法。然而,同樣的方法,不同的人來做,效果卻是不同的。
顏肅之訓出了听話的隊伍,指哪兒打哪兒。可是部曲到了顏孝之手里,看著也像那麼一回事兒,若論執行力,感覺上就打了個折扣。這個折扣而不是因為訓練時間短而造成的,只是這精氣神兒就不一樣。
要非讓楚氏說的話,那就是狼和狗的區別。
時至今日,楚氏也得承認,楚豐讓他們兄弟分領部曲來試手這件事情,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顏神佑想,認為這是因為顏孝之身上缺乏了一股中二病的狠勁兒,事事順遂,養得他的氣質里少了一些陽剛的東西。行伍之中,想要被認同,堅毅果敢卻是必不可少的。
看看顏肅之大笑的樣子,顏神佑心說,光練兵有什麼用呢?顏啟、趙忠,武力值夠了,軍功也夠了,大家提起來都要掩的。再者,現在還沒打起來呢,你想要撈資本,還得弄點斯文的名聲才好。原本踩了顏平之之後,顏肅之名聲好了許多的,可惜殺了一回雞,又回去了。
不過,顏神佑已經想好了對策。
刷聲望這種事情,她已經仔細研究過了。最通常的做法呢,不過是展現孝悌忠義廉信,還要會炒作,這才能成名。次一等的呢,就是刷文化界的聲望。比如你研究某項經義,又或者治史,水平很高,那也是相當好的名聲了。
舉個相當極端的例子,李後主,其實是個丑貨,但是寫得一手好詞,所以連偷小姨子這種事情,都能被後人美化了。亡國也被很多人惋惜。
顏神佑要走的,卻是第三條路。榜樣是大名鼎鼎的宦官——蔡倫,他一朝改良了造紙,參與宮斗誣陷人的黑歷史就被人為地淡化了。
研究印刷術什麼,不是顏神佑現在要做的。原因很簡單,做出來也是束之高閣。本來讀書人就少,流傳得廣的,不過是些個通用的經籍史書,經籍不是能夠隨便刊印的,它耗資巨大。
哪怕搞個活字印刷成本低,顏神佑還有一個顧慮,印刷了,你得校對吧?
歷來是都由國家校勘經籍,勒石公布,立于國子監、太學,供天下士子去觀摩學習的。上次校勘經籍,是在百多年前了,近百年來,不管朝廷是哪家開的,它都忙到顧不上這個事兒。
顏家要私下做了,這工程就太大了,找得不是工人,得是鴻儒學霸,還不一定請得來,不劃算。除非將這項技術上繳,讓朝廷領頭來做,可以朝廷這個窮樣,拿了也做不出來。
其他的書籍,受眾又少,定制印刷一本起印還差不多。尤其現在人讀書,用的還是卷軸。卷軸你怎麼印啊?!一卷十幾米的都有啊!
顏神佑想要做的,是先改變書籍的形態,做最簡單的改變——做書。做出穿越前常見的那種翻頁的書。然後要將這個功勞,放到她爹頭上!
等書籍的新形式為大家接受了,再徐圖印刷術。
新的書籍樣式還有一個最方便的地方,那就是它的頁碼!每頁編碼,前置目錄頁,有了目錄頁和編碼,查閱起來十分方便。
顏神佑做的第一本書,卻是先編碼、最後做目錄頁。當然,首先,她得先抄一本書……
抄書的時候,又發現了一個問題——正反面的問題。成熟的書籍形態,是正反面都有字跡的。抄書抄出來的卻有些困難——寫完了得晾干了,才能寫反面。並且,如果紙張質量不好的話,墨跡會洇漬到反面,再書寫的話,就要寫成一團糊糊了。
顏神佑不得不采取了比較不成熟的做法——蝴蝶頁,就是折頁裝釘。取一張紙,只寫正面,然後將字跡向外,對折,一頁折成兩頁。有些像是將古裝劇里常見的奏折一端釘起。
這樣跟單頁只寫一面的字是一樣的,只是裝釘起來會好看些。
做這書籍最坑爹的地方就在于,想看效果,得先抄!如果一種方法失敗,先前抄的那些,就算作廢了。
終于,到得顏肅之生日這天,顏神佑將一本新式的書籍當做禮物,送給了顏肅之。
休說顏肅之,便是姜氏,看了之後也頗覺驚奇。顏神佑承認,她的家族意識還不太強,她是悄悄地在自己家院子里送給顏肅之的。並且解釋︰「這里這里,左下角上都有編碼。前面這個是目錄,每一章節開頭是第幾頁都標明了,翻閱起來就方便啦。」為了配合此時的讀寫習慣,這書也是自右往左的格式,裝釘了右邊。
顏肅之的心跳得很快,忽喇喇地翻著書頁,又對比了幾章的頁碼。听顏神佑說︰「這樣攜帶也比卷軸方便呢,堆疊起來,也不似卷軸那般麻煩了。阿爹看,這樣如何?」
顏肅之道︰「很好。」
顏神佑這才慢吞吞地說了她的本意︰「阿爹守孝,鄉居讀書,苦于翻閱不便。忽然靈光一閃,就做出這個來。為方便師友,回京後,以此書籍饋贈。如何?」
顏肅之腦筋一時沒轉過彎兒來︰「這不是你做的嗎?」
顏神佑不好意思地道︰「我在京里剛惹過事兒呢,還是老實些的好。」紅著臉,還對了對手指頭。
顏肅之又不蠢,驚訝過後越想越覺得驚疑,連姜氏都懷疑地看著顏神佑——不會吧?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樣子吧?
顏神佑卻抬起頭來,甜甜一笑︰「阿爹覺得有用就行,我找六郎玩去啦∼」
然後她就跑掉了。
顏肅之手一松,書掉到了地上,他也顧不上揀。將臉埋在手掌里,嗚嗚地哭了出來。
姜氏哽咽道︰「你這又難過得甚麼?這樣對大家都好。」
顏肅之的聲音含糊地從掌後傳了出來︰「我要靜一靜。」
姜氏捂著臉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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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的事兒,一家三口對誰都沒說。顏神佑和姜氏雙雙勒令服侍她的侍女們封口,只待到京後,一鳴驚人。顏肅之更是發憤,每日都要抄書。
隨著時間的臨近,楚氏將顏肅之、顏淵之喚了過去。顏肅之到時,見顏孝之已經在了。
見禮畢,楚氏道︰「你們出孝早,先回京去。郁大將軍已奏請聖上另賜新宅,便在安樂坊里,與清遠侯府隔得不遠。你們先回京去安置,我與大郎遲兩個月再回。到京後,萬毋生事。」
兩人都答應了下來。
顏肅之復問︰「部曲當如何安置?我等皆返京,這練了差不多的人,恐是帶不了多少的?」
楚氏眯了眯眼楮,道︰「只帶三百精銳吧,再多,怕有人要說閑話了。都安置在京郊那里。」其實顏家在京郊不是沒有住的地方,只是一不如塢堡寬敞,二則顏啟葬在那里太討厭,三也是為了到塢堡修整勢力而已。
兄弟倆都答應了下來。
楚氏乃說︰「二郎將兵即可。」又止視顏孝之。
顏孝之道︰「原本阿舅主持各領部曲,便有考較之意,如今你們練兵小有所成,所領之部曲便是你們的了。」
顏淵之道︰「這又如何使得?」
楚氏道︰「廢話休言。」
顏淵之啞火。
楚氏道︰「若無異議,便各去準備罷。將希賢也帶去,他的年紀,該入國子監交些朋友了。」不是鐘先生不夠好,而是顏希賢需要人脈。若是世家子弟,國子監里掛個名就行了,他們生來便有一個圈子。顏希賢卻不行,他得另拓交際。
楚氏看得頗為明白,顏家,不是世家。所以顏神佑當土匪,她點贊。所以顏希賢必須去國子監。顏孝之兄弟,實自國子監得益良多。似顏肅之這樣,誤打誤撞跟唐儀成了好朋友的情況,畢竟太少。顏肅之後來洗白名聲,他在國子監的師友,實是功不可沒。
這些人或許不是世家,但是能入國子監的,家里都有些勢力,這便代表著有一定的話語權。
顏孝之又問︰「宅子究竟在何處呢?」
楚氏道︰「叫阿金隨你們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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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神佑要先回京,顏希真頗為不舍︰「才住了不久,你又要先走了。」她依舊對顏靜姝感覺不太妙,雖然顏靜姝現在老實了很多,但是顏希真還是覺得她有些個陰沉。另兩個年紀又小,實不如顏神佑這個共患難過的妹妹親近。
顏神佑笑道︰「也就早這一點點時間,咱們還是京里見。」又與顏靜姝姐妹三個告別。顏靜姝也說︰「保重。」
顏靜媛小聲道了珍重,顏靜嫻則好奇地問︰「二姐姐,京里好嗎?」
顏神佑道︰「沒這里寬敞,可是比這里熱鬧。」
又說幾句話,便只有不舍之情,再無新鮮之詞了。顏神佑即去收拾打包了。
京中親友都是消息靈通之輩,得到消息都在琢磨著或發帖相邀,或登門拜訪了。
內里也有一些有小心思的人,也都有了計較。譬如郁夫人,已與郁陶說了︰「等他們安頓下來了,我便托唐虎賁的娘子做媒,如何?」
郁陶道︰「好。」
而姜家更是實在,蔣氏決定在女兒女婿過來問安的時候,就把事兒給說了。當然,在那之前,得跟姜雲說一聲,讓他也歡喜一下。
于是,姜雲就听到他娘問他︰「我要把神佑求來給你做新婦,你歡喜不歡喜?」
姜雲︰=囗=!啥?那個小變態?!
作者有話要說︰表哥,你腫麼破?
小變態,你這樣做是不對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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