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有些尷尬，「可，可是羽文徒進購了低劣的藥材，卻不料東窗事發，栽贓到了你林家的頭上？」我思考了一會兒，說出口來。♀
他點了點頭，補充地又說道︰「三年大旱又發蝗災瘟疫，國庫早已虧空多時，再加上鳳家的地位，習帝心里必然也都明了，可還是順勢下了格殺令，但……但為何要犧牲就是林家？為何背負這樣的惡名的就是我們？！」林容瑄聲音中已經有了些怒氣。
「容瑄……」我慌忙推開被子，下地朝他大步走了過去。
他搖了搖頭，示意我沒事，卻緩緩閉上了雙眼。我轉身也坐在他的對面，才注意到剛剛的那個茶杯早已被捏得粉碎，殘片入掌，滲出了絲絲血色。
我慌忙要伸手幫他清理傷口，卻听到此刻他出口的話……直直打愣在原地。
「林家人全死了，而苟延殘喘的我……卻成了羽文徒低賤的男寵！！！」
禁閉著雙眼，蒙蓋了所有的情緒。
那微微發顫的睫稍，卻又暴露了他最真實的情緒。
我忽然感到十分無措，一時間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
「骯髒吧？！」沉默之後，他緩緩睜開眼楮，看著我，平靜地問道。
「容瑄……」我喚了他一聲，慢慢將手放到他緊攥的手上，盡量讓自己看得更加冷靜，一點一點將深陷的碎片取出，手指卻還是細微的發顫︰「容瑄，你一點都不髒，不要貶低自己，你活了下來，至少對林家的祖輩都是一個安慰，林家能屈能伸和你的忍辱負重，最終不都得到了結果？」
手上繼續著動作，我接著往下說道︰「活著……固然不易，在這樣的世界，又有誰能真真正正干淨的活著？相比較之下，那些個心里齷齪卑鄙的人，才是最最骯髒的人……舉頭三尺有神明，凡是都會有最終的定斷，不論什麼時候，我們都要相信這句話。♀」
取出最後一片，我才抬眼看著他，卻恍然發現他看我的眼神……心有些發涼，卻沒有出聲打斷他此刻凝視的眼神。
雖是看著我，可是我卻深深的明白著，他其實……是在看那個女人。
他對月宴的情誼，想必是這三個人里最深的一個，其中不僅僅夾雜了他們的主僕之情……他也喜歡月宴，可是他因為一直無法釋懷自己曾經做過男寵這件事，固執的認為自己身子骯髒，更是配不上月宴……所以即使自己喜歡得不行，也萬萬不敢主動表露出來。
說到底，他始終都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啊。
我忽然想起了谷子洛那天說的話︰林容瑄，你其實就是個懦夫。也許谷子洛說的對，在愛情面前，林容瑄表現的確實是不夠勇敢。那退一步講，月宴呢？她那樣聰明的人，難道會看不出來容瑄的心意？怕是大家心里都是明白清楚得很，又各自十分默契的小心的維護著這樣微妙的關系，不踫觸，不捅破。
「你報了仇？」半晌，我還是忍不住出聲問他。
他恍然回神，卻是一愣，隨即才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我醒來之後便親手殺了羽文徒。」他稍頓，「在他最興奮的時候……」
我點了點頭，卻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幫他一圈圈的纏繞著繃帶。
兩個人忽然都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再說話。靜了好一會兒，他才再度出聲，「月，月宴……」
我打好了最後一個結，緩緩抬頭看他。他繼續說︰「是她救了我……」
「是她讓你免于死罪的？」我問。♀
他不置可否地看著我，沒有回答，轉而繼續說了下去︰「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居然能有那樣的魄力和智慧，現在想來都十分不可思議啊。」他眼里溢滿了贊嘆之色。
「哦？發生了什麼事？」我也十分好奇，現在再想這個月宴仍是一個迷，或者是說……她簡直就是各種「神」一般的存在。
「格殺令下達的那一天，我及父叔便被健龍侍衛押往了刑場，我陪途中被羽文徒用了他一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男寵頂了去，而被救下的我……醒來的第一時間就只想著報仇。」
「凡是皆是講究因果，現在想來更是真切實在，倘若當初不是我父親生意繁忙，無暇照料我，我也不會拜到覺緣大師的門下，便也不會有這一身的武藝。所以，醒來之後我輕而易舉的就將那禽獸生生掐死了，我那時也知道這件事情遲早都事要敗露的，反正……家人都死了，我一個人也沒有什麼牽掛，索性也直接豁出性命，趁著夜色潛入東凌王府，打算將那惡毒的婦人和她最最珍視的兒子一並也除掉，心里想著就算是我也下了地府，也好向我父親叔父們有了個交代。」
「然後就遇到了月宴？」
「對，我知道月宴是那世子的文先生，雖然年齡比世子還小，但是听說學問很好，小小年紀就成了文先生，時刻都伴在他左右輔佐課業。那時候我甚至根本沒有察覺她是個女孩兒，更加沒有想到她竟那麼聰明……」他稍頓，看了看剛剛被我包扎好的手，眼里瞬間便涌出了許多霧氣，緩緩抬眼看向我。
「我只身潛入王府，順著記憶便直接找到了他們所在的宮殿，本打算先挾持那個世子再威脅東陵王妃以逼她就範，卻不料月宴她忽然出現。」他靜靜的繼續看著我，「那時候，我雖然氣急，卻還算有些理智，穿著夜行衣蒙著面紗將那世子架在劍上，站在高台上，等著那惡毒婦人跪在地上求我。」
「可是，最先爬上來的卻是她，小小的身子爬上來的時候已經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我心中有些了然，月宴那時應該就已經被種下了毒蠱，所以身子才會那般虛弱。若是那東凌世子死了，她必然也活不下去，所以救世子的命，也就是相當于在救自己的命……
「你知道她爬上來第一句話跟我說什麼嗎？」他看著我輕輕問道。
我見他此刻臉上好似浮出一絲笑容，忍不住笑著問他，「說了什麼？」
他輕輕欠起嘴角，低下頭去，輕輕笑開了︰「她上來看見我的第一句，便冷著臉質問我︰‘劫個人生怕誰不知道似的，干嘛爬這麼高的地方！？」
我也隨他樂出了聲，看著林容瑄談及月宴時，完全一掃剛剛的陰郁，也慢慢放下心來，開口順著話問下去︰「那你當時怎麼說？」
他笑意盎然，回我道︰「我當時完全楞了，那世子在看見月宴爬上來的時候，更是死勁兒的扭著身子，我一個用力，他又嗷嗷求饒。我這才又看著她，卻又不想殃及池魚，因為多少我也了解些她的來歷，雖然那時候听到關于她的消息都是假的，但是也可以肯定，她必不是心甘情願效忠東凌王妃的，所以我威脅她說︰‘你不要過來送死，要不我連你一塊殺了！’」
「然後，她看了我一會兒，歪了歪腦袋，淡淡地對我說︰‘是嗎？若我不過來，才是真正的自尋死路’，說完就朝著我一步步走來，邊走邊說︰‘我知道你會來，你看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鳳錦華就在下面，她來救她兒子了，但是你真的要殺他嗎？’說著指了指我劍下的成允辰。」
「我急急掃了一眼低下，果然看見一大隊人馬布兵在下面，華服錦衣的東陵王妃慌忙往這面跑來。再回頭，看她立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白色紗衣翩翩吹起，我這才赫然發現，她穿的竟是……喪服！」
喪服？我皺眉，疑惑地想著。
「那時候，我又听見她淡淡出聲，說道︰‘你若是不想早早死掉，就乖乖听話，不要亂動。’一句話說出，身前一直不安分的成允辰立馬不動了，我才反應她原來是說給他的，心里又開始不住的疑問，為何這個小孩兒可以直接命令世子？又好似這個世子也十分情願被她管束？」
「那時候氣氛十分緊張，東陵王府所有的健龍衛都已經盡是出巢，將整個祭天高台圍得水泄不通，我那時自知已無全身而退的勝算，更是夾緊了劍下的成允辰，正要打算孤注一擲的時候……她居然笑出了聲，然後听見她小聲的對我說道︰‘林遠，即使你殺了羽文徒，殺了世子，殺了王妃，你也不算報了仇……」
說完，容瑄定定的看著我，我更是完全被吸引了去，繼續安靜的听他講了下去︰「我當時心中一驚，便問她︰‘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她沒有直接回我，卻是說了另一句話︰‘怎樣？南問徒的龍陽之技可還可以？’」
他說出這句話，倏然將我從剛剛那個故事中拉醒，我震驚地微微張開嘴，手中都滲出了絲絲涼汗，看著此刻正在對面一臉平靜的林容瑄，一時間根本無法說出話來。
「容，容，容瑄……，她，她……」我心不可抑制的狂跳著，嘴唇都微微發抖。
他依舊一臉的平靜，微微一笑，終于說出了我剛剛心中的疑惑︰「是，是她設計讓羽文徒將我帶走的……然後……」
我啞然，更是無法理解這個月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她為什麼這麼做？難道她不知道她這樣做會毀了林容瑄一輩子？！
實在是太，太……真是太可怕了。
林容瑄看著我的樣子，忽然輕笑了下，卻繼續講了下去︰「她剛說完，我立馬一個回手，就要將她一並擄到劍下，卻不料，她竟然先我一步，掏出懷里的短匕，抵在自己的脖間，力度之大使得鮮血直接破肌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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