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暖玉身披著薄毯,喝下兩小口紅酒後,呆滯的神情才少許生動些許。
藍生煙把她從醫院門口帶到了海邊的這個游艇上,上次在游艇上發生的落水之事讓藍生煙已看出田暖玉怕水,他把她直接帶進了游艇的臥室里。
看到田暖玉的身體一直在微微發抖,藍生煙拿了一條薄毯給她披上,又倒了一小杯紅酒強迫她喝了下去。
田暖玉的神智稍稍恢復些後才發現原來臥室里還有一間小隔間,隔間里的陳設很簡單,地上鋪著羊絨地毯,貼地靠牆邊放著一個單人的軟榻,軟榻旁邊有一個很小的圓形矮桌。
軟榻的正對面是一整面的全密封的透明玻璃窗,廣闊而洌灩的大海透過玻璃窗一覽無余的全收入眼底。
田暖玉坐在羊絨地毯上,背抵在軟榻邊,看到她的手機和剛才手里握著的那副畫整齊地放在軟榻上,而藍生煙坐在她身邊的不遠處,手里拿著一杯紅酒,眼神幽沉而黯然的望著玻璃窗外的大海。
今天的海風平浪靜,映襯著天空越發地碧藍,幾只白色的海鳥從空中俯沖到海面,用翅膀拍起一串水珠後又昂頭返回入空中,向著遠方的海面飛去。
這樣的海祥和而美麗,有了玻璃窗的保護,對水的恐怕感也消失了,田暖玉拿起放在身邊已喝了兩口的紅酒杯又抿了一小口,一股酸中帶著微甜的清涼慢慢滑入喉嚨落進了胃里。
「十年前的那個六月天,也像今天一樣天氣晴好,母親說家里附近公園里的池塘里開滿了蓮花,漂亮極了,她一定要去那里畫蓮,她讓我跟她一起去,可是我當時迷上了一部電視劇,一心想著看電視,吃完早飯她一個人背著畫夾出門了!」田暖玉沉默了許久後,緩緩低聲開口道。
「沒想到她出門後沒多久就突然變天了,開始只是下起了毛毛細雨,我的所有心思都投放進了電視劇里並沒有注意到天氣,後來忽然打起了響雷,我趕緊關掉電視才發現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我馬上拿起傘奔往附近的公園」。
「進了公園我看到池塘旁邊聚了不少人,有不少人撐著傘手指著池塘在說些什麼?而有兩個人冒雨跳下了池塘,突然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慌忙沖到人群里仔細找了一遍也沒有看到母親,我望向池塘,看到剛才跳下池塘的其中一人從池水里托起一個大約十歲的男孩……」
田暖玉的聲音里充滿了悲傷,藍生煙一言不發地喝著紅酒。
「終于我看到了母親,當那個人把母親托出水面時,我整個人癱軟在池邊……後來我听人說,母親在畫蓮時看到在池塘邊玩的小男孩掉進了池里,她伸手想把他拉起來,可是因為下了起雨,池塘邊太滑,母親也落進池塘里……」
「男孩送到醫院後得救了,母親卻永遠的走了,那個早晨她背著畫夾走出了家門,從此以後再也看不到她回來的身影……」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答應和她一起去公園,如果我一直陪在她身邊,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田暖玉用手緊緊地捏著手里的酒杯,繼續慢慢說著︰
「幾個星期前我就買好了針織背心說要去看鳳女乃女乃,可是直到鳳女乃女乃臨終時我才把背心帶給她,她只和我說了幾句話就永遠的離開了,都是我的錯,我知道她老人家最喜歡和人聊天,如果我早一點去看她,陪她多說說話,她一定可以過到100歲生日……」
「都是我的錯,其實我知道語星一個人在醫院里好孤單,她是多麼渴望能像正常孩子那樣可以自由自地玩耍奔跑,我應該多去陪陪她,和她一起畫畫,陪她一起唱歌,還可以帶她出去曬太陽撲蝴蝶,這樣她一定可以等到捐獻的骨髓送來,然後手術一定能成功……」
突然︰「啪」的一聲,田暖玉手里的酒杯被她握的太緊,一下碎裂了,鮮血慢慢從她的手掌里溢出,但田暖玉卻仍緊握著酒杯碎片不放,只是低著頭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手。
藍生煙一驚,慌亂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迅速移到田暖玉身邊,掰開她的手指,小心地酒杯碎片挑出來,然後又急忙起身走到臥室里拿了一個小的藥箱過來,從里面拿出酒精藥棉把田暖玉手上的傷口清擦干淨,灑上消炎藥粉用紗布把她的整個手掌包了起來。
做完了這一切,藍生煙凝視著田暖玉緩緩開口道︰「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她們誰都不會怪你的」。
「她們都是我的親人,是我生命里最珍惜的人,我總是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讓她們開心快樂,可是為什麼我卻都讓她們離開了我……」田暖玉滿臉哀傷,在心底壓抑了許久想流卻一直流不出的眼淚終于傾瀉而下。
藍生煙一陣心揪,伸手輕輕把她擁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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