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妃子的壽宴,能請到喻王親自來赴宴,有些人會覺得蹊蹺,也有些人只覺得嫉妒。
不過不管覺得如何,武國正後這個位子,也算是有主兒了,瑢妃已經不敢去爭。
這些天沒少听見關于姜妃的流言蜚語,有人說姜妃的宮里頭總是傳來淒厲的叫喊聲,宮門口有重兵把守,誰也不能進去,誰也不知道姜妃犯了什麼過失。
武宸還特意放出了一些姜夷余孽謀反被抓的消息,眾人稍微一揣度,或許是武王終于不放心身邊兒上有一個外族的人,而且這個外族的人是彪悍善戰的姜族人,姜妃的血脈終究不能留。
武宸送來了綾羅綢緞和金銀首飾,凝芳和陶娟替鳳淇打扮著,凝芳笑道︰「娘娘,這身兒怎麼樣?今兒可是大日子,這件兒顯得喜慶。」
鳳淇並不熱衷與脂粉和首飾,對這些沒什麼興趣,說道︰「隨便就行了,從簡罷。」
凝芳笑道︰「今天可不能從簡呢娘娘,今兒是娘娘和王上一起出席的第一個重大的筵席,娘娘若不打扮起來,被其他人搶了風頭,如何是好?」
鳳淇看著凝芳和陶娟拿著粉黛要往自己臉上招呼就腦仁兒疼,更別說去挑什麼衣裳了,讓兩人幫自己挑了一件兒不怎麼繁瑣的。
凝芳捧起金步搖,小心翼翼的插在鳳淇頭發上,笑道︰「娘娘平日都不喜歡打扮,稍微一打扮就美得和天仙似的,讓人看一眼都不敢看。」
金色的發釵,殷紅的鳳袍,鳳淇臉上只是稍微著了一些粉黛,一股油然而生的貴氣,讓人不能逼視。
陶娟說道︰「王上的御駕快到了。」
武宸親自從尚武殿繞道過來,接上鳳淇一起往筵席的苑子去。
武宸剛到椒湘宮的門口,就見淇妃已經迎了出來,鳳淇懷孕已經數月,雖然身形有所變化,但是火紅的鳳袍很寬松,襯托著鳳淇縴長的身子,金簪熠熠生輝,整個人看起來氣色很好。
武宸沒有下步輦,笑著伸手過去,說道︰「愛妃小心些。」
鳳淇伸過手去,武湛趕緊從旁邊扶著,有內侍扶著腳踏子,請鳳淇上步輦與武王同乘。
筵席的苑子在尚武殿東南角,武宸和鳳淇自然是姍姍來遲,眾位大臣已經全都到了,自然還有喻王也到了。
武宸下了步輦,親手扶著鳳淇慢慢走下來,兩個人一起往里走去,鳳淇雖然目光看著前面,但是難免掃到喻彥和位列在侯爵之中的武培德。
鳳淇唇角微微勾起來,今天人來的倒是挺齊全的。
眾臣見武王和鳳淇進來,頓時謁拜請安,只有喻王一身負手立在一旁,身邊跟著兩個喻國的大臣和幾個侍衛。
武宸先扶著鳳淇坐下來,這才自己落了座,說道︰「今天是喜慶的日子,眾卿不必多禮,都請坐罷。」
他說罷了,才側頭去看已經坐下來的喻王,笑道︰「常听人說喻國是君子之邦,喻王彥更是賢德兼備之士,今日一見果然與眾不同。」
喻彥不過二十幾歲的樣子,一身便服,並沒有穿蟒袍,紫色絹銀邊兒的華袍趁著喻彥器宇軒昂,面如冠玉,舉手投足之間透露著與眾不同的雅致。
喻彥笑道︰「武王謬贊,喻國一尺之地,才會被人稱作君子之邦,武國泱泱大國,武王功蓋萬千,才是真正的大國之氣。」
武宸怎麼可能沒听出來喻彥是在說話听的,喻彥的口才出眾,三言兩語之間就能將人捧得舒舒服服的,而且不像溜須拍馬的人讓人厭惡,說出來的話極為耐听,好像字字出于肺腑。
武宸說道︰「今日喻王賞臉,孤先敬喻王一杯,一定要在武國多逗留些日子。」
武宸說著,手上拿著酒杯,站起身來、
眾位大臣一見趕緊也跟著起身,喻彥這才慢條條的站起來,也拿起案上的酒盞,笑道︰「敬可不敢當。」
兩個人說了幾句話,在場的大臣也听不出什麼端倪,喻彥會說話,說起話來也雅致,性情溫溫和和的,笑起來如沐春風,讓人抓不住把柄。
武宸只是撿些沒用的說,也算是相談甚歡。
鳳淇坐在武宸旁邊,她自然不能說話,而且因為身子的緣故也不能飲酒,連手邊的杯子都是茶杯。
雖然上輩子沒有喻彥來赴宴這一說,但是也不難看出來,喻彥沒有變,還是那般心思深重,不管武宸一探二探,都探不出喻彥的心機。
謳者很快就進來獻歌起舞,眾人一邊看舞一邊互相寒暄著。
鳳洪坐在武官的行列里,兩個人一張席案,就見武培德遠遠地走了過來,他手里拿著酒杯,一面走還一面和旁邊的人寒暄著什麼。
鳳洪想裝作沒看見,只不過武培德卻在他的席案前停下了,笑道︰「咦,這不是鳳洪將軍麼?怎麼還在京城里?」
他這樣說的不陰不陽的,若不是醉了就是來挑岔子的,武培德自然不會是醉了,那就只能是找茬了。
坐在鳳洪旁邊的也是宮中的衛尉,官階不大,但是宮中的衛兵由他調遣,也是個重權在握的職位。
做衛尉的必然是帝王的心月復,最懂得的當然是避嫌,現在誰敢親近武培德?那衛尉一見是敬賢侯,又听敬賢侯的語氣不對勁兒,當即笑道︰「原來是侯爺,您坐,我正好要和程將軍敘敘舊,您坐罷。」
他說著就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的酒杯,沖著遠處的席位就去了,看起來真像那麼回事兒似的。
武培德看著衛尉走遠,笑了一聲,也不客氣的就在鳳洪旁邊坐下來,將自己的酒杯滿上,又去給鳳洪倒了一杯酒,笑道︰「恭喜鳳洪將軍,從邊關回來,又得了刺史的肥差,現在呢……金步搖,淇妃娘娘頭上戴的,可是正後的首飾……恭喜將軍馬上就要當國舅爺了,往後飛黃騰達,光耀門楣,無可限量!」
鳳洪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武培德,只是面無表情的說道︰「侯爺的話嚴重了,侯爺醉了。」
「我好的很,當年咱們可是一起在書房讀的書,鳳洪你了解我,這幾杯怎麼能醉?」武培德說著,舉了舉杯子一飲而下,隨即眯著眼,皮笑容不小的說道︰「你以為自己飛黃騰達了麼?你以為鳳家從此安全了麼?他是如何寵愛姜妃的,姜妃如今是什麼德行?難道你覺得另妹能抓得住一個帝王的心麼?帝王是最無常的,翻臉不認人鳳家沒有體會過麼?當年鳳家一門中流砥柱,是怎麼被流放貶謫的,你記得麼?武宸就是一個披著皮的老虎,寵誰的時候,愛見誰的時候,就十二分的相信,厭惡誰的時候,就會趕盡殺絕,誰也沒有活路……你賣命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武培德說的聲音很低,鳳洪不能否認他說的話,確實帝王是最無情的人,虎毒還不食子,但是要做帝王,首先就要和自己的骨肉或者手足斗,這是他們的必經之路。
鳳家榮耀一時,也卑微一時,鳳洪當然還記得鳳家被流放貶謫,當年的中流砥柱一路乞討為生,但是這是為官者所選的路,榮極而衰,否極泰來,怨不得任何人。
鳳洪听罷了這才笑了一聲,不是冷笑,也不是哂笑,讓武培德听不出是什麼感情。
只听鳳洪輕聲說道︰「侯爺到現在還不明白,即使那是吃人的老虎,也有滿朝的文武替他賣命,或許有一大部分是為了金銀權利,但也有人不這麼想,為什麼沒人替侯爺賣命,侯爺在敬賢封地五年,還不明白麼?」
武培德猛地側頭盯住鳳洪,似乎情緒很激動,咬著後牙說道︰「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叛賊,看到聲勢不對立刻倒戈!」
鳳洪點了點頭,笑道︰「是啊,鳳家是倒戈了,如果不是倒戈鳳家最後的血脈也留不下來,我常常在想,父親怎麼這麼頑固,早一些倒戈才是。」
「你!」
武培德瞪著鳳洪,眼眶因為酒氣而發紅,睚眥盡裂的樣子有幾分猙獰,與往日里溫雅的氣質非常不合。
鳳洪倒是沒有什麼表情,也目視著武培德,說道︰「侯爺告訴我,你有什麼本事,讓鳳家家破人亡來保你擁戴你?……你沒有。」
武培德捏著酒杯的手青筋暴突,「 」的一聲將酒杯捏碎,手上登時鮮血長流,只是冷哼了一聲,長身而起,頭也不回的走了。
鳳洪這才松口氣,剛一抬眼正好撞見鳳淇往這邊看的目光,鳳淇身邊已經沒了人,武宸離開席位,站在不遠的地方,旁邊有幾個大臣正在和他敬酒。
鳳洪想了想,還是起身走過去,準備和鳳淇說兩句話。
鳳洪剛起身,繞過席位,還沒走過去,就見樂府的彈奏席間有人站了起來,鳳洪是武將出身,見那人沉肩提肘,登時心中一震,也顧不得禮數,大喊了一聲「娘娘小心!」
鳳淇還沒有反應,就听見侍女的尖叫聲……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侍衛扔的一個地雷,大麼麼=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