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第四圈,遙遙領先在前的只有杜冉琴和雙乎日兩人,眼看著終點就要到了,兩人並駕齊驅,毫不退讓,一同咬緊了牙關。杜冉琴悄然瞥了雙乎日一眼,見他胯下那馬已經盡了全力,無法再提速,便趁機又夾了下馬肚子,這胯下的紫錐便又快了些。
看來想贏這場比試,實在不是件難事。但她今日的目的可不是賭馬,若是就這麼輕輕松松結束了這比試,那她才是真輸了!
眼看著終點臨近,杜冉琴連同紫錐突然猛地一錯位置,超過了雙乎日,一瞬便沖破了終點線,可這陡然而至的加速,卻讓她一下子被馬兒顛了起來,馬上的鞍子也因這疾速而「唰」地一下隨風斷落,馬上之人一下子便被馬兒頂到了一側,好在她及時用手摟住了馬脖子,整個人側在馬上,隨時可能摔下馬背,被身後緊跟著飛馳而至的汗血馬踏碎脊骨!
杜冉琴緊緊摟著馬脖子,手心已然沁出了汗珠,手指也止不住地打顫,死死撐著,就等身後之人靠近,便可進行下一步計劃!
近了,雙乎日連同汗血馬也一並沖破了終點線,杜冉琴輕吹了個口哨,這紫錐便漸漸減緩了速度。雙乎日剛一過終點,準備躍下馬背,便見到前方那女子抱著馬脖子的手突然一滑,「 」地一下從馬背上滑落,一下子就滾到了他馬蹄前頭!
雙乎日猛地一驚,左手食指、拇指彎成個圈,放入嘴中「噓——」地一下吹響了一個尖利的口哨,右臂迅速繞過馬韁往後一勒,便將這難馴的汗血馬一下子勒得用後蹄站了起來,前蹄子懸空了足有一米多高,他趁著這空檔忙將韁繩往右一拽。愣是靠蠻力拽偏了馬頭,讓蹄子避開了前方墜地之人的胸口,可這馬的左前蹄。卻還是踏上了她大腿!
「嘶——啊!」一聲毫無預期的慘叫爆發,杜冉琴將多年前裝傻裝哭的本事一下子發揮了淋灕盡致。猛地爆出了一陣狼嚎,在地上打起了滾。
幸好姐姐我早有防備,在這身破布下頭穿了軟鎧,要不然這麼一踏,她不成殘廢也難了!可即使是這樣,她這右腿也跟要斷了一樣,一時半會兒。♀一點力氣也用不出來了。
杜冉琴一邊裝哭一邊倒抽冷氣,暗自月復誹。
遠處一直看著的小茴,見著這架勢,一下子便被她這演技騙了過去。慌忙沖到前頭,撲上去問她到底如何。
雙乎日將胯下這已然被他驚到的烈馬再度馴服好了,交給馬場主,便一刻沒停重新返回賽道,一把將地上打滾的人抱了起來!
「安叔!今日確實是這小娘子贏了!我誤傷了她。這就先帶她去找個郎中看看!」
杜茴見雙乎日抱著杜冉琴就要走,便慌忙上前攔住了雙乎日,顧不得其他,開口吼道︰
「虧你還自稱東突厥馬術第一,可今日你卻把她傷成這樣子!要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告訴你,你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杜茴一想到房喬那綿里藏刀的笑意,便覺著脊柱一陣發寒,說話也顛三倒四了起來。
抱著人大步走的漢子听到這話,猛地覺出了些許不對勁,停住了腳步,轉身朝杜茴打量了起來,也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便突然眼楮一亮,張大了嘴巴叫道︰
「你不是——」
杜茴一下子慌了,忙拽著雙乎日一路跑走,逃離了這處鬧市,繞到四處沒人的小胡同里,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道︰
「還請親王不要將我的行蹤告訴可汗,親王就當姬春芽已經死了,現在我叫杜茴,是這個姐姐收留了我,請親王念在姬家忠心耿耿,且春芽還小的份上,饒了春芽吧!」
雙乎日先席地而坐,將「疼昏過去」的杜冉琴放在懷里靠好,這才重新抬頭打量杜茴,微微蹙起眉頭道︰
「你別慌,我本也看不過可汗官衙姬將軍,還用你和你娘的命威脅將軍派兵。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事兒的時候,我得看看這小姐姐的傷!」
雙乎日說罷便突然要掀開杜冉琴的衣裙,只是他這大掌剛覆上她的腿,卻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拼命給攔住了。
「少、少郎,男女有別,你不可、不可在此掀我衣裙杜冉琴緩緩睜開眼楮,嘴唇顫抖著吐出了這麼一句話。
雙乎日看著眼前之人眸中淚水盈盈,又顫抖忍痛的模樣,不禁心頭泛上一陣內疚,蹙著眉頭道歉︰
「今日馬術我敗在你手里,還傷了你,都怪我馬術不精!你若不願我看你的傷,那你再忍忍,我送你回家,再請個好大夫可好?」
杜冉琴「虛弱」地張開嘴,抖著回︰
「不、我絕不要回去,我、我夫君是個人面獸心的人,自從我嫁了他,他先是冷落我,不與我同房,讓我以無子之名,被婆婆嫌棄,後來……後來……」杜冉琴越說越委屈,眼楮驟然變得通紅,淚珠連串而落,接著道︰
「後來,她喜歡上了個身份尊貴的小公主,更是日日打我,罵我,我今日偷了他的馬出來,就是為了贏這比試,取了錢,好離開他過日子
雙乎日越听越氣氛,幾次提氣想問她那壞男人究竟是誰,卻頻頻被杜茴搖頭打斷了。終于等到杜冉琴說完這番話,他才憂心忡忡道︰
「姐姐你這般清麗聰慧,怎會踫上這種爛人!」
杜冉琴听到這兒便又是忍不住迸出了淚珠,舉起衣袖按上淚痕,顫著嗓子道︰
「如今、如今我這腿,只怕是治不好了,也騎不了馬了,若是讓那人逮到……只怕……只怕……」
「姐姐你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雙乎日心疼地捧起這淚花盈盈的小臉,一臉真摯地做出了承諾。
這雙清透又真誠的眼楮,宛若一記悶棍打在杜冉琴心頭,讓她半天喘不過氣。這般清透的少年,她卻要欺騙他?一股無奈襲來,她淺淺苦笑了一聲。雙乎日見她這愁苦的模樣,以為她還是不放心,便接著道︰
「姐姐,要不你先隨我住到縣令府上,待醫好了這腿,再做打算?」
「不!萬萬不可!」杜冉琴一慌,忙攥緊雙乎日的衣袖,拼命搖頭。
這回雙乎日更是不解了,驟起眉頭疑惑地盯著她瞧。
杜冉琴幽幽嘆了口氣,才接著解釋︰
「你有所不知,我夫君不是個簡單人物,他位高權重,現在就寄居于縣令府上,你把我帶到那兒去,不是把我往刀口上推麼?」
「什麼!?竟有此事?我外祖父正巧是這兒縣令,我倒要去看看,是什麼人這麼畜生!」雙乎日邊說邊氣得攥緊了拳頭。
「你叫……雙乎日?」杜冉琴費力地挪了挪身子,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擺出一抹淡笑問他。
「嗯,小姐姐,你過來靠在我身上,那牆又冷又硬,我方才覺著你整個人都凍僵了,別再著涼雙乎日一把將她攬過抱在懷里,生怕她再受點兒別的傷。
杜冉琴心口一暖,微微笑著回話︰
「你別意氣用事,我夫君是大唐中書令、邢國公,你斗不過他。見著他躲著就是了,倒是我听你說,縣令是你外祖父,那……烏勒吉公主,就是你妹妹了?」
雙乎日一愣,呆呆點了頭。
「我夫君他就是看上了烏勒吉,他這人陰晴不定,又不長情,你可要守護好妹妹杜冉琴默默罵了自己一句無恥,可這世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這麼做,一來是能讓烏勒吉減少與房喬見面的時機,盜取兵圖一事,若他那一方勢力介入太多,兩邊同時下手,反倒麻煩;二來,她確實怕烏勒吉變成第二個塞納。
雙乎日听了杜冉琴這囑咐,眼眶突然噙了淚珠,長長吐了口氣,
「小姐姐,我傷了你,你還為我妹妹著想,真是……」
「傻孩子,姐姐這輩子本就被那男人毀了,死不足惜。可你妹妹是堂堂公主,又可愛漂亮,怎能被他騙?姐姐告訴你的話,你千萬不可告訴別人,不然他若是要對付你,只怕你就躲不過去了
雙乎日拼命點著頭,之後一把將杜冉琴抱起,道︰
「姐姐,我帶你去客棧先住下,然後去請大夫,這幾日我就在你身邊守著,我來做你的腿,一直到把它治好為止!」
這孩子,是認真的。
杜冉琴緩緩抬頭對上了雙乎日堅決的神色,不由一顫,被這孩子的真摯所震懾。
「姐姐……姐姐的腿,不會壞一輩子,過些時候就好了
「好,那等姐姐的腿好了,我再陪著姐姐一起騎馬,直到姐姐找到好男人,能托付終身
「傻孩子,姐姐……」姐姐已經找到了,所以現在才會找上你,就為了幫他一把,還希望你以後不要埋怨姐姐騙你。
杜冉琴默默—笑,沒再多言,偏過頭給杜茴使了個眼神,照計劃,現在杜茴要把紫錐先牽茴軍營里去了,若不然等房喬發現,可就不妙了。
到了客棧里頭,雙乎日將杜冉琴放在床上安置好,便急匆匆出去找大夫了,杜冉琴忙趁他離去的功夫,把衣服底下的軟鎧月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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