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去一身疲乏,房喬換好衣裳,卻見竹間仍沒離開,還守在屋子里,趴在窗邊打瞌睡。)大方聰敏,會顧家,也能幫我修改律令。這次翻修律令,其實也與她有關。她是個十分豁達的娘子,我想沒人比她更好吧,默默等了我那麼久,卻無半句怨言……」
「那這麼說,就是主子覺得她無趣,所以移情別戀咯?」
「竹間!你怎能如此說?她是個有趣的人,固執、執著、做事很講究方法。只要是認定了要守護的,就會拼盡全力。不過,她卻與其他人不同,她要更堅強。哪怕短時受辱,也一定會用最安全的方式守住自己所在乎的東西,並且,她連對手也一並珍視,雖說偶有怨言。卻從不傷人性命。」
不久後,她就會傷人性命了,那時你可還會像如今這樣,含笑地念她的名字?
杜冉琴盯著那熟悉的唇邊,翹起的眉眼。悄悄別過頭,強忍住淚花,生怕被他看穿。她不能再停留在這兒,她怕自己忍不住就這麼哭出來,暴露了身份。
能听他這般坦率將出這番話,她便已然無悔。
「時候不早了,主子請歇息,竹間先行告退。」
杜冉琴啞著喉嚨,听來聲音更低沉了幾許,說罷便彎腰挪步從這房里走了出去。
房喬見竹間走了,不禁自嘲一笑,他也是怪了,竟然對著一個小太監說出這番話。
第二日一早,杜冉琴便又到了法宏寺登門拜訪,這一次,只怕那主持方丈,不會將她拒之門外罷?
果然,一大早,法宏寺門口就站著兩個小和尚翹首以盼,一見到她就倒著碎步跑上跟前,雙手合十道︰
「阿彌陀佛!杜施主,我家方丈說你是有緣人,請施主跟我等到寺中清修地走一趟。」
杜冉琴淺笑著點了點頭,四下一望,周圍有幾個香客是「熟面孔」與她相視一望,皆紛紛點了頭,她這才安下心,跟著小和尚進入了法宏寺。
繞過前面幾所大殿,法宏寺深處竟有一處桃源仙境,山石伸出有一扇石門,小師父敲開石門,便見數千級石階通往地下,深深洞穴兩側兩步見一銅人。
「這些師父是銅人陣,後面還有羅漢陣,不過現在方丈有請,因而兩個陣就扯掉了,施主里面請。」
走了不一會兒,見到開闊明台,燭光閃爍,一個老者披著袈裟背對杜冉琴,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方丈怎知我今日來訪?」
「你是獨孤家現任族長,獨孤琴?」
「方丈雖在閉關,可這消息,確實靈通。」杜冉琴四下打量著這地下堂,這堂口有幾條通往別處的暗道會是連到哪兒呢?
方丈沒回話,卻見有個熟人從杜冉琴瞅著的那暗道里頭走了出來。
「許久不見,杜娘。」說話之人,正是獨孤蛩。
「這道有趣了,二娘怎麼也在?」
「別裝傻了,杜冉琴,燒死蠱王就是你的主意罷!乖乖過來,把你體內的蠱王放出來,我便饒你一死!」
「放出來?我怎的听不明白?這蠱王只有我在我再生女兒時才能現身,現在我要怎麼放出來?」
「哈哈,不著急,把你的血放干,它渴了,自然會出來!」獨孤蛩從懷中取出匕首和冰匣,陰慘慘向她逼近。
對方都這麼直接進入正題,她還裝模做樣,豈不是矯情?
「獨孤蛩,還有這位尊長,我既然主動上門,你們不會以為,我毫無準備吧?」她立即從懷中取出「無憂」作勢要將瓶口擰下。
「無憂?我自然知道你有這東西,這地下堂就是為了對付你那‘無憂’設計的。你若用了這東西,這地下堂的支柱便會被腐蝕掉,到時候咱們一起死,怎樣?」
原來如此,難怪他們這麼大膽子,敢明目張膽叫她過來。只是,她既然來了,便自是有了準備。
「那你們就試試看,看看我敢不敢同歸于盡!」
獨孤蛩見她仍是嘴硬,大笑了幾聲,毫不客氣沖上前用匕首刺向她的手臂,誰知她竟真的毫不猶豫將無憂的瓶塞子打開,朝空中灑了出去!
「你瘋了!杜冉琴!我們都得死!」
藥性迅速彌漫,獨孤蛩噗通一下跪倒地上,手上的匕首因月兌力而滑落。一陣轟鳴想起,石柱逐漸崩塌,看來這地方很快便要癱掉。
「放心,我沒那麼壞心,不過是讓你們昏厥片刻,死不了人!」
杜冉琴迅速從懷里掏出一小截獸角號,連連吹了三聲。
瞬間,十幾道白衣人影飄過,將這方丈、獨孤蛩以及此處癱軟掉的一些佛門弟子擄走,三兩竄逃了出去!
「杜冉琴、你、竟然能動鬼谷、鬼谷的暗衛……你究竟是……什麼人……」獨孤蛩不甘心地喊了幾句,便失去了意識,昏睡過去。
杜冉琴跳上一個暗衛的肩膀,一閃也出了這鬼地方。
將人從法宏寺劫走,轉入獨孤家密壇,這老者才終于開了口。
「你竟然屈從了鬼谷,是言之漣派你來抓我嗎?」
「不,只是我個人意願。她應當還沒確定你的下落,不過把你交給言之漣也是遲早的。只是,有件事我得先弄明白,獨孤榕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侯君集身上是不是中了邪毒,那東西是不是你下的?」
「哈哈,我?我豈會管那些!哈哈,沒料到,沒料到我獨孤家這一任族長竟然與鬼谷交好,哈哈!十年啊,十年苦心經營,竟然一場空!」
「你說清楚!怎可能與你無關!」
「獨孤榕和侯君集身上的毒,全是那蛇蠍毒婦所下,與我無關!當年是我一時意亂情迷,鬼迷心竅,見到冒昧的言之漣,動了色心,趁著她受傷,將她欺辱,讓她懷下榕兒。她雖開始不願,後來卻也嫁給了我,我本以為,一切就這麼順利過下去……
誰知,她不過是為了騙取我信任,對我懷恨在心,寓意毀掉獨孤家來報復我。而榕兒,便是她害死的第一人。
她沒料到,我看出了榕兒死因蹊蹺,從而詐死。見我已死,才放了獨孤家一條生路……而今,只怕她已經查到我下落……
我這十年,潛心研究,終于研制出了能克制無憂藥性的毒物,只是這東西需要蠱王來完善,因而我才費盡心思要做族長。誰知,竟然被你這黃口小兒給攔住!居然、居然被你給毀了這機會!
你可知,如果言之漣她決意要毀我獨孤家?你枉為我獨孤家兒女!」
「原來如此……念在尊長你險些氣得背過氣兒去,我就勉為其難相信你。不過,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的目的是言之漣,其他人我不感興趣。獨孤家只要有我在,一時半刻毀不了,鬼谷谷主言之清是我師父,這麼說你可會安心?」
「我憑什麼信你!」
「很快……你就可以知道……」杜冉琴苦澀一笑,低語道。
她話音剛落,便听守衛來報︰
「稟族長,言之漣帶到。」
杜冉琴點了點頭,驀然看著獨孤恆因「言之漣」這三個字而嚇得渾身發抖,徑自從玉座上走下,起身去迎接她的貴客。獨孤恆,惹上什麼人不好,竟然惹上鬼谷的女人。
一頭銀發映入眼簾,一個美貌絕倫的婦人出現在她面前,張口卻是老嫗的聲音,這聲音正是她在石丘听過的。
「杜娘,好久不見。」
「原來前輩竟是此等美貌,怎的竟平日扮成那種模樣?」
「容貌美丑本是皮下白骨,鬼谷言家人不老容顏並非我所願。杜冉琴,你叫我過來,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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