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鷹之心 第十章︰輔助兵團

作者 ︰ 二十六斤水銀

()「……盧奇諾……當過角斗士……不錯不錯……嗯?瘸子?」

那個用布帶遮住一只眼楮的伍長抬起頭,用僅存的一只眼楮瞪了盧奇諾一眼,轉頭看向身邊負責具體分配的副百夫長。「這上面沒說是個瘸子。」他搖晃著手里的名單。「那難道還能算一個人?就他這樣子也能算一個人?再分給我一個人吧,把這家伙換了也行,給我也行,隨便換個有兩條腿和兩條胳膊的老頭都行——別人都有十六個,我這頂多算十五個半啊!」

談論起在他們看起來廉價又低賤的輔助兵時,軍團正式成員們的口氣,更像是在談論一件單純的物品。對此,盧奇諾明智的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應。他杵著末端有破損的拐杖,站在原地,和其他輔助兵一樣面無表情的直視前方的空地。

「沒得商量。一伍十六個輔助兵,不多不少。」副百夫長朝還有什麼話想說的伍長擺了擺手。「下一個!」

只有一只眼楮的伍長無奈的嘆了口氣。他給自己的部下打了個手勢,讓他們把這些輔助兵帶到營地去,自己在一份確認接收人員的文件上簽上了名字。「真倒霉,剛打過大仗,分給我的都是剛入伍的新兵,連輔助兵里都夾著這種廢物……」他小聲嘀咕著,眯起了眼楮。「一定是有誰想要害我……」

由于右腿有明顯殘疾,盧奇諾幸運的沒有被綁住雙手,而是只被捆住了不用持拐杖的左腕。在盧奇諾之後,還有十五個成為輔助兵的奴隸和囚犯。後面的人都被繩子捆住了雙腕,一根特別粗的繩子穿過每個人手部的繩圈,將他們連接起來。

一個年輕些的軍團士兵拉住繩索的末端,拽著被連成一串的輔助兵,向他們的營地走去,其他人手持武器在旁邊警戒,以免有人意圖逃跑或襲擊己方人員。

在一間大帳篷里,另一個非士兵打扮的人用匕首割開每個人的繩索,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大塊硬的要命的黑面包,還給每個人都端了一碗稀到像是蔬菜塊在湖里游泳的湯,甚至還有一片薄到幾乎是放在眼前都不會影響視野的燻肉片。盡管沒有人喜歡被當成囚犯來對待,但在餓了一天一夜之後,熱乎乎的蔬菜湯和分量十足的黑面包,還有久違的肉味,還是有效的喚起了這些輔助兵的好感。就連盧奇諾對帝**團的印象都稍微有所改觀。

這就是食物的力量。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輔助兵團的士兵了!」

餐後,獨眼伍長走進帳篷,給每個人帶來一套統一的新衣服,也宣布了輔助兵們要遵守的紀律——無非是些諸如‘服從上級命令’、‘不得擅自離開軍營’、‘禁止私下斗毆’、‘所得物品必須上交’之類的——同時,他也宣布了違反這些規定所要遭受的懲罰,從禁閉、苦役、鞭刑、處死乃至全體進行十一抽殺不等,還相當鮮明的描述了這些懲罰措施的具體細節。

「我不管你們喜歡誰不喜歡誰,但是別搞出太大的聲響,別弄出人命,懂嗎?」在離開時,伍長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麼一句,然後看似不經意的用劍鞘踫了一下盧奇諾的身體。「擋路的瘸子……」他嘀咕著,走出了帳篷,一個軍團士兵隨後用細繩捆住了帳篷門的簾子。

僅憑一條布簾和一根細繩當然不能阻止那些想要離開帳篷的人,但這里是帝**團的營地內部,周圍有許多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巡邏。

任何未經允許離開帳篷的輔助兵,都可能被直接處以死刑。

盧奇諾握緊了拐杖的手柄,用盡可能平靜的神情面對著帳篷內的其他人,隨時準備抽出自己的秘密武器。獨眼伍長的意思很簡單,他不喜歡盧奇諾,還示意讓其他輔助兵教訓一下這個家伙,只要不搞出人命就沒問題——其他輔助兵當然也听得懂獨眼伍長的意思。他們隱約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把盧奇諾圍在帳篷中間,面色不善。

面對可以直接決定自己生死的軍事長官,盧奇諾相信他們肯定會願意服從獨眼伍長的意思,但他也相信自己絕不是樂意那種任人宰割的弱者。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盡量保持平靜的神情,會讓其他人模不清自己的底細,反而不會隨便動手。

其他輔助兵們也不是鐵板一塊。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些是戰俘,有些是囚犯,有些是和盧奇諾一樣的奴隸,彼此並不相識,更不可能在短暫的時間內就聯合到一起。他們中沒人認識盧奇諾的臉,但那條跛腳的右腿和那根拐杖,還是讓他們把盧奇諾和那個故事聯系到了一起,畢竟輔助兵團內的跛腳者幾乎只有這一個人。

大都已經听說過‘恐怖的跛子’的故事,他們中沒有人願意第一個上前,去挑戰這個看似毫不緊張,天知道是不是和故事中一樣凶殘的,曾活啃人頭的瘸子。

對峙持續了五分鐘左右。

一個深褐色皮膚的獸人奴隸,首先後退了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伍長算什麼,老子想干啥干啥,不用別人瞎指揮。」他的帝國語使用的很是熟練,可能是在帝國境內出生的奴隸的後代,因此也成為了奴隸。「都散了吧。要我說,咱們還是想想明天怎麼逃命的好,免得一上戰場就死了。」

說著,那個獸人首先坐了下來,朝盧奇諾攤了攤手,示意沒有敵意。有了他的帶頭,其他輔助兵也紛紛散開,各自在周圍坐了下來。在陌生的環境中,他們大都選擇沉默不語。

盧奇諾松了一口氣。不過,他沒有徹底放松警惕,而是一直留神觀察著那個獸人。

他的身高大約有一米九左右,皮膚總體呈生褐色,肌肉比身高兩米的大塊頭還要強壯,手腕幾乎有盧奇諾的小腿那麼粗,手掌也很厚實。他的手臂上布滿了星星點點的疤痕,似乎曾長時間在火星四濺的熔爐前工作。他留著傳統的獸人發型,和皮膚顏色近似的頭發被編成一條條細密的辮子,披散著搭在肩膀和後背上。他的帝國語口音純正,嗓音也沒有普通獸人那麼粗獷,听起來倒有點像是個憨厚的帝國人。

一般來說,獸人容易給人留下的印象多半是粗魯和不善交際,通常不會和同族之外的人成為朋友。即使是兩個來自不同部落的獸人,也很容易和對方發生沖突。盧奇諾以前在競技場中遇到過獸人角斗士——那些獸人角斗士大都在戰斗中的表現十分英勇,也因此很快就死在了競技場上,極少能長久的幸存下來。

那個深褐色皮膚的獸人卻不是如此。他很積極的和身邊的輔助兵交流,很快和他們混熟了,圍坐在一起講著些低俗下流但在底層人群中倍受歡迎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然後那個女人說,巴布魯,你的手臂真粗啊,我說,你搞錯了,我的雙手都在忙著解你的胸衣呢,你剛才模到我的褲襠里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獸人一邊吹噓著自己過去在大城市里時的經歷,一邊拍了拍另一個輔助兵的肩膀。「你呢兄弟?跟我們講講凍土省的蠻族娘們吧?我听說她們敢于躺在冬天的雪地里辦事兒!」

「我在邊境上和一個蠻族娘們有過一段……她的個頭很高,皮膚白但是很粗糙,臉上胸口上後背上都有棕色的斑點,身上還有股麝香味兒,身材好的不得了……」另一個自稱來自凍土省的輔助兵也被激起了吹噓的好興致,立刻滔滔不絕的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這些半真半假,甚至是純粹基于虛構的故事,並不能真實的反映出一個人的過往經歷,卻有效的抵消了陌生男人們之間的距離感。

僅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那個自稱巴布魯的獸人,就已經成功拉攏了帳篷中的大多數輔助兵,和他們稱兄道弟起來,只有盧奇諾被排除在外——盡管不願意冒險去按照獨眼伍長的意思教訓盧奇諾,但他們還是本能性的孤立了這個被獨眼伍長明確表示厭惡的瘸子,以免受到他的牽連。就連那個格外健談的獸人,都沒有搭理盧奇諾的意思,而是專注于和其他人培養感情。

被孤立的感覺顯然並不好受。

盡管早已習慣了沒有朋友的氛圍,但這種被一群人排斥在外,看著其他人逐漸熟絡起來的感受,還是讓盧奇諾有些不舒服。他自覺的挪到了邊緣位置,更加堅定了原本的想法。

盧奇諾可不想老老實實的在這里當一輩子輔助兵,直到在戰場上死去,或者極端走運的立下功勞,再重獲自由。這里和競技場內封閉的空間不同,這里是前線,是混亂的戰場,這里有無數機會讓一個人毫無征兆的徹底消失。他打定主意,只要一有機會就立刻逃走。為此,哪怕是要逃到森林里當野蠻人,終生不再踏入文明世界,他也要越過這些阻礙著自己的障礙,追尋自從成為角斗士盧奇諾開始,就已經久違了的自由。

繼續留在這里沒有任何意義。從那些軍團士兵的態度上就能看得出來,在他們眼里,輔助兵不是和他們一樣的生命,而是從本質上就是可有可無的消耗品。

不過,也正因如此,盧奇諾才會產生逃走的想法。

誰會去在乎一個價值不高,隨時可能死在哪個角落里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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