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第141章
「就憑這個,就這麼說朕的股肱重臣?」皇帝的表情分不清是玩味還是生氣,只是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聲音里沒有一絲兒詫異。水溶有些發抖,卻听見林沫道︰「當然,到現在也不過是微臣的妄想。」
皇帝道︰「你們想的太多了。」
「是。」林沫俯首應道,水溶剛要說什麼,被他一拉,也就跟著跪下了。皇帝接著道︰「起來吧。景寧有了身子,不方便也就罷了,怎麼連你妹妹近來也不進宮來?皇後正念叨著她呢。」
林沫又應了一聲。
皇帝也不多說,只道︰「朕還有折子要看,你們若是無事,就先回去罷。戶部的事忙完了就歇著去,朕也沒多發你們俸祿。」林沫眸光一閃,從袖口掏出了一本折子︰「陛下」
「林卿。」皇帝打斷他,「朕知道你忠心,也知道你辛苦,你做得夠多了。」
「陛下,臣只是有一事相求而已。」林沫撲通一聲跪下,「今日臣在殿中所講,委實得罪人得很,臣生性膽小怕事,有一事,求陛下恩準。」
皇帝瞥了他一眼︰「你膽小怕事?這時候倒怕得罪人了說。」
林沫笑嘻嘻地遞上了手里的折子。
皇帝使了個顏色,戴權下去接過了折子,轉呈給他,臉色卻是一僵︰「陛下」皇帝掃了一眼折子,倒是露出了很是微妙的表情︰「哦?」他看了一眼恩德殿里的內侍們,不顧戴權跪下磕頭的祈求,笑著問了聲,「未免太狠些?」
「臣膽小嘛。」林沫甚至有些嬉皮笑臉。
「準了。」皇帝大笑,卻又隱隱露出幾分狠色來,「小夏子,送他們倆出宮吧。」
夏太監看了一眼猶自涕淚橫流的戴權,也不知皇上身邊一等一的紅人戴公公為何這麼驚慌失措,送出去的時候頗是小心謹慎,只想著要小心打探著林沫的話,只是不知如何開口。倒也不用他開口,水溶便好奇問道︰「你說了什麼,把戴權嚇成那個樣子。」
宮里能在皇帝面前伺候的太監都有幾分面子,便是後妃、權貴們也努力拉攏著,戴權當年放話說京里頭五品以下的武職,他一句話就能允了,倒也不算是吹噓。不過水溶可不怕他們,他以消息靈通著稱,北靜王府的暗嘆多如牛毛,他手上多得是這些人的把柄。動些權貴要掂量,動這些人,只要把證據往刑部一送,絕無二話好說的。
林沫哈哈大笑︰「我求皇上,若今兒個我們說的話傳出去,剛剛那些內侍,一個不留,通通拉出去斬了。」
這下,夏太監也嚇得站不住腳跟,差點咕嚕一聲打台階上滾下去,苦著臉哭道︰「林侯爺,小的們可沒惹著您吧?」
水溶咋舌︰「興許傳話的就一兩個人?你不分青紅皂白地全殺了?」
林沫看著夏太監那欲哭無淚的表情,心情分外得好:「對,不管自己承認不承認,不管是真無辜還是假正經,一個不留。」他拍了拍手,「夏公公,我知道你跟南安王關系好,你往城東那邊置了個宅子,還找南安王世子打了五千兩的秋風,不打算還吧?」他笑嘻嘻地拍拍夏太監的肩膀,「雖然呢,我也不知道,你要在外頭置宅子做什麼用,留著養老呢還是養人?那里頭的兩個小姑娘,嘖嘖是內務府王大人送你的?」
水溶冷笑了一聲︰「內官的律法我不大明白,不過問一問總能清楚的,倒是我知道,內官若言政事,將御言偷傳于他人,是凌遲之罪啊。」
「可不,前朝有個馬太監,從小伺候著太宗皇上長大的,還救過太宗皇上的命呢,把太宗讀,叫人猜出了那年殿試的題目,那可是連老家剛出生沒兩天的佷孫子都沒躲得過去。」林沫又嚇唬了兩回夏太監,「記住了啊,不說。」
水溶跟著他一起上了車,兩人來時一路過來,去時,也拒絕了宮里的馬車,橫豎林家的馬車夠大,車夫也熟路,送北靜王回府就是。
「皇上為何不信我們?」水溶問。
林沫看了他一眼。
「不,皇上是信我們的。」水溶又喃喃自語,「即便不是信我們,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會去查的。」帝王之家出來的,從來都是生性偏疑之人。
林沫點點頭︰「對,但不是我們去查。陛下話說的夠明白了,他怕我們的手伸得太長。」
水溶恍然大悟。
「此事有都察院,有兵部,有鴻臚寺,有禮部無論如何落不到我們倆頭上來。靜觀其變吧。也省得你在南安王那兒落了個不好。」
水溶很是慶幸。他腦子也聰明,立刻就明白了過來,林沫今天搶著把話說了,其實救了他,四王之中,若說南安王是匹伏櫪的老馬,他就是正當壯年的千里馬,隨時可能蹬主人一腳。皇上會去查南安王,只是在這之前,可能又要感慨一句「北靜王神通廣大,朕所不及」了。
當年皇帝叫他去探望林沫的傷病時他就有所感慨。若能借龍陽之好免了皇上對自己的猜忌,那也算是一件好事。何況林沫本就是他心尖上的人,又是皇上的……同他廝守在一起,簡直是最好的救命稻草。
「大爺,北靜王府到了!」車夫在外頭喊了一嗓子。
林沫目送水溶下車,倒是一句話也沒說。
「不去我家坐坐?」水溶問,「一道用了晚膳再回去。」
林沫搖了搖手︰「今日趙王設宴,你忘了?」
趙王水溶問︰「你何時與他關系好起來的?」林沫笑道︰「我現在和誰關系不好?走了」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水浮也是個好猜忌的性子,扶他上位是步險棋。失敗了自不必說,若是成功了,也有一半的可能性要被藏了。索性忘了自己的初衷,好好地走一步算一步。韓王本就好交際,當年從軍時又與白時越有些交情,自不必說,趙王雖然性子怪了些,但是相處久了倒也是個直爽人,只要不觸他的逆鱗,也能相安無事。
他其實挺樂意跟這些不算太聰明的皇子們交往的,和與水浮相處時的瞻前顧後比起來,現在輕松得很。
只是水溶要傷心了。
管他呢。
他為水浮傷心,那林沫,又何必計較這個人的心思?
他想得開得很。
趙王設宴,倒也沒什麼特別的,這人性子雖然乖張,行事倒也不算逾矩,如今宮里頭皇太貴妃病著,他的宴也沒大辦,不過是在晚間的梅園多點了幾盞燈,賞花賞酒賞美人,一群王公子弟附庸風雅罷了。
「狀元爺不露一手?」趙王那兒正賦詩一首,詠梅的七言絕句,不知道是即興的還是早準備了好幾天的,總之還不錯,一群人捧著,他也來了興致,要在林沫面前顯擺顯擺。
林沫負手,笑嘻嘻地道︰「趙王宅里听落梅。」
「俗了!」趙王一拍桌子,「你接著說。」
「鳳儀亭外不聞雷。」
「不通啊,不通啊,虧你還是狀元郎呢。叫我父皇听到了,肯定得笑死你。」
「兒孫執酒遙見笑,不知春泥是輪回。」
趙王大笑,林沫卻是笑而不語。
「你于這賦詩,實在是沒得好說的。」趙王說,「快去自罰三杯,我都看不慣你了。」
林沫干干脆脆地斟了酒,滿滿地三杯干了,眾人叫好,韓王也道︰「讀書人里頭,像林大人這麼痛快的不多了。」
「讀書人里頭,像林大人這麼好看的也不多了。」魏王卻嗤笑了一聲。
林沫也不生氣,抹了抹嘴角的酒漬,倒是沖魏王作了一揖︰「多謝魏王。」趙王冷笑︰「他夸你好看,你謝他?」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魏王夸我容貌,自然是夸我的父母親,當然是要謝的。」林沫道,他向來從容淡定,倒也沒什麼人能刁難他,眾人果然岔了過去,卻只有魏王不依不饒︰「這麼說,我難道還要夸一夸義忠千歲?」
場面登時冷了下來,允郡王本來正喝著酒,手一抖,差點把杯子摔了。
韓王道︰「老四,你醉了。」
魏王道︰「大哥何必逞長子威風呢,咱們不都是一樣的嗎?皇後生的兩個還沒開口呢不是?」
齊王皺了皺眉︰「四哥的酒品真是越發地不行了。我起初只覺得二哥喝多了,又唱又跳得不好看,原來四哥更勝一籌。以後誰敢給你酒喝呢。」
水浮卻是笑咪咪的,等林沫回應。
林沫面不改色︰「義忠老千歲乃是殿下的親叔叔,老聖人又追回了他的封號,殿下要夸他,誰敢攔著。」
「你」魏王果真是醉了,道,「一派胡言!」
「殿下,我知道您是殿下。」林沫笑道,「但您也得知道,酒多了,誤事。」
趙王是主人,揮了揮手,「什麼事兒這叫,還不快把魏王扶下去歇著呢。酒喝了這麼多,分得清東西南北麼就在亂說話。」
水U悄悄誰給允郡王听︰「林大人果真好涵養,好口才。可惜了。」
允郡王沉默了片刻,才悄悄地想,也好心機,好運氣——
作者有話要說︰圖紙終于通過了——我恨老是改主意又不加錢的甲方——恢復日更,目測明天會有補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