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第156章
黛玉冰雪聰明,自然知道哥哥這番情狀必是有些原因的,只是她已經習慣了哥哥做什麼都是對的,也不會多問,拉著哥哥坐下來,一邊叫紫鵑給自己梳頭,一邊歪著頭把今天宮里頭的話給他學了一通,只是把景柔那一段給略過,只說︰「今天除了賢德妃我都見了,真真叫人挪不開眼楮了。」
奼紫嫣紅,那些為人婦、為人母多年的女子,仍舊保持著嬌女敕的容顏,只是一個個地,宛若最精美的瓷器,一丁點瑕疵也不見,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兒,保持著僵硬的、恰到好處的笑容,說著小心的、也許內含玄機的話。
這些女人,再美,再好,又有多少人能看呢?
黛玉當然知道容嘉,她第一次見時,那個還稚女敕的、帶著嬰兒肥的、看起來更像是弟弟的小表哥沖她行禮就帶著禮讓的謙虛小心,不像對著賴大家的那般不耐煩。而後,男女有別,林家的家教也沒讓她一直見外男的規矩,只是一次在哥哥書房里,沒來得及避見,隱約听到他說榮國府不好,不過事後,她還沒覺得有什麼,容嘉就補了四五次禮來致歉,還寫過一封信,只是叫林沫給攔了下來,罵了一通,只是這份心意禮節,倒是不差。
只是到了今日,她才忽然發覺,叫容嘉應下林沫那聲「不得納妾」,是件不容易的事,而這個承諾,對女子來說,又是多麼的重要。
縱有千般好萬般妙,亦抵不過一人真心相待,流年似水之後,兩心相依,不存他人。
「時候不早,我去看看你**子。」林沫陪她說了會兒話,便要去看靜嫻。
無論如何,她是他的妻子,是若無意外將要陪伴他一生的女子。他縱為一家之主,說一不二,有些事情,還是要說與她听的。
孔靜嫻最近越發地嗜睡,好在月復中孩子甚是乖巧,抽筋、盜汗的苦楚她也沒怎麼多受。林沫對長子很是期待,她自己也小心,善仁堂的大夫就在靖遠侯府住著隨叫隨到不說,連服侍的嬤嬤、產婆都早早地定下,確保萬無一失。皇後還派了自己身邊的一個嬤嬤來,叮囑小心伺候著,若有差錯,絕不饒過。故而這幾日,她臉色越發紅潤,比做姑娘時候還好些。林沫過來,先是與她說笑了幾句,又有言道︰「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靜嫻左右看了看,對喜兒等道︰「你們把今兒的紅稻米粥和雞髓筍端給大爺來,他今兒個在宮里頭用的晚膳,一定只顧著喝酒說話,哪能真吃得飽熱好了再送上來。」
喜兒賠笑道︰「奴婢哪就真笨到這地步了。」也知他夫婦二人有話要說,把屋里的幾個小丫頭也叫了出來,叫他們在帳外服侍去。
「我思來想去,也不知道大爺能有什麼事要與我說。過年事兒雖多,妹妹卻是能干的,今兒個赴宴,你們兩個同去,又一同回來,不像是出了事的。所以大爺是看上哪個丫頭了?」靜嫻問道。
林沫確實是沒什麼事兒需要知會她的,只除了內宅家事。林家有祖訓,娶妻十年無子方能納妾,只是卻也沒硬叫爺們房里頭一個人也不留。便是林清,早前房里頭也是有通房的,只是他尊敬林白氏,不曾留下庶子來。何況女子有孕,給丈夫房里頭放人,也是有先例的,先前林沫說不用,卻也這麼幾月過去了,他便是個木頭,也該厭煩了。只是還知道來說給她听,她竟一時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了。
「倒不是不過也差不多遠了。」林沫道。
靜嫻心里頭一寒︰「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若是有身份人家的,那可就是個麻煩。林沫頗受皇帝皇後的賞識,上回遇刺之事不了了之,皇帝尚無說法,該不會要賞人吧?
「比大家姑娘更難一些,他是個王爺來的。」
靜嫻听了一怔,倒是平靜了下來。
「景寧心里如何做想?」到底是自己兒子的母親,林沫倒還是想听听她的意思。若她執意反對……他倒也不會斷了與水溶的往來,只是也會小心不要刺激了她,尤其不會叫水溶來家里礙著妻子的臉。
靜嫻一皺眉,揚聲喊了一句︰「鵲兒,今天的胭脂玫瑰糕也不錯,和冰糖燕窩一起送一些去姑娘那兒,她雖說吃得少,也怕宮里頭實在沒什麼吃頭。」
鵲兒在外頭應了一聲。
林沫知道她是不想說這事了,在心里嘆了口氣,卻听見妻子說道︰「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說我現在怎麼想,倒也是松了一口氣。想著,我也少了不少麻煩事。可是大爺只怕要多不少事?」
林沫道︰「我還沒想過這些。」
「不提前做想,可不像大爺了。」靜嫻道,「周姐姐與我一見如故,我從前只覺得周姐姐可憐,大爺既然定了她的女兒做兒媳婦,我日後也不做個惡婆婆,便罷了。其余的事,與我無關。你們男人正事,也不是我婦道人家該說的。」
她也不說自己樂不樂意,倒是把這本來帶些風花雪月的舉動,說成了「政事」,倒也是綿里藏針,算是默許,又暗示了自己的地位,也相當難得了。
林沫听得笑了起來。
喜兒適時地端了兩個盒子上來,打開一開,正是靜嫻說的紅稻米粥同雞髓筍,還有一籠藕粉桂花糕,一盞酸筍雞皮湯,一碟子翡翠釀菜。她端了碗筷給林沫,又先給他遞了塊醒酒石解酒。
「你們女乃女乃不吃上一些?」
喜兒答道:「女乃女乃一會兒要喝藥了。」
「你可是辛苦了。」林沫對靜嫻道。
靜嫻道︰「無妨,我也盼他許久。不過再有幾個月罷了。」
修朗雖然也可愛可憐,自己十月懷胎的親骨肉,到底也有不同。靜嫻倒也不至于真把修朗放在一邊不聞不問,但要她發自肺腑地說她未來會視兩個孩子一模一樣,她倒還真有些心虛。吃穿用度自然不會有所差別,但用心程度當然不同。靜嫻自己做了母親才知道,林清與林白氏兩個真心把林沫當自己親兒子一般教養長大,家產也打算把他按嫡長子算的來分,是多麼的不容易。
林沫倒也沒用醒酒石,漱了口就不緊不慢地就著小菜喝了幾口粥,便放下筷子,叫喜兒來︰「給外頭守夜的婆子們送些去吧。熱湯熱粥的,叫她們暖暖身子,大冷天的不容易。」
喜兒知道他的脾性,也就應了一聲,只是還是把菜收了回去,叮囑下頭的小丫頭換套碗碟給園子里的婆子們送去。
靜嫻道︰「你倒是知道拿我的東西充好人。」
「難道不是你的丫頭去送?」林沫道,「我在自己家里,還需要充好人?」靖遠侯府里頭,他是絕對的權威,真正的說一不二,別說奴才們敢欺負主子,就是有什麼逾矩的,也早被遣散了去。這京里頭,有頭有臉人家的奴才,只怕比一般小門小戶的還要橫行霸道,只是林家卻與別人家有所不同。只是縱然做奴才的有所怨言,倒也沒法子。尤其是今年自家大爺還雷霆一樣地給了滿朝文武一道。就是有些人他暫時沒動,家里頭囂張的奴才他還有什麼忌憚的?可別跟他說那些打狗看主人的面,他深究起來,主人的牙也是敢拔的。
可是,就如同水溶所說,這官場上,哪里真的有一文錢都沒收過的?便是他林沫,平常的人情往來,哪里還少!有時候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但是殺雞儆猴什麼的,他也不怕多干幾件。
靜嫻道︰「隨你了。」又說了一聲,「既然如此,周姐姐的兩個女兒,你早些定下來吧。」
「你也得等我們孩子生下來不是?說給修朗麼?」
靜嫻又是一斟酌。
林沫都準備扶她睡下了,她才開口道︰「說給修朗也好。」
林沫倒是愣住了。
「我仔細想想,我當年許給你的時候,你也不過是林家的養子呢。日後會怎麼樣,誰也說不準,只是我們給孩子請什麼樣的先生,自然也是修朗的先生,他當然不會長歪。未來到底誰更有出息些,就算我更有私心,倒也不會現在就言之鑿鑿。修朗怎麼說,也是我們的兒子,便是娶周姐姐家的,應當也夠格了。」
當年,林沫也不過就是林家的長子,便也去求娶孔家嫡女,而今,靖遠侯的兒子,身份也夠配得上北靜王府的縣主了。
林沫「唔」了一聲。
靜嫻道︰「大爺也仔細想想。」
「倒也不必著急。也要同北靜王府商議商議。何況,同他們王府牽扯太多,倒也惹人注目了些。」
靜嫻幾乎想笑出聲音來,他還怕與水溶牽扯過多?只是到底沒去剝一家之主的面兒︰「大爺,你同北靜王做親家,一個兒子娶了人家女兒,跟兩個兒子娶了,能有什麼不一樣?」
林沫笑了笑︰「我怕親家因為這個,太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