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紅樓是昆州城出了名的銷金窟,因著里頭有不少姐兒出來後都做了大戶人家的姨娘,故而樓里的萬媽媽在昆州城也是一號人物。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她平日里除了打理青樓生意還好拉皮條,見了有錢男人和漂亮女人就恨不能上去將人湊出一段Q來,其敬業程度絕對算得上是中的行首。
那還是五年前的事兒,因著沈娘子是好相貌,萬媽媽瞧著入了眼,又有幾個之徒在她那兒許了大價錢,萬媽媽便幾次三番上沈家來說項,威逼利誘的手段用了不少,沈娘子並不在意,後來她竟然讓人將梓蓉個擄了,聲稱沈娘子若是繼續擰巴就要把梓蓉丟到山中喂狼,這一下可算是觸犯了沈娘子的逆鱗,當天,翠紅樓的姑娘們臉上全都起了花疙瘩,而萬媽媽出起疙瘩外還掉頭發,大把大把的掉,萬媽媽嚇壞了,忙不迭的讓人把梓蓉送回了家。很快,翠紅樓姑娘們臉上花疙瘩便消去了,然,萬媽媽掉的那些個頭發卻沒能回來,至今還是半個禿瓢。
兩家的恩怨也因此結下,是以,翠紅樓的姑娘、龜公從來不到沈家看診拿藥。
而這金三正是翠紅樓的龜公頭子也是萬媽媽的相好,當年梓蓉被擄就是他帶的頭,她想起當年事自然待金三沒什麼好臉色。
金三見狀,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想去抱梓蓉的腿哭,奈何被她躲了開來,只得垂了苦著臉哭嚷,「沈姑娘,我知道您是菩薩心腸,可不能見死不救啊,我們鶯歌姑娘是難產,男人去不得……」他原本也不想厚臉皮過來,可女人生孩子有忌諱,男人污穢會沖撞了胎神,向來都是找穩婆或是女大夫,奈何昆州城里除了沈家醫館哪兒還能再尋出一女大夫來?
金三話沒說完已是滿臉的淚,瞧著倒是真傷心。
他和萬媽媽相好,原本是指著鶯歌嫁到大戶人家給他養老送終來著,這鶯歌出事就等于是他的養老本和棺材本都泡湯了,如何不傷心?
梓蓉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這層關系,見了倒是有幾分感動,都道青樓人薄情,金三卻對一個i女如此上心,委實算得上是難得了,不過……梓蓉遲疑道,「那孩子該不會是你的吧?」
金三被她問得瞪大了眼,「沈姑娘,這話可不是渾說的,蘇知州若是听見我這可是要吃板子的!」
「蘇知州?」說話間,卻是連翹將藥材送到二樓下來了,她認出金三,臉色自然是不好的,當即便上前話,「如此我們小姐就更不能去了。」
金三急,「這是為何?」
連翹張口就要說下午的事兒,被梓蓉瞪了一眼,忙轉了口風,「我們夫人病重現在能出診的便只剩下我們小姐,可我們小姐是一姑娘家,翠紅樓那種地方如何去得?」
連給男人看病都行,怎麼就去不得青樓了?金三覺得這分明就是搪塞,可這話他是萬萬不敢說的,當下,只得膝行上前,「連翹姑娘放心,人在翠紅樓後頭的宅子里,污不了沈小姐的名聲,且這進出都有馬車,別人斷斷瞧不見是誰來接生的。」
連翹冷哼一聲,倨傲道,「那也不成,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鶯歌姑娘又是難產,我們小姐去了也未必有用,萬一有個什麼,我們可吃不起官司。」
這說話的功夫,伙計們已經得了動靜,紛紛披了衣裳起身出來,一看這架勢立時便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
「這可不能去,我們小姐是姑娘家而且也沒給人接生過,去了也是誤事兒,」徐良招呼人把金三從地上拉起來,勸道,「你還是再去別處找人吧,別耽誤了鶯歌姑娘的性命,」說著就要把人往外推。
金三大急,擰了脖子掙扎著去看梓蓉,「沈姑娘,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梓蓉一抬手,示意徐良放人,金三忙撲至她面前,這回沒敢抱腿,只一個勁兒的磕頭,「求沈姑娘大慈大悲,救救我家鶯歌吧。」
「大慈大悲的是觀音菩薩,我就是一普通大夫,能做的不過是盡人事听天命,沒有起死回生的能耐,你若是指望這個,還是趕緊走吧?」梓蓉神色淡淡的,隱隱有幾分不耐煩,這個診她還真不想接,太膈應了,可那畢竟是一條人命,總不好見死不救,于是,越發膈應。
金三一听有戲,忙忙道,「這是自然,只要沈姑娘肯出診,生死不論翠紅樓直接出五十兩銀子,若是能保住大人性命再添五十兩,若是能保得母子平安,再添五十兩,藥銀另算。」說完見梓蓉還是站著不動,他忙又加上一句,「當然,不管生死我們都認,事後絕不會找沈家的麻煩。」
梓蓉總算是覺得舒服了些,「連翹,背藥箱。」說完,不等眾人反駁便邁開了步子,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其他人回去休息,若是江叔問起就說是城西王家老太太又犯了頭風病,明兒早晨開診之前我若未歸,必然會讓人稍口信回來,如果沒有,簫滿就帶人去翠紅樓找萬媽媽要人。」
眾人紛紛應是,連翹無奈,只得背著藥箱跟了上去,金三大喜,忙顛顛的跑過去駕車。
沈家醫館在昆州城主街上,翠紅樓則在城東南的小巷子里。雖是夜半,然街旁的樓館卻燈火通明,隨處可見衣衫艷麗的女子倚門招手,其中有夷人也有漢人,姿色大都稀松平常,來往的客人也是一樣,漢、夷混雜,既有人穿儒衫錦袍,也有人穿著反膊衫牛頭褲東南巷子是昆州城有名的花街,然這里畢竟是嶺南荒僻地方,像翠紅樓這種像樣的青樓並不多,里頭大都是些暗娼流鶯。梓蓉將車簾放下,整了整竹笠,將臉遮得愈發嚴實。
馬車行的很急,不過盞茶的功夫便到了東南巷子後頭的偏街,這偏街在昆州城也很有名氣,因為里頭住著的大都是被包養的i子粉頭,故而也被稱之為粉頭街。
鶯歌住的正是對著翠紅樓後門的二層吊腳樓,馬車還未進院子,梓蓉便听得女子微弱的哀嚎聲,似乎是掙扎了太久,已經耗盡了力氣。
穩婆倒是底氣十足,一個勁兒的喊著讓人使勁兒。
院子里守門的小廝見到馬車來,一邊來迎一邊卻是急急的去報信,「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接著便是腳步紛沓,梓蓉下了馬車,還未上樓,萬媽媽已經帶著人沖了下來,濃艷的妝容被淚水沖的不成樣子,用來遮蓋禿瓢的假髻歪斜著也不知道整,隱隱露出半邊兒頭皮來,她對容貌向來重視,如今這般顯然是急壞了。「沈姑娘,您可千萬要救救我的女兒啊。」
「現在如何了?」梓蓉並不廢話,抬腳直奔二樓,她步子很快,聲音卻很沉穩,舉止十分干淨利索。
連翹則不吭聲,只是背著藥箱緊跟在梓蓉身後,將靠近的人和梓蓉隔開,步子穩健,也不見她怎麼動作,然那些像要湊上去的人,卻怎麼都瞅不著空子。
話少、利索、目標明確、難以靠近……兩人都戴著竹笠,外人看不見她們的神情模樣,然那副顯露于外的架勢卻讓人莫名覺得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