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繼洲向來是個情商很高的男人,他听得出來程錢氏話里的幽怨隱忍之情。♀
他走到她面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程錢氏一慌,手里針線就落地了,即便到了這把年歲,她的羞怯還是那麼鮮活,不由地讓程繼洲動容了。
「說到底,都是這個家委屈了你,明軒的女乃女乃走得早,按理說應該把你娶進來就該讓你填房的做長房,可是,我老是有塊心病在這兒!不想那麼快就讓新人搬進她的屋
他模著自己的心口一下子竟然淚眼朦朧了,「那是多好的一個女人呀,老天爺咋就不開眼哩……後來,三兒有了嘉禾嘉天哥兒倆,族里叔伯們都為我張羅著,就把三兒扶正了,我嘴上不說,可心里怎麼想你該知道……」
程錢氏低頭一笑,「老爺您這是怎麼了,我剛剛說得可都是心里話,我從來沒惦記過什麼長房太太的名分,只要能陪在老爺身邊,我的心里就踏實,再說了,我也是真沒心思給您料理各房各屋的家務事,也沒那本事管教那麼多丫頭婆子,這些太太都坐起來得心應手,你就缺這麼個人兒幫襯著
程繼洲點了點頭,程林氏確實是一個當家的好把式,「可還是委屈了你了!我是知道你不在乎,可是你不在乎,我也不能不憑良心吶!你進程家大門比三兒早,論人緣,論出身,論才智,論心地善良善解人意,你哪哪都比三兒強……」
「這老頭兒,今天越說越沒譜了,太太可是給您生了兩位少爺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哪能這麼說話的?」
「我不是說她不好,是說你比她好
程錢氏嘆了口氣,「我知足,特別知足,想想我沒見過面的大姐,能替她在老爺身邊陪著,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一句話,讓他們雙方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在這個家里,程明軒已故的祖母程周氏素來是禁區,她是當家老爺程繼洲心里的一塊自留地,當時正值青春年少的他,第一次學會了怎麼去愛一個女人,第一次學會了怎麼像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去呵護自己的妻兒的時候,她便撒手人寰了。
面對嬌妻的死,他別無選擇,讓生來心高氣傲、事事得心應手的程繼洲第一次感覺到人在命運面前那種無能為力。
然而,作為此時長房長孫的程明軒來說,祖母就是一個符號化了的噩夢,是祖母的那場病,像魔咒一般改變了他父親程嘉宇的命運,甚至是他的運命。
程錢氏自知自己犯忌了,即便程繼洲沒說什麼,她也理虧地很,「明軒這孩子命苦,希望他能好好的,姐姐在上面看著呢!」
程繼洲點點頭,「是啊,我跟她之間就只剩個明軒了!」
程錢氏看著自己的男人因為一個死了的人悵然若失的樣子,有些心酸,更有些心疼,向前握了握他的手,安慰地,「好了,明軒是有福的,瞧,娶了多好一個媳婦兒!」
一提到程明軒這樁婚事,程繼洲又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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